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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米德＆希斯 】
之一：獵人與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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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Thanks.
H.
挾於一串成熟果實中的，是那晚遇見的魔物所帶來的回禮。
「那是什麼？」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了屋內，落在將獨臂掩於外袍之下的巫師身上，他面前的餐桌擺著吃到一半的乳酪麵包，開口吐出的話語露出一絲倦意，卻還是轉過身看向剛從外面回來的男人。
『桑果。』
那人舉起手中用布裹著的一串紫紅色果實，在卸下身上的行囊後走到餐桌的另一張椅上坐下，而白髮巫師的臉上似乎還有著不解。
「上面給你的？這附近應該沒有這種植物才對。」
『是一個魔物給的。』
男人微微一笑，明知道對方好奇，卻還是站起了身，先到一旁的櫃子內取出之前從鈴之谷帶回來的花茶，以熱水沖泡之後再加上些許蜂蜜，接著將散著清香的茶飲放到巫師面前，隨後也替自己弄了一杯。
有著接近赤色眼眸的巫師坐在椅上靜靜地看著他完成這些動作，直到花茶被推至自己面前，才用僅剩的左手拿起，啜飲了一口。雖然還有點燙，但確實緩解他乾渴的喉，眼前剩下一半的麵包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下嚥了。
「要告訴我嗎？關於果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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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是兩個月前的夜晚，迪米德正從森林的隱居處出發，他預計在白日以前趕回伊卡諾德，免得錯過拉維替他捎來的口信。
不過，才剛出這個在比特群山山腳下的住處，他便在這條來回無數次的路上發現了不對勁，藏於衣內的圖騰徽章也開始有了些微弱的反應。
這附近不應該有巫師或魔物才對，他想，於是決定趁著時間還足，搜索一下附近的狀況。隨著圖騰徽章的指引，迪米德繼續往前行了一段路後，發現不遠處的雪地裡臥著一個黑影－－那是一隻受到攻擊的魔物，在牠胸口的部分不曉得被什麼東西大力啃食，血液、肉屑、白骨散落在白雪，慘況一覽無遺，自然是已經斷了氣。
「……」迪米德不是沒見過這種景象，但仍起了一絲擔憂。
圖騰徽章所指引的絕對不是已死亡的魔物，加上眼晴可怖的景象，他很清楚這裡絕對不只一隻，就不知道是普通發狂的魔物，還是帶著使魔的巫師？
他暫時將屍體的事擺在一旁，繼續朝使飾品震幅漸增的方向前進。今晚的月光明亮，令他不用施展咒法強化自己的視力也能清楚辯出幾公尺外的事物。
很快地，在距離屍體不遠處的地方，兩個魔物纏鬥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迪米德停下了腳步，凝神觀察著他們的動作。
若以外型區分的話，其中一個背部佈滿褐色的毛髮，看起來似乎具有一些攻擊性，這讓他想到了刺蝟；而另一個則從頭上冒出一朵怪異的「花」，花瓣部分長著利齒且沾滿了血腥，這使他將剛才見到的魔物屍體聯想在一起。
顯然地，這兩個魔物並非一夥，又或者是因為什麼原因使他們倆憤而向對方出手，迪米德並不確定。憑藉著月光照耀，他辯清了雙方現下的局勢，似乎是長著噁心花朵的魔物略勝一籌，另一個像是刺蝟異變的少年抵禦的有些辛苦的樣子。
花魔連番的攻勢都沒有對另一個造成傷害，牠的動作開始變得急，甚至讓花朵展開花瓣，朝刺蝟異變的少年猛吐汁液，而後者迅速地背過身，利用身後豎成刺的毛髮擋下了這波攻擊。
「嘖！你這傢伙還會使毒啊。」
雙方在這之後暫時拉開了距離，刺蝟異變的少年首先開了口，卻惹得花魔憤怒回以陰狠的話語。
