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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滴答﹣﹣

 

 

滴答﹣﹣﹣﹣

 

 

 

 

 

小小的水珠悄悄地從管子的裂縫中溜出,一波又一波,如分針般的規律,輕輕敲打著地牢的石磚地面。

 

地牢內放眼出去盡是黑暗,黑得似是將一切都要吞噬,彷彿連活著的氣息也要給奪去。

唯一的丁點光明,是亮在走廊盡頭的一道微弱的昏光。

 

 

金髮女子的溫柔笑聲,還有那抹嘲諷的嘴角弧度已經遠去。然而,剛才的對話後所撒下的絕望餘韻,仍舊持續又無情地折騰著兄弟二人的心緒。

 

 

 

 

「…」

 

絲絲的懊惱與悔恨交纏在萊可的腦海中,煩得他渾身都不自在。

他的眉頭深深鎖著,一聲也不哼,目光一直注視著被昏光所籠罩的地牢出口。

 

 

沉寂了好一會後,他開始用力拉扯著把自己的自由鎖得死死的手銬。

 

鏘﹣﹣﹣

鏘﹣﹣﹣﹣﹣﹣﹣

 

明明內心就知道不可能會有什麼作用,但萊可還是咬緊牙關,拼命的拉啊扯的,暗暗期望著金屬的鏗鏘撞擊下能有逃脫的可能。

 

「…!」

 

 

突如其來的金屬磨蹭聲把卡爾萊斯給嚇了一下,他連忙轉過頭伸出手打算阻止哥哥胡來的舉動。

然而,就在手只差毫釐就能碰到自家哥哥之時,他突然停下了動作。

 

 

就算我去阻止…哥哥也不會聽我…

 

 

卡爾萊斯看著黑暗中萊可身處的位置,手猶疑地顫了數下,卻又遲遲沒有碰到他的身上。

 

 

 

既然哥哥根本毫不考慮自己的想法,

那告訴他也是徒然的吧?

 

 

自己最清楚不過的事實,在卡爾萊斯的腦海中迴盪。

 

然後﹣﹣半空中停住了的手,默默地回到主人上衣的口袋之中。

 

 

卡爾萊斯帶著一絲不忍把目光從在一旁亂撞拉扯的萊可身上移開。他按著地面爬了起來,一步又一步的緩緩向前走,在鐵閘前止住了步伐。

 

確定好自己身上再沒有纏人的枷鎖後,他目光堅定地盯著遠處走廊盡頭的鎢絲昏光。

 

 

 

 

 

 

打從萊可和金髮的男女一起對峙以來,卡爾萊斯就發現了一件不太對勁的事情。

                      

 

 

如果…對打火機下手的不是他們,他們只要解釋一下,告訴哥哥真正的事實就好…

可是,為什麼還要關著他們呢?

 

卡爾萊斯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來自野性的直覺,他從見面起就很不喜歡那兩個頭頂著金髮的人。

就算他們不是弄傷打火機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的感想一直停留於他小小的腦袋之中。

 

而且…要是不快點出去,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就在一定要逃出去的意念從腦海中掠過時,卡爾萊斯搖了搖把雙手反鎖在自己身後的手銬。無心的一搖讓他發現了一個小細節﹣﹣自己的兩個手掌,跟手銬的圓形相比要小一點點。

 

 

努力一下,說不定能把手從手銬中抽離…?

