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坦然地一起死,Urrar夜眠時是和平常一般的面無表情,然今晚卻染了難色,早晨爆破的傷口讓免疫尖叫著,他難得發了高燒而且醒不過來,一滴汗滑過了蒼白的頰、冷凝在顳顎邊緣。
夢裡的色彩艷麗得不像是他的故鄉,而那的確不是他的故鄉,那是一座無名的城市、五光十色美好得像他所逃往的所有城市,他和只活在故鄉過的家人坐著,手交握像以前飯前的禱告,他只覺得噁心想吐。他們咕噥著從來都聽不懂的言語禱告、Urrar認定那絕不是神,神沒聽到他們的禱告才沒拯救他們,這樣想他才能舒坦、才能接受所有無情無義的事。神絕不拋棄子民的、只是我們沒好好說出我們的災厄。
禱告結束了,他們各自撤回手,好幾年來他在夢境至此便逼迫自己清醒,逃離接下來的夢魘,但他辦不到,現在辦不到,只能隨夢境繼續顫抖,告訴自己這些只是幻覺、只是自己的恐懼。嚴肅的父親率先剁下自己的手掌、遞給他,
「吃吧。」
然後是母親、哥哥、姐姐,都陸陸續續肢解自己與彼此,骨與肉嗶嗶啵啵地分離、撕裂時濕潤的聲音,Urrar想吐,但夢裡的他很餓、餓到連尖叫哭喊或閉眼逃避都無力執行,新鮮散發鐵鏽味的肢體在他面前堆成一座小山,內臟與血骸靜靜地對他說、像他腐爛長蛆的姐姐一樣對他輕聲說,
「吃吧。」
他終於清醒的那一天,一整天什麼都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