「殺……殺……全部…去死……」
「果然已經沒甚麼理智了嗎……就是像你這種怪物……就是像你這種，才！」倏地，剛才開口的少年再次發動了攻擊，爪子朝著花魔的臉擊去。
花魔一個側閃，躲過了另一個魔物的攻擊，並順勢一抓，尖銳的指甲劃過了攻擊者的左手臂，頓時出現了四條可怖的紅色血痕。刺蝟異變的少年吃痛地向後一縮，花魔頭上充滿利齒的花苞趁著空隙朝對方的頸子襲去，而此時迪米德早在一旁蓄勢待發，抽起腰間的匕首並配合強化速度的法印，他迅速衝至兩人面前，刀光在可怖的花苞咬上對方之前落下，正好斬斷了花莖之處。
「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血水瞬間自花莖斷面湧出，魔物臉上表情扭曲，向後退了幾步，而另一個刺蝟異變的少年則勘勘閃過掉落的血嘴花苞。
迪米德從兩個魔物剛才的對話做了選擇，看來剛才那具使魔屍體的兇手十之八九就是現在正痛苦哀號的傢伙。
他擅長咒法，然而狩魔派所使用的戰鬥技巧他也沒少練，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他瞥了身後另一個仍保持著理智的魔物一眼，便又主動朝花苞的主人攻擊過去。
口裡喊著破碎話語的魔物看見他再次衝向眼前，不躲也不閃，抬起看似纖細、實則充滿怪異力量的手臂朝前一揮－－中了，迪米德的左肩被打穿過去。
只見魔物的手臂與尖銳的指甲劃過了迪米德，從左肩到腰部右側，甚至穿過了他的背部，但牠很快便意識到不對勁，因為這次的攻擊就如同打在空氣之中，什麼也沒碰到。
而刺蝟異變的少年則趁著魔物發楞時，迅速伸出右爪，在花魔的左胸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牠再次慘叫了起來，注意力倒是回到了原本與牠戰鬥的魔物身上。
此刻，利用法印施展幻術的迪米德正站在牠的背後，手持利刃，狠狠地朝魔物的頸側刺了進去，另一手用力地扳過牠的頭，也不怕被反咬，接連著讓匕首在對方體內一劃，順勢割下牠的頭顱。
－－結束了。
獵人的披風染上了一片黑血，臉頰也不小心濺上了幾滴，所幸這個魔物的血並無其他效用，否則他這可謂破相了。
迪米德轉過身，手中仍握著髒污掉的武器，看向佇立於一側的使魔少年，他對他伸出手，當掌心攤開時，幾個由魔法組成的文字在魔物面前展開。
『你和牠、與剛才死掉的使魔發生了什麼事？』
刺蝟異變的少年摀著自己受傷的左臂，盯著男人和他展出的文字一會，最終緩慢開口回應，聲音聽起來倒是沉靜。
「……路過，我看到的時候牠已經在開吃，那使魔一看就知道已經沒救了。我本來想迴避，但還是給那怪物發現我了——」說到這裡，他冷笑了一下。「大概是不爽我打斷牠進食吧，就攻了過來了，我沒找著機會逃開。」
聽取答案的同時，迪米德一邊觀察著刺蝟異變的少年說話時的神色，以及全身的細節之處，看來似乎真的與剛才那具使魔屍體扯不上關係。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與剛才戰鬥時的樣子不同，他面色恢復到平時有的溫和笑容，來自指尖的文字在空氣中變化著，淡藍色不刺眼的光芒正好能在夜晚中起到最佳的目視效果。若不是這個魔物所在的位置實在敏感，他也不至於詢問太多，但有可能會發生的危險他一個也不會偷懶放過。
「從黑鉤灣出來，想往下走，路上餓了。」少年瞇起了眼，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道：「但我對吃人沒興趣。」
迪米德稍微靠近了對方，就剛才兩人一起合作攻擊魔物的樣子來看，這傢伙應該不想和他起衝突。他看著眼前刺蝟異變的少年，想起曾經聽使魔朋友說過自身的變化，所以他心裡思索著那個渾身是刺的動物通常都以什麼為食。
『那你吃什麼？』
「我……雜食……主要是咳，蟲子。」少年似是有些尷尬，移開了目光，「果子菜葉也吃，肉很少。」
像是想轉移話題，他又輕咳了下，向迪米德反問道：「那你現在過來是，為了討伐魔物？」
『只是路過。』聞言，獵人搖搖頭，再次提出了問題。
『你住這附近？』
刺蝟異變的少年也搖了搖頭，回答：「我通常待在西邊大陸，剛好這幾天……有事來黑鉤灣一趟。」