 

 

在一試無妨的想法下,他握起了拳頭,用力的把手擰個幾遍嘗試從手銬的綑綁中抽離。只見手腕的皮膚被反覆磨擦得泛紅,他還是用心的、忍耐著的慢慢拉扯,絲毫沒有因為疼痛而動搖、放棄。

 

 

「咔。」

 

 

手上消失的重量,還有隨之傳來的金屬落地聲,回應了他小小的希望。

 

 

哇喔我成功了﹣﹣﹣

 

雖然卡爾萊斯當下很想抱緊哥哥轉圈歡呼,然而萊可在跟金毛二人對話後顯得消沉煩躁,一臉不想被打擾的氣圍讓卡爾萊斯馬上又打消了在哥哥旁邊吵嚷的念頭。

即使,那是一件理論上能振奮人心的事…

 

他很清楚,自己掙脫了這個好消息,並不會讓萊可高興起來。

頂多回應就只有對方的一句「喔」,然後無視自己回去繼續嘗試衝破手銬的綑綁。

 

對於哥哥為什麼會對自己冷冷的,其實連卡爾萊斯自己本身也並不是很了解,但在他的大部分記憶中,萊可都是這樣對待自己。

 

慢慢的、漸漸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一種有所謂的「問題」,已經化作了沒有所謂的「習慣」。

 

也許就連卡爾萊斯也沒有察覺到,這一種兩人相處的氣氛並不是兄弟間手足之情該有的表現。

硬要說的話,以「被逼一起生活的仇人」來形容,還比較貼切。

 

習慣歸習慣,卡爾萊斯還是很希望能得到萊可的一份肯定,一點點的溫度。哪怕自己需要付出多少的代價,變成怎樣的存在也沒有所謂﹣﹣

 

因為哥哥一直一直,都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人。

 

 

 

 

只要這次,我能夠帶著哥哥出去的話。

 

 

 

哥哥…就會讚賞我,認同我…

對著我笑…和我一起玩…

 

 

 

 

 

 

一定會的。

 

 

 

 

 

 

 

 

 

 

 

#

 

 

 

 

「所以啊?你對著走廊大吵大鬧是想怎樣?」

 

提拉米蘇站在地牢的門前盯著卡爾萊斯,對方突然嬌聲賣萌朝著走廊大聲呼喚自己的名字近半分鐘直教她倍感噁心,明顯寫滿煩躁的臉容毫不掩飾的流露在對方的面前。

 

「提拉!提拉!」卡爾萊斯把手塞回了手銬之中放在背後,滿臉嬉笑的看著帶著些許惱火的提拉米蘇。

「可以讓我和你們的大哥哥大姊姊聊天嗎?」

 

「你想的美…Boss和Matrix姐怎可能…」提拉米蘇衝口而出道,但說到一半又頓了頓,嘆了一口氣。

「你要找他們有什麼事啦?」

 

「有點事想和他們談一下!」卡爾萊斯仍然帶著剛才的笑容回應,看上去就和平常的他沒有兩樣。「提拉可以讓卡爾萊斯去找他們嗎?」

 

「你這跟沒有回答有什麼分別啊…」提拉米蘇不自覺吐槽了一下,話畢後轉身走向出口。

 

「這事不是我作主的…我幫你問問看Boss吧。」

 

提拉米蘇沒好氣的瞄向卡爾萊斯補充了一句,然後幾個踏步就消失於地牢出口外的柔光之中。

 

 

 

「Skylos…你這是在幹什麼?」

 

一直注視著卡爾萊斯的萊可此時突然開腔,責罵般的詢問句子間流露著對於弟弟又再次擅長主張的絲絲不滿。

 

「什麼事都沒有啊?」

卡爾萊斯見狀回頭望向萊可﹐臉上掛著一個比剛才更為燦爛的笑容。

 

 

「…不准去。」

 

深知道弟弟喜歡蒙混過去,萊可連「真的沒有嗎」之類的話也省下,直接對弟弟下達命令。

 

「我才…不要。」

 

卡爾萊斯嘴角的弧度隨著回應的完結消失,稚氣的臉蛋蒙上了一層認真的氣息。他把目光從萊可的臉上抽離,用背面對著哥哥的瞪視。

 

「這次我不會聽哥哥的。」卡爾萊斯明確地丟下了這句話。

 

 

