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s⋯⋯？」

輕聲呼喚情人的名字，他抿了抿嘴，不知道緊張的情緒有沒有浮現在臉上。「陪我、出去，好嗎？」

「好啊。」情人一如認識以來的日子裡那樣溫柔，朝著自己微笑，放下手裡的東西。「想去哪裡？」

猶豫幾秒，他遞出手上緊握著的手機。情人接過後，如他所猜測地挑起眉。「水族館？」

用力點點頭，他小心翼翼打量著對方的神情，暗自祈禱著希望情人不會拒絕。「⋯⋯可以嗎？」

「嗯⋯⋯」五官立體分明的臉龐上露出猶豫為難的神情，這樣的表情讓他不安地暗自咬唇，縮起肩。

「如果不行、」

「當然可以。」像是變魔術似地，情人臉上的笑容燦爛得有如外頭的艷陽，俯身靠近自己的剎那，眉心有柔軟的輕啄印上。「換過衣服我們就出發吧？」

睜大雙眼望著帶笑凝視自己的灰綠雙眸，他感覺到自己臉頰隨著淺笑的出現，泛起微熱。

 

他以為他的戀人不會喜歡水族館這種地方的。

被滿滿的透明魚缸圍繞、甚至在頭頂上有鯊魚等大型魚類游過的海底隧道，那種仿如在水底的壓迫感對怕水的戀人應該不是件輕鬆的事。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就是因為不會游泳，改成用這種方式觀賞水中世界也是件樂事。

前往釜山的KTX京釜線高速列車上，他藉由手機閱覽關於水族館的介紹，忍不住露出微笑。

向來沉靜的戀人即使在答應與他交往後，態度仍然與先前的相處沒有什麼不同；而礙於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待在有室友在的寢室裡，就算想要多做親近也要考慮室友們的觀感。

…...這種時候真覺得有室友是件麻煩事啊，尤其當戀人又是臉皮薄的那種人時。

左肩上突然感受到沉沉的壓力，打斷了神遊的思緒。眼角餘光可見漆黑的髮絲蹭在肩上頸側，柔軟而毫無防備地靠得極近。

先是為著這難得的行徑愣了一秒，接著喜悅的情緒像是打翻般灑遍整個心房。稍稍挪動自己的姿勢，側首將頰貼上戀人靠在肩頭的髮頂，輕輕磨蹭幾下。

車窗外讓防陽簾減弱的陽光很柔和，他閉起眼，享受這段相互依偎的兩小時四十分鐘車程。

「......哇......」這是他在買完門票後搭下手扶梯，看清眼前景象的第一句話。

雖然透過網路知道裡頭的展示十分豐富，但是在抵達目的地看見了釜山水族館的外觀時，他瞄了眼身旁的情人，有些不安。

…...建築物外頭看起來，真的很不起眼，更別說門口與售票處那些為了吸引孩子的圖片。

但是一進入水族館的地下一樓，滿滿的展示缸與五顏六色的魚兒，瞬間奪去了他的注意力。

「看來真是來對了。」情人的嗓音在身邊響起，他昂首想要看看對方的神情是否與自己一般驚艷，卻對上凝視自己的視線。

「Vans......？」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情人彎下高大的身軀，溫熱吐息帶著微笑拂在耳邊，有些酥麻。「看你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很值得。」

臉上驀然一熱，他不自在地轉開視線，聽見的是熟悉的笑聲。

「我記得網站上說十點半有水獺的餵食秀，既然時間剛好，我們先過去看吧？」

點點頭權作應答，情人也不多作弄自己，一起邁步往地下二樓前進。

並肩走著，即使沒有碰觸到彼此，對方身上輻射的熱度讓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人自然垂下的手上。快速地抬眼瞄了下確認對方應該沒有注意到自己，手小心翼翼地伸過去，將指尖輕輕放上寬大的掌心、

下一秒，手就讓一股溫暖包圍住，輕而確實地，一大一小兩只掌心貼合在一起。

他低下頭，微微翹起的唇角有著害羞的愉悅。

 

能看到安靜的戀人像個孩子般睜大雙眼好奇到處看的神情，他就覺得答應對方出來的邀約真是值得了。

兩人此時正在水母區裡漫步，幽暗的空間佐以彩燈，讓透白水母優雅游動的身姿有如從天而降的花朵，美麗而神祕。

掌心裡的溫度比自己稍涼了些，在一段時間的牽繫下漸漸與自身的溫度相同，幾乎分不出彼此來。望著看得目不轉睛幾乎捨不得離開的戀人，他忍不住好笑，輕拉著對方與自己前往海底隧道。