西邊大陸？他想了想，是鈴之丘那邊，還是永夜森林？不，不管怎麼說，儘管眼前的少年看起來並沒有惡意，但那些出自外人之口的話他也不會盡信。
不過也許是因為刺蝟異變的少年態度溫緩的關係，迪米德也終於稍微放下戒心，將視線移到對方的左臂，方才花魔的攻擊幾乎讓他的傷深可見骨，想來肯定很痛吧？
『你的手還好嗎？』
他使用魔法文字這麼詢問著，一邊從腰間的隨身囊袋取出一個小盒子，裏頭裝著淺綠色的藥膏。
迪米德走至使魔少年身前並遞出了物品，儘管此舉非常危險，但他對自己的身手感到自信，也認為對方並非其他人眼中毫無理智的可怖魔物。
「……還好。」
不過，少年似乎不這麼想，獵人的身分對於他終究是個威脅，他向後退了一步，直到看見迪米德手中的東西才微微一楞。
「這是，要給我用？」月光下，少年的臉龐明顯帶上了疑惑，「你確定要給我這樣的……」
『？』
這樣的……？他想說什麼？魔物嗎？迪米德對於他的話感到不解，但不管心中的猜測與真實的答案為何，他仍處在原地，手裡拿著藥膏等待對方接去。
一陣靜默後，刺蝟異變的少年緩慢地開摀在傷口上的手掌，動到傷處的行為還是讓他不禁輕嘶了一聲。
「如果，你確定的話……謝了，還有，剛才幫了我。」
他伸出右手，小心接過迪米德遞出的小盒子後，就地坐了下來。
「像我們這樣的怪物，示好的人不多。」刺蝟異變的少年一邊低語呢喃著，一邊替自己療傷，時不時因為疼痛抽動了幾下身子，背後的毛髮也成了硬刺豎立著。
迪米德走到了一旁，與他維持著一定的距離坐了下來，方才少年後退的樣子他可還記著。
無法開口言語的他只得等到少年結束上藥才能用文字與之溝通，於是他將染了血的匕首放到腿上，從懷中抽出一條麻布開始擦拭，也一邊注視著對方的行動。
「嗯？涼涼的，而且，似乎沒那麼痛了？」
直到傷口全都佈上一層薄薄的藥膏，魔物少年才真正放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欲將小盒子回給迪米德，不過後者並沒有接下藥膏，而是對他微微一笑，再次將溝通時使用的文字展現在少年面前。
『給你吧。這藥對於外部創傷很有效，每天抹一次，大概兩三天後就會好了。』
藍色的魔法光紋在空中穩定地躍動著，不等對方拒絕，它再次起了變化。
『你叫什麼名字？』
「不，這——」少年似乎有些驚訝，雙眼睜開了一些，但話還沒說完卻又是新的問題。
「……希斯。」仍帶有猶豫，他提出了疑問：「這藥，你自己不需要嗎？」
『希斯，我想你比我更需要，收下吧。』
迪米德搖了搖頭，嘴角依舊微微勾起。以過往識人的經驗來看，使魔少年的反應並不像裝的，他暗自猜測對方的年紀也許不大，也還未被體內的魔力摧毀理智。
最終，希斯還是收下了那個小藥膏，躊躇了一會後，開口向迪米德詢問：「謝謝你……你，喜歡吃甚麼果子？」
果子？迪米德想了想，最後舉例了一種生長在和這裡有些距離的林處，名為桑葚的黑色果實。
「這個我認得，但現在還沒到成熟期……你住哪？」
雖然有預想到對方的行動，卻沒想到他看起來那麼認真，迪米德眨了眨眼，腦中思索著該如何回覆他比較好。
『我經常經過這條路，如果你有耐心的話，等個幾天總會遇見。』
雖然他在伊卡諾德也有住處，但眼前的魔物大概不會接近那裏的，而迪米德也不可能告訴對方他在比特群山的藏身地，因此他沒有正面回應，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告知對方如何尋找到他，如果眼前的刺蝟異變少年真的想那麼做的話……
「好的，我知道了。」希斯點頭，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你，叫甚麼名字？」
『迪米德。』獵人豪不避諱地將自己的名字展現在藍色光芒之中。
「 謝了，迪米德。」魔物朝他微微一笑，語畢便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竄入林中深處，在月光下失去了蹤影。
速度真快啊……迪米德從地上站起，拍了拍沾上雪花白點的外衣，此刻圖騰徽章早已恢復平靜，周遭一片靜悄悄，森林的方向偶有夜間動物的叫聲傳來，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