「…那很危險,不准去。」

萊可厲聲道,他嘗試上前伸手把弟弟抓回來,但手上的手銬和鐵鍊仍然盡忠職守地把他鎖在原地。

 

「……」

卡爾萊斯始終沒有把臉轉回來,依然故我地蹲在鐵閘的門前凝視著走廊。

 

「Skylos,看過來。」

 

弟弟不給予回應反而讓萊可焦急不已,他再次提高聲量呼叫對方的名字,就像往常一樣命令他服從自己。

 

然而,他再三的喊叫,換來的還是卡爾萊斯一反常態的漠然。

 

 

 

搞什麼啊…

 

 

 

萊可對於弟弟完全不瞅不睬的態度完全摸不著頭腦,心內一股惱火正悄悄燃起,嘴角開始溜出嗚嗚般的狼族低吟。

 

就在此時,走廊盡頭的光芒中再次浮現出一個女孩的身影,把他的注意力從卡爾萊斯身上轉移上去。

 

「喂,我幫你問了囉…Matrix姐說你可以去。」

 

話畢,提拉米蘇用手指甩著一串鑰匙徐徐步向鐵閘的跟前,一手把它插到匙孔之中一扭,鐵閘的門就「咔」的一聲應聲而開。

 

「真的可以嗎?太好了!」

卡爾萊斯的臉上再次燦放出笑容,看上去就如一隻準備被主人帶出門的小狗般興奮。

 

「 …真是搞不懂你在興奮什麼。」

 

提拉米蘇已經沒好氣再吐槽卡爾萊斯的樂天,她大步掠過他,自顧自的把連接著他手銬的鐵鍊給從牆上解下,緊握在自己的手中。

 

然後,一個冷冰冰的硬物,毫不溫柔的抵在卡爾萊斯的後背上。

 

「別打算搞什麼小動作…Boss現在可是十分不高興。」提拉米蘇的聲線溫度突然急降了數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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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卡爾萊斯只是想找他們聊天…」

卡爾萊斯回頭凝望著提拉米蘇,樣子看上去一臉無辜。

 

「那就快走…」

提拉米蘇強行打斷了他的話,半瞇著眼回望對方,不予他再說閒話的機會。

 

卡爾萊斯再也沒有說什麼,乖乖的提起腳,慢慢的朝著地牢的出口的光芒中走去。

 

 

「Skylos!」

 

被獨自丟在地牢的萊可,又再次扯動鐵鍊胡亂衝撞。

 

 

 

 

 

 

 

 

 

這是一個以白色為主調的房間。


和大樓的西式風格相比,這裡的整體風格都更為現代化。

 

房間的中央放著兩張床,中間以一個小茶几分隔,另一邊則掛著一串點滴。

被喚作Boss的那名金髮男子,靜靜地躺在床上閉著雙目。擱在床邊的手輕輕的垂放著,而手的旁邊則坐著仍然穿著白袍的Matrix。

 

「Boss,還好?」

Matrix開口問道,同時把手放到他的頭上輕輕撫著。

 

「…我沒事,Matrix…姐…」Boss用力擠出一個笑容,然而他的臉仍然相當蒼白。

「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接下來的事讓我來處理…」


Matrix扶著床邊站起來,緩緩的走去出口的方向,手中拿起了什麼放到口袋中。

 

「Matrix姐…讓我也來吧…」

Boss見狀試著跟著起來,然而他身上的傷口也同時跟著尖叫起來,刺激著他全身的神經,令他馬上縮成了一團。

 

「Boss…」Matrix急步走了回去拍拍他的背,臉上閃過了擔憂的神情,但馬上又回復成平靜的臉容。
「您只要躺好就好…手下的事就讓手下來做。」

 

「那怎可以…」

 

「Boss,請交給我處理吧。」
Matrix加重了語氣再一次表示,雙眼直接對到Boss的目光上。

 

「…嗯,好吧。」

 

