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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審神者》《嚼嚼》

 

人類的肉體非常麻煩。

只要一段時間沒有進食,身體的力量就會抽走,人也會變得虛弱,不管再怎麼鍛鍊心智與肉體,食物還是不肯缺少的這點,非常麻煩。

於是她張開了嘴,吃著簡單但美味的家常菜,咀嚼,吞下肚。

一個人孤單進食的目的,單單只是為了活著。

 

審神者的左手臂上,多了一圈明顯的五指印,審神者的衣服袖子寬鬆,雖然總會遮住那個部位,但每當她微微抬起手時,可以從袖子縫隙中窺見那明顯的痕跡,雖然被看到時沒有人問起(大多數是不敢問),但加害者每當看到那指印,那股愧疚跟後悔就像投石兵的石頭,不停地朝他丟擲,幾乎快將他擊潰。

「果然還是該跟主人賠罪……」

壓切長谷部最近一直在煩惱這件事,然而只是口頭道歉加上土下座,他依舊覺得遠遠不夠,然而絞盡腦汁之下卻什麼也沒想出,雖然很不甘心,此時也只能去詢問他人的意見。

「抱歉,我也不太清楚大將的喜好。」藥研兩手一攤,對著長谷部的臉難得苦笑道:「因為大將自己不太清楚。」

似乎在長谷部去遠征期間,藥研曾經隨口問過審神者有沒有喜歡吃的食物之類的,審神者只是淡淡了回答一句:「沒有特別喜好。」

連藥研口中都沒有答案,這下眼看本丸似乎真的沒有其他人可以問了--就在長谷部這麼想時,腦內閃過某個爽朗的聲音,長谷部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嘴上還喃喃著:「說不定可以……」時,就已經邁開腳步。

「真難得啊--長谷部你既然會記得我講過的話。」

燭台切停下手邊菜園的工作,一臉爽朗地擦著汗,對於長谷部的疑問他想了一下,笑著道:「對啊,我是知道主人喜歡吃野菜天婦羅,不過怎麼了嗎?」

「是沒事……等等,」長谷部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背後還湧起一股微微的殺氣,他瞪著笑得燦爛的燭台切,低聲道:「你怎麼會知道……?我記得主人都是一個人吃飯的--還是該不會你偷看……」

「沒有啦、我怎麼會做這種事!」燭台切搖手連忙否認,並強調如果自己偷看的話一定會被那個人發現的,直到看著長谷部把刀收回刀鞘,燭台切才得以繼續說道:「是我有一次試著問主人今晚是什麼好呢……」

「那個人要是問開放性的問題,總是會回『怎樣都好』或是『隨便』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

「不過呢,」想到那一天,燭台切的雙眼就閃爍一股有什麼新發現的喜悅:「我那天就問主人『我在煩惱野菜天婦羅跟馬鈴薯燉肉,請問您覺得哪個比較好呢?』,結果她就回答我『前者』。」

「……原來如此。」

不久後長谷部就利用近侍的權責,讓自己擔任某天的廚房職位,同時也將其他刀劍遠離本丸跟廚房,因為他不想自己的計畫有人插手,長谷部事前做了很多研究,到了那一天,等目送了審神者跟藥研等人去鳥羽巡迴之後,長谷部握緊雙拳,眼神閃爍著火焰,暗想一定要為了主人,奉上一頓最好的晚餐!

 

--應該是要這樣的。

「真慘……」

就連一向見慣大風大浪的藥研也不知道說什麼了,長谷部跪在地上,背後的廚房像是炸過一樣一團混亂,其他短刀正在阻止一邊喊著「沒臉見主人」一邊打算切腹的長谷部。

藥研偏過頭,抬頭看著一旁面無表情的審神者,問道:「怎麼辦呢,大將?」

審神者環顧了眼前一片悽慘的廚房,尤其是那鍋黑色的油已經完全不能用了,然後她的視線落在長谷部臉上,語調毫無起伏地說了:「長谷部。」只見眼前那張臉立刻抬起來,看著那接近死人一樣的表情,審神者說了:「把這裡恢復原狀。」

「然後藥研,」

「是,大將。」

「圍裙在哪?」

 

「咕嚕咕嚕。」

爐子上的大鍋裡的食材正啵啵作響,雙手也環不住的大鍋內,排列著被切成小塊好入口的蔬菜,審神者身穿打刀尺寸的圍裙,長髮盤起來露出脖子上的刺青,雙袖為了方便工作而捲了起來,左手臂上的指印還沒完全淡化,審神者看了一眼開始煮沸的鍋內,隨後打開醬油跟酒,非常豪邁地各撒了三大圈。