接著，他回頭走往方才花魔倒地之處與稍早遇見屍體的所在地，雖然這裡幾乎沒什麼人有機會經過，魔物的屍體不處理也會被大自然消化，但迪米德最終還是選擇站在牠們身旁，在藉著法力燃起紅色的光火之前，閉上眼默念幾句從祭師身上學來的道別祝詞。
不知名的古老魔力使得他們異變，有些人得以在成為魔物之後保持清醒理智，或是與獵人或巫師簽下契約，但大多數的總沒那麼幸運，一如剛才的花魔，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成為令人畏懼的魔物。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誰也不想變成那樣吧。
迪米德輕嘆了一口氣，重新歸回前往伊卡諾德的路上。他本就不是感情用事之人，至今獵殺過的魔物數量比他認識的人來的要多，對於牠們的境遇也早已無了憐憫，剩下的，只是一絲對於命運的無奈。
那日的意外迪米德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在太陽升起前回到了伊卡諾德的住處，稍微歇息後，又開始繁忙的一天。
直到兩個月後的今日，他由大城市返回比特群山的住處時，在距離上次戰鬥不遠處的樹上發現了一個與周遭景色格格不入的東西。其物以草莖做網，裏頭包著的是已洗淨的紫黑桑葚，以及一片刻著幾個字母的葉子－－
D,
Thanks.
H.
刺蝟異變少年的身影在他腦中浮現，雖然四周無人，迪米德還是勾起了一抹笑容。沒想到真的送來了，還真是有禮貌的孩子。
他將果實小心以布包裹，緩步回到了森林住處。他想，有了桑果的話，就能做成好喝的飲品了，想必那個性情有些淡薄的巫師也會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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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白髮的巫師在嚥下最後一口乳酪麵包後，輕聲複誦了一遍，接著伸手取了一顆桑果食用，沒一會獵人便見到他皺起眉抱怨道：「太酸了……」
『喝茶吧。』男人見狀無聲地笑了出來，接著指了指他面前的花茶，接著兩人之間又跳出幾句魔法文字。
『之後我會把它做成桑葚原汁，想喝的時候再加水稀釋。』
「嗯。」巫師點了點頭，接著像想到什麼似地，後知後覺地關心道：「恩玖，那你有吃東西嗎？」
『回來之前有吃了一些。』
「是嗎，那就好。」
獨臂的巫師看著眼前的空盤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略為蒼白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最後抬眼看向金眸的男人，後者以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卻仍面帶微笑。
「關於你的聲音，我研究出了新的方法，」他說，腦子裡卻是對方原本的樣貌，褐髮、藍眼，與溫和的笑容。
「要試試看嗎？待會。」
眼前的獵人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並在巫師的注視下起身將空了碗盤和杯子收到一旁的水槽，回過身時，他向對方做出了簡單話語的口型，儘管無聲，但看在另一個人的眼裡卻彷彿能聽見許久未聞的嗓音，那是乾淨、沉穩，並讓人感到安心的，來自恩玖的話語－－
『謝謝你，塞迦。』
名為塞迦的巫師眨了眨眼，也勾起了淺淺的笑容，他接著低頭思忖待會所要做的事情。希望這次的方法能成功啊……儘管他自己沒有意識到，但他實在有些想念那人的聲音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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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交流部分為迪米德與希斯雙方中之共構而成，
由希斯角度所敘述的故事請往【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