看著手下Matrix堅定的目光,Boss最終還是讓步了,乖乖的躺回床上﹣﹣儘管他並不想把對方當成手下般使喚。

 

Matrix回應著般微笑了一下,把他身上的褥子好好蓋好,拍了拍他的肩讓他放心。

 

「Matrix姐!我把他帶來了。」

 

提拉米蘇的聲線透過房間的門外傳來,門也緊接著「卡茲」一聲被打開。

跨過門框首先步入房間的是頂著一頭亂髮的卡爾萊斯,眼神中閃過一頓恍惚,似乎一時適應不來突如奇來的房間燈光。他晃了晃頭,清醒了一下頭腦,帶著略為新奇的表情,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到處張望。

 

「…小子,你要找的人在這。」

 

Matrix緩緩地從床邊走近他,在距離他不到兩步的地下止住了步伐。
她微微彎下身凝視著對方,冷冷的丟下了這麼的一句話。

 

「啊是姐姐…你好!」

卡爾萊斯把頭轉過去,茫然的困惑目光對上了Matrix的瞪視,嘴角又展露了他那慣性的笑容。

 

「……」

 

Matrix仍舊目露兇光,看來並沒有要友善回應的意思。她瞄了瞄他身後的提拉米蘇,伸手示意她把卡爾萊斯留在這邊。

「Tiramisu,妳出去買晚餐吧。」

「是的…Matrix姐。」

 

提拉米蘇把鐵鍊繫好在一根水管上,接著走到Matrix的身旁低語了幾句,就靜靜地離開房間﹐把門關上。

 

待提拉米蘇的腳步聲遠去後,Matrix半瞇起眼,眼光沒有半刻猶豫,很乾脆的溜回了卡爾萊斯身上。

 

「…有話就快說,少廢話。」
Matrix的聲線仍舊不帶任何溫度。

 

「那…那個…」

 

卡爾萊斯慢慢的抬起頭,原本高高上彎的雙眉此時毫無生氣的下垂著,一臉像可憐的小狗般看著Matrix。

 

「姐姐…可以放了我們嗎?」
卡爾萊斯請求道。

 

「…這個嘛…」Matrix故弄玄虛般摸了摸下巴,淺淺一笑。
「恐怕不可以呢…」

「那姐姐…我向你道歉!」卡爾萊斯聽罷,立刻就跪到地上,望了望Matrix又彎腰鞠躬。
「對不起…」

 

「…啊咧?」Matrix嘴上的弧度霎時間變得愈來愈大。
「可是我聽起來一點誠意都沒有?」

 

「…姐姐…對不起…」卡爾萊斯像頭做錯事的小狗般繼續低著頭,語句變得近乎是乞求狀般低沉和巴結。
「您可以…放了哥哥和卡爾萊斯嗎?」

 

「哎…你知道嗎…求人的話…」

Matrix抬起了腳,輕輕的放到卡爾萊斯的頭上。
卡爾萊斯困惑地抬起了頭,以一臉不解對方用意的表情凝視著她仍舊掛著一個大笑容的臉容。
突然,Matrix不管對方一臉的愕然,腳掌就猛烈施加力氣壓下去,幾乎要把他的頭給踩到地上。

 

 

「誰允許你抬起頭看我?賤種。」Matrix厲聲道。

 

「痛…姐姐…那樣很痛!」

卡爾萊斯一邊歇力頂著Matrix的腳掌不讓她把自己的頭給踩下去,一邊大聲的嗚嗚叫著。被高跟鞋跟給硬是踏著的刺痛透過頭傳遍了全身,被強加重量的身體不禁連連顫抖。

 

「讓我教你吧…要乞求人,頭至少要低到這裡才足夠。」

 

Matrix緩緩地表示,一臉嘲諷意味的表情完全表露無遺的對著卡爾萊斯的後腦勺。

雖然卡爾萊斯素來是以小狗般的身份活著,然而他卻不曾真的遭受像條街邊野狗般的對待。他並不知道這種對待是叫作「侮辱」,但自身的人類和野狼的意志很自然地告訴了他﹣﹣

 

