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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 迪米德
『儘管雙目所見,卻並非絕對真實--』
叩、叩、叩。
外頭響起銅製拉環輕敲木門的聲響,待在屋內的短髮女孩放下手中的書籍,滿臉困惑。她知道這樣的聲音代表著有人來訪,但挑在家家戶戶都熄燈的這個時間點,可不是一件平常的事。
「是誰?」她走到門邊,手裡握著練習用的木刀。
門外一片無聲,於是她皺著眉,思索是否是自己聽錯,但僅過了片刻,那三聲規律的敲門聲又再次響起。
「誰在外面?」或許是也聽見了聲響,書房內傳來了一個沙啞的嗓音,接著從中走出的是一位銀髮老者,儘管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痕,但他的聲音仍中氣十足,所踏出的步伐亦穩健悠哉。
他沒有等到女孩開口回應,便逕自拉開了門,佇立在眼前的是一位笑容溫和的青年,他舉在胸前的右手在見著人的瞬間,從指尖迸出了一縷藍色的光芒,並迅速地在空氣中組成了一串文字。
『夜晚來訪有些突兀,實在抱歉,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與您商量。』
由於老者的身形高大,擋住了短髮少女的視線,在她歪著頭想看清楚那些由魔法組成的字時,青年已經取得了進屋的同意,她只得擠出笑容,回應對方無聲但禮貌的招呼。
她感到奇怪,平時這位老爺並不算是個好客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讓這個陌生青年進來?然而,年長者難得嚴肅的神情使她明白,現在不是發問的好時機。
「拉維,幫他準備一些熱茶。」
「唔,好。」
被喚作拉維的女孩雖然依舊困惑,但還是聽話地轉身進了廚房準備茶點。
「你,跟我來。」低聲道了一句,老者領著沉默的青年來到他剛才待的書房,隨手將門拉上後,白色的眉毛一邊翹的老高,毫不掩飾打量對方的目光。
方才,在那一段充滿誠意的文字結束後,一個鮮少人知道的單詞在他們之間迅速地炸了開來,卻又在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之所以用炸來形容,是因為那個單詞對他而言太過沉重,但青年的態度卻彷彿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在少女注意到以前,讓組成文字魔法消散於空氣之中。
銀髮的老者不確定那是一種威嚇,或者只是一種證明,以至於他不得不將青年請進屋內,好摸清楚對方的來意。
「說吧,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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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願意幫你呢?」
銀髮老者的聲音中充滿了戲謔,淡金色的眼眸瞇起。
青年的請求過於大膽,不過,比起所求之事,現在佇立於此的人更是令他感到訝異的存在。
『你會幫我的。』同樣擁有金色眼瞳的青年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不卑亦不亢,一如他們當初所識之時的模樣。
「兔崽子,口氣還真大,哦不,我忘了你現在是個啞巴,哈哈哈!」
面對眼前人的直接,青年只是苦笑了一下,並沒有多做反駁。據他對對方的了解,這樣的回應,多半是代表接受了吧?雖然不確定,但他也沒有催促,畢竟像那樣的要求可不是用過分能夠形容。
「--所以,你現在和那個懶骨頭在一塊?」
『是。』
「既然如此,你們何不留在那裏就好?」他向後一躺,讓背舒適地靠向椅子。「沒人打擾,安安靜靜地過生活,何必還回來攪這趟渾水。」
始終因為某種原因而閉口不語的青年看著老者,眼底透露著相似的堅定,身前的藍色光芒此刻勾勒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為了保護。』--就如同你為那女孩所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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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一襲黑衣的青年站在老者面前,後者雖然年紀已大,背脊仍直挺挺地,佝僂一詞並不適用於他,所以他們幾乎齊高,向上豎起的銀髮甚至更甚於青年。
他們的談話持續了一段時間,屋外一片靜謐,燭火在房內耀動,女孩為他們泡的茶早已冷卻,他們卻仍然進行著討論,偶爾也像現在這樣起身動作,像是在表達某種語言,亦像是在示範著什麼。
對於年輕的獵人而言,將近兩年的空白令他寸步難行,這是難得能補充情報的機會;對於年邁的獵人來說,這是一齣有趣的戲劇,為了使它更加精采,他樂意幫忙這個前來求助的後輩。
最後,在黎明第一道曙光映入窗台時,他們討論到了獵人的圖騰徽章。
巧的是,同為女巫獵人的他們,連代表物一樣都是戒指,只不過一個是刻在鑲於純金戒上的赤色珠寶上,另一個則是在湖水綠的礦石所嵌的銀環內側。
「再打造一個一模一樣的並不容易,所以這個直接給你吧。」
物品的主人非常乾脆地就將自己那枚銀戒交給了對方,這倒是讓青年有些不解。儘管這枚戒指對他而言可能用處不大,但對於主人意義可不單如此,如此爽快地將自己的圖騰徽章交給另一個人,這倒是頭一次見到。
「真是的,爺都幾歲了?再做幾只徽章有什麼難的,用不著你擔心。」
銀髮的老者瞇起眼看著他,似乎對於這種事情非常有經驗,他勾起的嘴角彷彿是在譏笑對方見識淺薄,卻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謝謝。』
青年伸手接過那枚作工精緻的銀戒,湖水綠的礦石在光的照射下透出沉靜的色澤,一如他稍早見到的那位女孩的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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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滋味如何?」
老者送他至門口處,最後一個問題說的委婉,但卻讓青年的動作首次有了些遲疑。
最後,空氣中緩緩地浮現出了幾個字--『不知道。』
『這不是我的選擇。』
「……」
「……好好保重,」輕輕嘆息了一聲,屋子的主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看著他的目光帶了些憐憫,但更多的是期許。
「迪米德,別辜負了這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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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頭,你幹嘛不說話?」
拉維皺起眉,用力推了一下賴在椅子上的人,後者似笑非笑,慵懶地抬起了一隻手,提起筆,在桌上的紙張上隨意地寫下了幾個字:「我被你昨天泡的茶燙傷了,暫時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