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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nymous · Oct 31, 2016 · edited: Nov 1, 2016

明月高掛夜幕,眾人皆睡之時,幾聲突如其來的槍響打破了寂靜,隨之而來的喧囂人聲註定了今晚城市的不平靜。

一位手臂上還淌著猩紅血水的青年推開了城區中教堂的大門,形色倉促地跑過木製長椅間的走道,慌亂的腳步聲響徹了幽暗的教堂。顧不得從傷口湧出的鮮血滴落地面,形成一道刺目的蜿蜒紅痕,他忙不迭地掀開蓋住講壇的布縵,躬起身子躲了進去。

遮掩青年身形的布縵尚未停止晃動,一群追在青年身後的黑衣人便踹開了半掩的木門。伴隨著男人們進入教堂的動作, 空氣中滲進了嗆人的硝煙,和方才青年帶進來的血腥味及祭壇上金燈台中橄欖油燃燒後的氣味彼此交融,悠晃晃地飄蕩在幽暗的教堂中。

男人們高聲地喧鬧,沿著地上的血跡穿過兩側的長型座椅。

正當手持著槍械的人們準備踏上講壇前的台階時,一隻手倏地橫過他們眼前,擋住了去路。

「不知諸位深夜蒞臨此處,有何貴幹?」

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發出詢問的神父裝男子語氣相當輕,僅比呢喃的音量程度再高一些,卻清晰異常地傳進了吵雜的人群耳中。

無視身著黑衣的群眾叫囂著要他別管閒事,男子琥珀色的眼掠過地板上從鮮紅逐漸轉為深褐色的血跡、群眾手上仍冒著熱氣的槍管,以及諸多猙獰的陌生面孔,他露出了瞭然的神情,淺淺地嘆了口氣。

……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暫且放過他嗎?」按住講壇上有些凌亂的布縵,男子就著後方祭壇上的微小燈火,慢條斯理地將被扯出數道皺摺的布面撫平,轉身面對躁動的人群,低下頭,放軟了音調請求道。

黑衣群眾聽見了他的請求,沈默了一陣,隨即發出震耳欲聾的難聽笑聲,像是男子說了什麼有趣的事。

半晌後,帶頭的黑衣壯漢停住了笑,看著眼前身型不高的棕髮神父,不屑地嗤了一聲,往前邁進幾步。

「讓開!」

語畢,伸手往男子肩上一推——還未碰到對方燙得相當平整沒有一絲皺摺的黑色神父袍,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感便讓他倏地跪了下來。

「你做了什麼!?」身後的人群看見發生在壯漢身上的異狀開始躁動,一時間拉滑套上膛開保險的聲音此起彼落,霎時十來隻黑晃晃的槍口便對准了台階上的男子。

「這裡是我神的殿,不好用血玷污聖所。」銀白色的月光透過祭壇後的圓形花窗玻璃,照在棕髮神父身上,在他的髮絲和袍子邊緣淺淺地鍍上一層銀光。儘管面對著隨時可能被射殺的威脅,他仍維持著嘴角柔和的弧度。

「狂傲的人不能站神面前,眾人都當在神面前俯伏敬拜。」背對著光源,陰影在男子臉上寶石般澄澈的眼上籠下一層晦暗。

「你在胡說什麼……!」

比成年男性應有的低沈音調略高的嗓音傳進眾人耳中,當神父帶著笑意的視線掃過面色緊繃的黑衣人群,他們赫然發現自己怎麼也扣不下按在板機上的食指。

「將武器放下吧。」

如潮水般襲來的失力感甚至剝奪了他們站立的氣力,只能紛紛軟倒在台階前。

勒希爾神色平靜地斂下眼簾,默默俯視地上如爛泥般攤成一片的眾人,耳邊除了越發微弱的呼吸聲外,就只有身後祭壇上的金燈台燃燒燈油時,爆出火花所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過了一會,他輕輕地拍了下手,清脆的掌聲迴盪在寂靜的會堂中。

一個有著小麥色肌膚的男子從放置管風琴的二樓一躍而下,靜默無聲地佇立在勒希爾面前。雖然後者站在台階上,但兩人的視線水平卻相去不遠。

「煃特,能幫我個忙嗎?」勒希爾看向被喚作煃特的男子,微微揚起下巴,示意他看向腳邊的黑衣人群。

「將這幾位先生請出去吧……煃特,是“請”他們出去,別摔折了他們的頸椎,哎、拜託悠著點——」

注視著煃特動作粗魯地拽起地上的人,拎著領子一個一個扔出教堂,勒希爾有些無奈地反覆叮囑他輕柔一點。

隨著最後那位帶頭的黑衣壯漢被拋擲出去,勒希爾往講壇邊彎下腰,掀開沾著血手印的白色布縵——蜷縮在裡頭的青年儘管瑟瑟發抖,卻仍梗著頸子,強迫自己迎上那對金橙色的視線。

「出來吧。」

勒希爾伸出手,從講壇底下拉起有些腳軟的青年,協助他在台階邊坐下。

「追著您的那些人,不是這城市的人呢。」拿過煃特遞過來的醫藥箱,勒希爾為手臂受傷的青年作了簡單的消毒和包紮。

「抱歉,給勒希爾先生您添麻煩了……」青年忍著疼痛,有些尷尬地道歉。

「沒事,凡來到Heiligtum的人,都能得到神的庇護。」纏好繃帶,勒希爾安撫性地揉了揉青年亂糟糟的頭髮,並順手將他散落的瀏海勾回耳後。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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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青年的敘述後,勒希爾溫潤如水的雙瞳閃過一絲凌厲。

「我明白了,您今晚就先在這邊睡下吧,說不準那群人還有其他同夥在外埋伏。」攙起仍沒什麼力氣的青年,勒希爾讓他在教堂中的客房暫住一宿,待明天早上再自行離去。

闔上沒有鎖的客房木門,勒希爾回到祭壇前,拿起旁邊擱著的銀剪刀,細細地剪去燃焦的燈蕊。

「毒品,人口販賣,暴力斂財……」身後傳來教堂的木門被推開及關上的吱嘠聲,勒希爾沒有回頭,隨著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薄唇中緩緩吐出幾個名詞。

「煃特,明天同我去那幾個家族走一趟吧。」

放下刻著繁複花紋的的小剪刀,勒希爾修長的手指握住他胸前的十字架項鍊,舉置唇前,輕輕吻了一下。

「不過是幾天沒回應他們的宴會邀請,就任著外人在教堂邊亂來……

金燈台的火光印在勒希爾臉上,形成斑駁的陰影。他從祭壇下拿出銀罐裝的橄欖油,將金綠色的液體倒進燈台,補滿燈盞中的燃料。

「我不管他們在其他地方做什麼勾當,只有這方圓半英哩內,是決不許胡鬧的。」

他是神居所的看守者,信主之人的牧者,應當時時警醒;領地內若有犯罪的事發生,是他教導不足,照顧不夠。

今夜的傷亡,他難咎其辭。

 

天色漸亮,金燈台上的火悄然無息地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