 

他應該要動怒。

 

就在他的拳心和心坎的溫度開始一併升溫時,Matrix倏然把腳抽回去。

 

只見她一個順勢就靠在身旁的白牆上,頷微側,以頗為高居臨下的目光繼續上下打量著還蹲在地上抖著的卡爾萊斯。

 

「還有你以為…一句道歉就什麼都可以混過去嗎?小子。」
Matrix的眼睛頓時瞇成一線﹐語調間帶著強烈的鄙視意味。

 

「有種相約我們說話,我還頗期待你會說什麼…原來只是一句天真妄想?」

 

「不是的!」
卡爾萊斯咬緊牙關大叫道。

 

只見他頭上的汗水悄悄的從髮絲中溜出,一直靜靜的藏在背後的拳頭彷彿快能捏出血絲。

「我只是…只是…想姐姐放了哥哥…我…」

 

卡爾萊斯的聲線除著硬擠出來又消去的衝動變得愈來愈小﹐最後完完全全的,陷入了沉默。

 

「對不起」,根本就一點用都沒有…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低聲請求,並不會動搖到對方想要關著他的決心。

為了在人類世界好好生存,卡爾萊斯一直以來都是披著傻小狗的面具而活,因為聰明的小野狼很清楚,人類並不會接受來自森林的野狼融入到他們的群體中生活;唯有在身上加上一層又一層的偽裝,以可愛的小狗表現般裝傻,這樣人類才有可能接受自己的存在和請求。

 

然而,那個傻小狗般的個性,只可能在人類有意接受自己請求的存在下活現。

 

本來沉睡著的某個熱熱的東西,此刻在他小小身軀中,悄悄的、但又肆意的蘊釀著。

 

「有話就快說啊,你不是已經想好要說的話了?」Matrix故作溫柔般笑了一下。

「…姐姐放了哥哥…好嗎?」卡爾萊斯再一次,低頭試探性的輕聲問道。

 

「你還以為一直哀求事就能成嗎…」Matrix邊說著邊再次走近對方,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然後直勾勾的瞪著他的臉。
「小朋友…世界可不是圍繞著你轉的喔。」

 

 

如果…道歉也不可以…那就…

 

 

「姐姐…雖然卡爾萊斯不太懂妳說的世界是什麼…不過…我明白了。」

卡爾萊斯一臉恍然大悟,就像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般燦爛的笑著。
然而那抹笑容,並非來自人類的小孩子…

 

「就是我可以….」

 

 

不必再偽裝成小狗下去了。
「咬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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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開始崩裂。

 

 

 

卡爾萊斯一個使勁,以毫不憐憫自己手腕的力氣把手掌從手銬中扯出,連著手銬的鐵鍊也「咔」的一聲從水管上被扯了下來,同時手銬的抓捏也在他手上劃下了一道大破口,鮮血色的液體也隨之而灑下。

 

「!?」
Matrix見狀馬上放開了他,條件反射之下她後退了好幾步,警誡著般瞪著對方。

 

卡爾萊斯暴力地掙脫手銬的束縛後,隨即靜靜地用四肢伏在地上,雙眸的目光緊緊鎖定在Matrix的身上。

 

「嘿嘿嘿…」

 

他的臉上,那個笑容並沒有因為疼痛而扭曲,反而隨著鮮血的落下蛻變得愈來愈瘋狂。平常溫和的凝望已經消失得渣滓也沒有剩下,取而取之的是閃爍著的銳利目光。

 

「你這賤種…!」

一貫冷靜非常的Matrix,下意識把手伸到口袋中把先前放下的那個東西給捏好,臉上也難掩也因為驚嚇所帶來的錯愕。
另一邊床上一直注視著手下跟「Target」互動的Boss,嘴微微的張開,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跟Matrix一樣同樣的愕然。

