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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花,你究竟要維持這副鬼樣子到什麼時候?」青海大聲吼著,用甚至可說是甩的力道拉開了房間的紙門。


沒有窗戶的房內燈火通明,可空氣中瀰漫的氣息卻和明亮的室內截然不同。

做為他說話目標的那名少女對這樣大的聲響卻毫無反應,只是頭低低地坐在被鋪裡。

桌上擺著已經冷掉的餐點,餐具連動都沒動,只有水杯──有喝了幾口水的跡象。

蒔花不發一語,動都沒動、連目光都一直停留在原處,要不是看見她胸口有著不明顯的起伏,青海就要以為自己的妹妹早就以那種難看的狀態死在房裡了。

看著蒔花毫無生氣的模樣,青海更加火大,他大步趨前走近被鋪,伸手就要揪起蒔花身上浴衣的衣領。

但青海最後還是沒這麼做,他握緊雙拳,連指甲都陷進了掌心的肉裡,「雨森蒔花,你給我說話啊!」彷彿吼出的每個字都用盡力氣一般,裡頭帶著他的憤怒、不解、以及擔憂。

他一直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見到這副光景,他能忍住不對蒔花動手已經很好了。

蒔花因近距離傳進耳中的巨大聲響而反射性地皺眉並緊閉雙眼。再張開時,視線終於是移向她面前的青海。

青海看著眼前面若死灰的少女,語帶嘲諷,「哼,原來妳還聽得見,我還以為妳早聾了。」

就連妹妹處在這種狀態,他仍不嘴軟──不對,正是因為她處在這種狀態,青海才更加地生氣。

她的眼神滿是疑惑,像是無法理解兄長如此憤怒的原因。

青海的異色瞳裡映照出蒔花憔悴的面容,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不禁讓他懷疑,妹妹該不會這些天都完全沒有睡過吧?

「朋友過世了、妳很難過,這我當然知道。但妳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樣要死不活的嗎?」

即使心裡再擔心妹妹,青海吐出口的話語還是一句比一句還尖銳。
蒔花依舊沒有回應,但他仍自顧自地說著。


不知為何,他說話的聲音不似先前那樣宏亮,也多了一點略帶黏膩的鼻音,但這不影響他刺向蒔花的語句。

「妳想乾脆餓死、累死自己好去陪妳那個好朋友嗎?妳還以為這樣她就會開心嗎?」

「還是說妳覺得死了正好,這樣家裡也安寧、全世界都和平了?妳未免把自己看得太偉大了吧?」
「妳以為妳是誰……」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拉得很長,然後青海的話語停頓了下來。

一滴、兩滴。

蒔花從交疊擺在被單上的手感受到被液體沾濕的觸感。
她瞥了眼被沾濕的手,又抬頭望向液體的來源--是早已淚流滿面的青海。

蒔花從小就不曾見青海哭過,她那個性和脾氣都火爆得可以、沒讓她看過好臉色的兄長,怎麼可能會流淚呢?
她不自覺認為這也許只是一場夢,但傳進耳膜的震動卻明確地告訴她這是真的,不是她朦朧意識之中的白日夢。
「妳可是……我的妹妹啊……」
「就算,父親和母親他們不在乎妳、不關心妳……」

青海像是完全不管蒔花能否聽見這些話,只是一股腦地說著這些盤據在他心裡許久,卻礙於自己的面子問題,而不願說出口的話。
他一直是悔恨的,悔恨在妹妹遇上這些令她痛苦的事時,自己卻一點忙都無法幫上的這股無力感--不論是這個時候,或是在妹妹的年紀比現在還更小許多、在她仍被當作妖怪子嗣,抑或是在那之後遭遇殘忍對待的那些時刻。
「……不是、還有我在嗎?」青海的聲音放得很輕,彷彿光是先前的那些怒吼便已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
蒔花望著青海眨了眨眼,之後便垂眸、沒有再看他一眼,像是思考著什麼似的。


待她回過神時,青海的身影早已伴隨著紙門滑動的聲音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