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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艾瑪這個樣子。

  約翰踏進那間酒吧的時候,發現自己平常坐的吧檯位置已經被人佔去,正在調酒的酒保一臉為難的在他跟座位之間來回望著。約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不在意,準備轉身就走,但那個女性酒保卻向他招了招手。

  「她一直在罵你,約翰。」
  「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上次是她把你帶回家的吧?」

  他皺起眉頭,盯著已經趴在桌上卻不願意放開酒杯的艾瑪沒有說話,過了幾秒後坐上了她身邊的位置。她就那樣無聲地喝著,偶爾無聲地哭著,大概是喊累了。臉頰酡紅,眼睛也紅的不像話,看來不只是因為酒精還有情緒,抑或是兩者參雜在一起所以更糟。

  等到她手中的那杯威士忌空了,約翰才將艾瑪緊握不放的玻璃酒杯拿走。

  像是被搶走玩具的小孩,她一臉不滿的瞪向他,約翰冷著臉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艾瑪一把往酒杯撲了過去,約翰卻按住她的額頭不讓她靠近,並將酒杯高舉。艾瑪的雙手在空中胡亂飛舞,最後她頹然的放下。

  「讓我喝,威爾森。」她的聲音因為酒精的原因變得有些沙啞,約翰皺起了眉頭還是沒有回覆艾瑪的要求。「讓我喝!為了慶祝該死的蘇珊,該死的新專欄。」聞言,他放下高舉的酒杯,輕輕地放在吧台上,向酒保打個手勢,然後在不贊同的目光下看著艾瑪捧起新的一杯酒。

  她喝的又急又猛,按照這種速度,到剛才為止不知道已經有多少杯酒被這樣糟蹋。平常穿著整齊的她,樸實的套裝外套被掛在椅背上,黑色長髮凌亂的披散在肩膀上。眼妝花了,還好艾瑪平常的妝容並不濃,現在的她只是看起來狼狽不至於可怕。

  甚至是可憐,但約翰不確定有沒有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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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瑪說的專欄,是包柏那傢伙所做的多餘的事。

  兩個月以前,包柏就已經通知艾瑪跟他,會開給他們一個新專欄,讓他們篩選讀者寄來的短篇文章寫出評論後刊登。約翰對這種事一向不太在意,不過既然包柏都示意了,這也就算是他的工作內容。但艾瑪看起來卻很興奮,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

  約翰才想起,他們曾經和平休戰的時候聊過,艾瑪對文學很有興趣。

  或許是因為能將工作跟興趣結合所以才讓她那麼開心吧,看著艾瑪掩藏不住的愉悅,約翰也偷偷笑彎的嘴角。她為此多跑了幾趟圖書館,也問了他們負責的幾個作家關於專欄的相關活動或措施要怎麼實行比較吸引讀者投稿,她很期待,所以也讓他默默期待著。

  距離那個新專欄,只剩下兩個禮拜的時間。

  就在今天,在約翰正在咒罵影集裡面那個沒用的男上司的同時,包柏宣布了一個消息。新專欄不只要換主題,主編輯也換成蘇珊,一直單方面對編輯部門散發敵意的傢伙。約翰來不及掩飾,馬上轉頭看向艾瑪,發現她的笑容僵在原地。

  「你笑的好醜。」他想了好多句話,卻只能擠出一句最無關緊要的。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逕自的坐回位置,連聲恭喜都忘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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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的對,約翰。」

  原本沉默不語的她突然抬起頭,眼眶裡滿是淚水的望著他,直起身子拿著酒杯不斷比劃著。約翰將手搭在艾瑪的椅背上,形成一個護欄以防她平衡不了直接從椅子上摔下去。

  「你說的對。」她一邊掉眼淚一邊打了酒嗝。

  她沒有空管理她的眼淚,約翰就只是看著她,防止她做出一些會讓自己受傷的蠢事。艾瑪突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見狀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想要幫助艾瑪站穩卻被揮開。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勉強站好,站好的瞬間撲向約翰,抓著他的領口。

  「你說的對,我很沒用。」
  「......那個詞、怎麼說......Useless!」

  艾瑪慣用的沐浴乳的味道跟酒精融合在一起朝約翰的鼻腔湧去,讓他也有點微醺。不然為什麼她把他昂貴的襯衫抓皺了,他卻一點都不生氣只是有點著急。她一邊槌打著約翰的肩膀,一邊罵著自己的無能,然後偶爾因為眼淚再停個幾秒。有時候好不容易停了,但眼淚又會突然從她的眼眶落下,然後艾瑪的情緒又會開始失控了。

  約翰看著眼前的狀況有點不知所措只能擺出投降的樣子,等她停止。

  直到她累了,停下了捶打的動作,約翰才將雙手放下,有些不確定的搭在她的肩上,希望這樣能讓她好過些。艾瑪就只是看著約翰,然後伸出微涼的手拍著約翰的臉頰,突然笑了。「威爾森,呵呵。」約翰原本因為她的笑容鬆了一口氣,又因為艾瑪突然摔坐在地上心臟差點停了。

  「為什麼就不能對我好一點,我也是人。」幾乎是用大吼的,全酒吧的視線都盯在他們兩個身上,約翰只能尷尬的用眼神向大家道歉。他向艾瑪比出安靜的手勢,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下頭喃喃自語。

  「我想回台灣......」她抱著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

  「不,妳不准。」

  聽到艾瑪想回國,約翰已經顧不了艾瑪醒來之後會不會記得今晚發生的一切。他把掉著眼淚的艾瑪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儘管她不斷的掙扎,他還是不願意放手。「艾瑪,妳是我看過最努力的人。」抱著她的手不住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說出的話還是想到將要失去她的可能,約翰有些害怕。

  「不要哭了,拜託妳聽我的話。」

  耳邊還是一直傳來她的啜泣聲,輕輕的鬆開禁錮她的雙手,想抹掉她臉上掛滿的淚的同時發現自己其實也有點想哭。重獲自由的艾瑪又嚷著要酒,他捧住艾瑪的臉讓她正視自己,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說著。

  「不要喝了,我們回家。」或許是被他堅定的態度感染,艾瑪今晚第一次順著他的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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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拿著艾瑪的套裝外套,背上背著喝醉的艾瑪。

  剛剛還鬧到不行的女人現在卻睡的跟沒事一樣,均勻的呼吸吐在他的背上,讓他覺得今天晚上很不真實。平常的艾瑪雖然有時候會慌慌張張的,但大抵還不會出什麼大事,至少有突發狀況還是能應付過去。雖然不到頂尖但還稱的上不錯,是一個很穩定溫和的人,除了跟約翰拌嘴以外。

  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子撕心裂肺的艾瑪,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他不想再看見那麼傷心的艾瑪,誰都不行再讓艾瑪變成這副模樣,包括自己。

  約翰在背著艾瑪回家的路上,默默的在心裡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