 

「我叫卡爾萊斯…不是什麼賤種…」

 

卡爾萊斯笑道,咧嘴笑著而露出來的利齒互相磨蹭著,發著令人心寒的磨擦聲。
然後,他快速地壓下身軀,腳下一蹬,狠狠地把還沒來得及給予反應的Matrix給撞飛。

 

「什麼!?」
突如其來的一波衝擊令Matrix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到地上去。

 

「Matrix姐!」

 

眼見自己的手下被暴力對待,Boss馬上拉開褥子衝下床,然而衝動之下也不慎把身上的傷口都扯開來,痛得他連翻帶滾的掉到地上。

 

卡爾萊斯乘著勢頭快奔上前,把還在淌著血的手掌用力捏到Matrix的脖子上,指甲深深的陷入了她柔軟的皮膚中。

 

「咕唔…」

一股納悶的作嘔感透過指間湧上Matrix的喉嚨,把她的呼吸給也一併強行奪走。 她使勁抓著卡爾萊斯的手嘗試把他扯開,但他看上去纖細得很的手卻紋絲不動。

 

「看起來…真好吃…」

 

卡爾萊斯歪頭笑著,獵物在氣絕邊緣下掙扎的模樣教他興奮不已。
他伸出了舌頭把自己的利齒給舔了一遍,接著很乾脆地探頭向前,學著Matrix剛才的瞇視,把臉幾乎要貼到她的臉上,彷如找到了有趣的玩具般檢視著她。

 

「卡爾萊斯還不會吃你…嘿…」語句最後出現竊笑的瞬間,另一隻手快速地把剛才落到地上的鐵鍊給拉了過來,一個膝蓋重重的跪坐到Matrix的腹部上。

 

「…啊咕…」

 

毫無預兆下襲來的疼痛從Matrix的肚子傳到胸口上,只見她眼睛彷彿快要跑出來般,嘴巴張大,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卡爾萊斯很快的壓在Matrix的身上,手拿鐵鍊利落的將其五花大綁,然後把手重新捏到她的脖子上,指頭也同時施加彷彿能把對方的頸項也能扭斷的力氣。

 

Matrix奮力的掙扎,臉也開始發紫起來,然而本來只有一隻手能正常活動的她,根本無力對抗卡爾萊斯猶如猛禽的利爪般強力的手。

 

「不過要是姐姐不交出關著我們的鑰匙,那我只好…先把妳的喉嚨咬斷…」
卡爾萊斯一臉滿足的盯著快要氣絕的獵物,口水肆意地從嘴邊滴下,落到Matrix的臉容上。

 

 

 

「放開她!」

Boss突如其來的大吼傳遍了整個房間。

 

 

 

 

卡爾萊斯聽狀,眼角瞄向了旁邊。
只見那個大叫的男子,舉起了的手連連的顫著,而其手中握著的﹣﹣

 

是先前的不祥黑色水管。

 

萊可幾天前中槍,血水衝破身體灑滿一地的畫面,再一次在卡爾萊斯的腦海中掠過。

要是被打中就完蛋了…

 

心中不由自主的因為懼怕而慌亂了一下的卡爾萊斯,手上的力度不自覺也跟著放鬆,一臉警誡的目光轉而瞪著漆黑得無光的手槍。
Matrix頓時恢復了呼吸,平躺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嗷嗷……」

 

卡爾萊斯對著黑色的手槍像是示威般嗷嗷叫,把手從Matrix的脖子上抽下來,一副奮勢待發的樣子半蹲著,卻又遲疑著。

 

「馬上離開Matrix姐。」
Boss再一次嚴厲地警告,手雖然因為傷口的嘶吼而顫抖著,但他眼神中沒有帶著半分猶豫。

 