「喔喔真豪邁!」一旁負責做味增湯的藥研看狀忍不住說道,另外一邊煮白飯的長谷部則是在想放那麼多可以嗎,對此審神者沒有說什麼,只是一邊試食一邊添加調味料調整口味,大概又過了十五分鐘,她才脫下圍裙,對著廚房內的兩人說道:「煮到爛。」

「啊好的……等好了我會端到主人房內。」

審神者看了說這句話的長谷部一眼,隨後就邁出廚房,當三十分鐘後長谷部他們打開鍋上的木蓋子時,一股濃郁的香氣迎面而來,只見所有蔬菜已經吸飽醬汁,變成富有光澤的褐色。

 

當天的晚餐就是燉蔬菜、味增湯跟白飯,燉得爛爛的蘿蔔只要筷子一插,就能輕鬆分開,審神者小口地將蘿蔔放入口中,煮得入味且軟爛的蘿蔔一下子就融化在嘴裡,隨後濃郁的醬油香氣在嘴內擴散,非常好下飯。

審神者緩慢地咀嚼著,眼神往一旁瞄去,長谷部在那邊土下座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審神者吞下這一口時,才開口道:「這種小事不需要向我謝罪。」

「頭抬起來。」

「可是我……這番失態就算了,還讓主人您……」長谷部聽話地抬起頭,但是臉上的歉意跟愧疚未褪,尤其一看到審神者手上的痕跡,壓在他心上的那股沈重的後悔又增添幾分,審神者只是淡淡地看著他許久,視線在長谷部緊抓著大腿的手,跟那張充滿懊悔的臉上來回著,腦內浮現起剛剛長谷部想以切腹謝罪的畫面,隨後說出的話,她自己也很意外:「還是你覺得,比起在這裡,死了之後比較輕鬆?」

「才沒這回事!」長谷部回得很快速且斬釘截鐵,隨後態度微微變軟:「能在主人身邊服侍主人、為主人效命……我很滿意這樣的生活。」

「那就別再提這事了。」

「可是……!」

「而且今天我只是做了我自己要吃的份,其餘是多做的,你只要這樣想就好了。」

「……是的。」

長谷部邊說邊垂下頭,讓審神者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先下去吧。」

「好的。」

長谷部微微磕了頭,審神者以為他會就這樣離開,然而在離開前,長谷部突然說了一句「主人」,審神者朝門的方向看去,只見長谷部跪在那裡,兩手拉著紙拉門,對自己微微一笑:「那道菜真的非常好吃,對於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料理,長谷部打從心底非常感激。」

隨後長谷部就闔上了紙門,因此他沒有看見,審神者在自己聽到這番話時,臉上閃過了一絲錯愕。

 

「謝謝您,這下以後就可以做出當日的味道了。」

不久後,燭台切利用自己得到「譽」的機會,請審神者給予他燉野菜的食譜,然而審神者表示那是她現場憑味覺調的,結果就變成兩人在廚房裡,由審神者再做一次示範給燭台切。

看著燭台切認真觀摩跟做筆記的模樣,審神者心想難怪最近一直都有這道菜,當調味都結束後,審神者脫下了圍裙,對燭台切說道:「接下來煮到爛就可以了。」

燭台切試吃了湯汁一口,隨後臉上漾起又驚又喜的笑容:「果然是那一次的味道,太好了,這下本丸的大家會很開心的。」

看他那麼開心的模樣,審神者盯著那笑臉,突然開口道:「有那麼值得開心嗎?」

對於審神者第一次對自己提問,燭台切內心有點嚇到,但是他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繼續保持著爽朗的笑容:「任何一個做菜的人,看到他人因自己的料理而開心時,都會感到開心的啊。」

原本以為審神者會像以往一樣,只是看自己一眼就走人,但審神者卻抬著臉,盯著燭台切的臉好一陣子,但燭台切又覺得那雙眼不是在看自己,更像是在回想。

看著有些納悶的燭台切,腦內浮現起某張笑臉的審神者,喃喃道:「……是嗎。」

「……原來我是覺得開心嗎?」

 

一個人孤單料理與進食的目的,單單只是為了活著。

那為了他人而料理呢?是為了什麼?

 

END

 

後記:

有點怕有人覺得我的長谷部有點沒用。

但我其實是覺得長谷部算是99件事會做到PERFECT,但只有一件事會很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