「哇......」

又是一聲小小的驚呼，他看不到自己望著戀人的神情，濃郁得散不去的寵溺與疼愛。

長達八十公尺的海底隧道壟罩在一片幽暗藍光中，仿照海底的展示缸以圓拱隧道呈現於頭頂與兩側，巨大魚類悠游著，有著置身深海中的錯覺。

魟魚身側的軟骨組織緩慢而姿態雍容地舞動著，慢慢游過頭頂；而有著一口猙獰利齒的鯊魚朝著人游近，即使知道隔著一層水缸依舊具有讓人害怕的威脅性。

走在身旁的戀人雖然沒說什麼，但他感受到兩人越來越近、幾乎貼在一起走的距離，忍不住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愛。

「沒事，咬不到的。」

昏暗的光線下他沒有看仔細，不知道臉皮嫩的戀人有沒有抬頭瞪他。

 

看得認真的結果，便是他們錯過了十二點整的鯊魚餵食秀。

不過也沒有關係。看著身旁嘰嘰喳喳散去的人潮，他不禁慶幸沒有遇上人多的時候，可以花時間好好的觀賞。

兩層樓高的水族箱裡飽食的魚兒們慵懶游動著，他們佇立於表演結束後僅剩三三兩兩經過的空間，不需受到打擾地盡情飽覽景色。悄悄抬眼看了看正專注著想要逗弄鯊魚的情人，偷偷靠得更近一點，趁著沒什麼外人在時，肩挨肩肘碰肘與情人靠在一起。

像是被自己的行徑嚇到了，情人快速地轉過頭看自己一眼，他連忙把視線投在游過眼前的海龜身上，裝作若無其事。

－－原本牽在一起的手，在這時自另一頭鬆開了。

…...被發現了嗎......暗自在心底懊惱著，空落的掌心徒勞握緊，有些絕望地想要留住情人的體溫。

早知道他就不該這麼任性的、

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肩膀便讓人攬過。在他詫異地想要看向身旁的人時，眼前的光被人影遮去，同時唇上覆蓋了屬於情人的溫暖。

…...！？

這是一記淺嚐即止的吻，他卻當場呆住，眼睜睜望著情人退開些許距離，帶著頑皮意味的笑，眼神卻有著謹慎的觀察，在觀察自己是否有因此感到不自在或是抗拒。

在讀懂了那雙漂亮的灰綠色裡透出的情緒同時，他忍不住轉身面對人，踮起腳尖吻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情人表達，表達自己為著對方在乎自己而強烈悸動的心。

他只能在手臂摟上腰際加深這個吻時，融化於讓他安心的擁抱裡。

在水族館中消磨了半天時光，兩人乾脆在釜山吃過晚餐後，才搭上回首爾的KTX高速列車。

似乎是比較能放得開了，列車一發動，戀人便靠上枕在他的肩頭，手也搭上掌心。

他笑了，伸手牽住比自己還要小一點的手，十只交扣的那種。

「......那個、抱歉......」

細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詫異地轉過頭，看到的卻是埋在肩上只露出髮頂的頭顱。

「今天、」欲言又止地，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今天⋯⋯不一樣⋯⋯」

聽得一頭霧水，但手倒是有自我意識地握牢略小的掌心。「今天⋯⋯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戀人不擅於表達自己的想法，也對於自身沒有自信，他知道急不來，只能用猜測加上誘導，引著戀人慢慢說出想法。

那雙清澈的翠綠眸子抬起來望著自己，有些遲疑、又帶著糾結。「⋯⋯今天，生日。」

生日⋯⋯？

「任性了、抱歉⋯⋯」

眨眨眼，看著戀人再度低下頭去，再回想今日對方難得主動靠近自己的行為，突然瞭解了對方的意思。

「⋯⋯今天、是你的生日是嗎？」

漆黑的腦袋瓜小雞啄米似點點頭，他忍不住想笑。想要作弄一下對方，卻在感受到對方不安抓緊自己的力道時，盡數化成愛憐。

輕輕咳了聲，他伸手托起戀人的臉。「我說過別老低著頭的？」看對方因為這句話慌慌張張昂起臉，又笑了出來。「告訴我，今天過得開心嗎？」

像是沒意料到自己居然是問這樣的問題，戀人很明顯地呆了幾秒，回以肯定的頷首。

「嗯，翊軒有開心就好。」安撫地摸摸頭，他凝視著戀人的雙眼，將接下來的每一個字，牢牢烙印於彼此心底。

「我們是情侶，我喜歡你。所以，只要是在我面前，不論是任性還是撒嬌，都沒有關係。」帶著微笑吻了吻額際，刻意用有些委屈的嗓音再補上一句。「翊軒再多對我任性一點嘛～好不好？」

看著戀人在自己一番話下又燒紅臉，他開懷地笑了，抵上額低喃。「⋯⋯生日快樂。對不起我不知道，沒有為你準備禮物。」

「你已經、給我了。」

極近的距離下，他看著戀人慢慢揚高嘴角，露出自己從未見過的滿足笑容。「今天有你在，我好高興。」

那抹笑容很好看，甜得讓他想要獨佔。在將戀人的唇完整品嚐之際，他聽見了對方害羞地說了三個字，笑著以吻回應。

 

⋯⋯我也喜歡你，生日快樂，翊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