「……你再不走開,我就會……!?」

不等金髮的男子把話給說完,卡爾萊斯突然發狂似的發足朝著他衝過去,嘴角還毫不掩飾的露出長而利的犬齒。
Boss見狀立刻對準卡爾萊斯扣下坂機,然而就在他手指滑下的同一瞬間卡爾萊斯也用力起跳飛撲﹣﹣﹣

 

 

「砰﹣﹣﹣﹣﹣﹣!!」

﹣﹣﹣他以數公分之差,和子彈擦身而過。

 

 

然後在空中,借著起跳的一蹬所造成的衝力,卡爾萊斯一個轉身以背對著Boss,把他給狠狠地、連人帶著他身後的電子儀器和點滴還有玻璃製的藥瓶跟茶杯,「轟隆」的一聲翻車似的猛撞到硬綁綁的水泥牆壁上。

 

哐噹﹣﹣﹣

東西都摔到地上粉碎個稀爛,大大小小、三尖八角的碎片彈射開去,無情地撞擊到Boss的身上,插進了Boss的皮膚之中。

 

「咕嗚……」

 

全身的痛覺神經彷彿同時嚎叫起來,Boss緊緊鎖著眉頭拼命按捺著想要慘叫的衝動,縮成了一團。不消片刻,猩紅色的、呈樹根狀的血水從大大小小的傷口泊泊流出,緊緊的纏滿了他的全身。

 

然而,想要保護手下的決心,對他而言比自身的劇痛還要巨大。

 

他搖搖擺擺地支撐起自己,右手拖拉著仍舊被緊握於掌心的手槍,劇烈顫抖之下手槍再次被高高舉起。

 

咔﹣﹣﹣﹣
「啊嗚!」

 

卡爾萊斯一個使勁,把金髮青年的右手再一次,暴力地踐踏到冰冷的地面上。

 

「大哥哥…想要幹嗎?」
卡爾萊斯冷冷的表示,腳底很乾脆地在Boss的手背上用力擰了一下。

 

「啊咕…放開我…」
Boss吃痛的說著,額上披滿了淋漓的冷汗。他試著把被壓著的右手抽回來,但右手卻完全使不出勁。

 

「大哥哥…不許動。」
卡爾萊斯歪頭再一次表示,目光只是直接穿透著Boss的雙目一眨也不眨,似乎一點都沒有把對方痛苦的臉龐放在眼內。

 

「哎?」

 

此時被丟在一旁動彈不得的Matrix眼見Boss陷入了危險,突然開口開始說話。

「你以為打倒我們,就會得到鑰匙嗎?」Matrix恢復了她那親切的笑容,如果那個弧度對人而言算得上是親切的話。

 

「天真…真是天真,你知不知道…殺死了我們的話,你哥可要永遠都出不來喔。」

 

「Matrix姐…說的沒錯…」Boss緩緩地喘息著道。
「鑰匙…並不在我們身上…」

 

 

「是在...別的人身上呢。」

 

 

 

「……」

 

 

 

卡爾萊斯的雙眼閃過了一絲猶豫。
他閉上雙眼,陷入了一片沉默。

 

然後,那一絲的猶豫,只流連在他腦袋中僅幾秒後就消失了。

 

「大哥哥、大姐姐,真是吵死了。」

卡爾萊斯使勁一腳把Boss的手槍踢到老遠,冷靜地丟下了一句彷彿是理應出自於萊可嘴邊的台詞。

 

「剛剛我看到提拉…已經把鑰匙還給姐姐啊。」

卡爾萊斯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

 

「而且姐姐,妳沒有把鑰匙放到別處的機會…因此…」

說著,他邁起步,正打算朝著Matrix的所在地走去時腳卻被什麼給纏上了。

「Matrix姐...走啊.....」Boss奮力抓著卡爾萊斯的腿不讓他再向前走,另一邊廂猛朝著Matrix狂打眼色。

 

「嗷㗅.....」
卡爾萊斯緊皺起眉頭發出了警告意味的低吼,接著他一個轉身,使出吃奶的力勁把前來妨礙自己行動的人形給踹開了。

 

被無情踢到一旁的boss,勉力想再一次站起來,可是劇痛下勉強能擠出來的力氣只足夠他張開滿佈血絲的雙眼。

卡爾萊斯不再理會倒卧在血泊中的金髮男子,只見他頭也不回,一個箭步就跑到了Matrix所躺著的位置上。

 

橘紅色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被自己綁得死死的「獵物」,不過他嘴角上的笑容,又再一次冒現起來。

 

「姐姐....鑰匙就在你身上吧?」

 

 

不等她有回應的機會,卡爾萊斯一把揪住Matrix的白袍,另一隻手則抓著另一邊的袖子強行將其撕裂。被撕碎的白袍側的口袋,在衣衫的破爛聲下傳來一聲金屬鏗鏘。

 

 

一條鑰匙掉落在地上。

 

 

他不緩不急地將其撿了起來,放到了口袋中,臉上的狂化表情逐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小孩子的純真笑容。

 

「卡爾萊斯,剛剛只是跟你們玩玩呢…」

小野狼說罷,高舉著雙手興奮地轉了個圈,然後順勢就朝著房間的出口狂奔出去。

 

「大哥哥!大姐姐!謝謝你們和我聊天,掰囉!」

 

小野狼的嗷嗷叫聲,逐漸消失在走廊的彼端之中。

 

 

 

 

 

萊可焦急的來回踱步。

 

Skylos到底怎麼了....

 

在牢房什麼都看不見,外頭又傳出了各種巨響,這樣的種種無一不令萊可的心愈來愈慌亂,愈來愈焦慮

倏然,牢房盡頭的出口被打開,從光芒中興奮地衝進了一個高舉著雙手的人影。

 

「Skylos!」萊可見狀立即衝上前走到籠邊迎接弟弟。
「你到底在幹什麼....欸?」

 

透過來自出口的微弱昏光,卡爾萊斯手上的鑰匙輪廓清晰地被描繪在萊可的眼底下。

 

「哥哥!哥哥!我把鑰匙弄來了!快點,我們要走了!」卡爾萊斯連珠發炮般催促著萊可,手同時利用鑰匙把鐵籠的鎖給解開了。

 

「這...到底....」
萊可的頭上頓時堆滿了問號,滿腹的疑問充斥著他的思緒。

 

「哥哥!到外面再說吧!」卡爾萊斯迅速溜到萊可的身邊,鑰匙咔嚓一聲折斷了萊可的手和手銬的連接。

 

「嗯...唔....」

萊可還沒有餘暇去搞清狀況,身體就已經被卡爾萊斯拉動出去。

一高一矮的身影離開了黑暗又濕漉漉的牢房,朝著走廊盡頭出口的光明飛奔過去。

 

 

 

 

 

 

 

「Skylos,你的手怎麼了?」

 

萊可緊緊地跟著卡爾萊斯身後來到了大樓中囚禁著自己的神奇寶貝的房間,一把抓過了自己的寶貝球和腰包又走到了直指大樓出口的走廊,看著弟弟還淌著血的手無力地低垂著,不禁有點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嘿….」卡爾萊斯笑了笑,把手藏在背後,另一隻手則把鑰匙交到萊可的手中,雙眼骨碌碌的凝視著萊可的臉龐。

「這次由哥哥來把門開了吧,大家都很期待著回去的。」

 

「……」

 

萊可不解地向弟弟丟了一瞥,張嘴想說點什麼,但話跑到喉嚨又吐不出來。他接過了卡爾萊斯手中的鑰匙,一下就插到了門鎖中。

 

正想要把門給推開時,他望了望在一旁臉上開始展露疲態的卡爾萊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做得好呢,Skylos。」

 

 

 

「……」

卡爾萊斯下垂了的眉頭再度上揚。

 

「謝、謝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