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夜空裡幾近盈滿的月相，樓蘭想起又是一個節日要到了，她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提出了有想要的東西。

她知道對方會盡可能的幫助自己，在任何事物上。

上元節的習俗她記得的並不多，因為人類的節日文化太過繁瑣眾多，況且身處異鄉的她應當是沒法做完全部的，所以她打算只做記得的部分就好。

由於這完全是臨時起意的念頭緣故，隔天睡醒後樓蘭便拉著一直陪在身旁的他到處探訪走動。

 

雖然尚未天黑，不過在路燈普及化的現在樓蘭還是早早點起已經沒什麼作用的提燈，憑著記憶四處亂走，只要哪裡有橋就專往哪裡走去，就像是要踏遍帝都的每一座橋似的。

 

這情況持續到樓蘭有些走累了為止，才被始終留意著自身狀況的他給引領著就近尋了間茶屋後，直接在外頭設置的長凳上坐下，接著便看男子迅速點了幾份能快速送上的點心茶水後返回她身旁，其中也包含了樓蘭特別要求的紅豆年糕湯。

 

當樓蘭看見食物後便專心在努力吹涼剛送來的紅豆年糕湯，原本拿在手裡的提燈早就被身旁男子輕輕拿走。

 

自昨晚開始樓蘭的行動就顯得十分古怪突兀，即便男子並不知道樓蘭為什麼突然執著於提燈、堅持著今日得走過許許多多的橋，以及必須喝碗紅豆年糕湯，可他仍舊極富耐心地看護著她與她所在乎的人事物。

 

他知道自己若是問起，樓蘭肯定會有所回答，不過先這樣保持沉默奉陪到底也是挺有趣的，因為未知才能讓漫長的生活顯得不那麼無趣。

因此，為了避免影響到樓蘭的思維與行動，他也就只有在進食休息的此刻才敢插手介入其中。

然而他們真正能享受清閒的時刻並不多，注意到了路旁有名男學生正時不時地偷偷盯著他們瞧，尤其是身著旗袍披著薄披肩的樓蘭更是對方特別留意的對象，他稍稍傾身遮幫忙遮擋住身側專注用餐的樓蘭，並換上了張斯文教師的面容朝著人溫和笑了笑。

 

男學生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使他明白又有客人肥羊送上門來了，而他那親切讀書人的設定對於這些年輕學子來說，相處起來是最沒負擔的。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的確沒錯，不多久那位男學生便主動靠了過來坐在長凳另一頭，猶豫許久才在他的誘導下提出了惦記許久的難題。

「該如何向女孩子表白心意才好？」

 

要內斂含蓄點，能帶點詩意才顯得比較有內涵，可又不能太過晦澀難以理解，免得對方看不明白。

男學生侃侃提出要求，因為這問題著實困擾了自己好一陣子。

 

如果不是洋人的表白太露骨直接，雖然自己有些心動卻怕會嚇跑心儀的女子，最後只好放棄，但尋覓了許久卻始終沒找到滿意的替代方法，真的相當苦惱！

好在又一次的煩惱中他在路旁看見了男子與樓蘭的相處情況，從服裝穿著來看能確認樓蘭來自語言文化較為接近的滿州，或許這樣都能在一起的他們能給予自己好的建議也說不定！

 

男學生的問題也不是沒有解決方法，近期最知名的那句話就挺適合的，只不過輕易就替對方解惑可撈不太到什麼好處也有違他的原則，他可得好好斟酌下。

男子邊思索著邊同男學生交涉起條件來，只因他得養家，除了自己還得養一個飯量稍嫌大了點的她，不得不好好考量。

 

即便是在交涉途中，男子的注意力也沒完全離開樓蘭過，自然也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她停止了用餐，將就快喝完的湯碗擱在腿上微微夾住固定，再用湯勺自紅豆湯裡舀了一匙紅豆並挑揀出一顆較為完整的豆子出來，伸至他們的面前。

「給。」

「……」兩人困惑著，更甚至男學生有些嫌惡地皺起眉，覺得這樣的行為十分噁心不衛生，白費了那張漂亮的臉，只有男子知道樓蘭所做的任何行徑都有一定其用意，他伸手虛握住了那隻沾到湯汁的手。

「這是代表什麼意思嗎？」

 

她盯著他，沾染了湯汁顯得濕潤水亮的唇瓣輕輕吐出兩個字來：「相思。」

記得花樓的姐姐們說過，來到樓裡的男人們，特別是那些自喻是文人雅客的人最喜歡用這來代表情意，至於後面姐姐們也嘲諷說過，所謂的真心又怎麼會是這種隨處可見的小小豆子能替代的話，不知為何樓蘭下意識覺得應該不用說出口。

 

她這樣應當也算是有幫上忙了？

她看著他，不說話，就像個孩童一樣等待著家長給予回應。

聽到這時，原本握著她的手反過來將其緩緩攤開，他捻起那顆熟透到有些軟爛成沙狀的紅豆自己吃了下去，一邊笑道：
「謝謝，但是做為慶祝還嫌太早了點。」緊接著回首朝男學生說：「聽說今晚是滿月，也許是個不錯的參考。」

「月……啊！今晚月色真美！謝謝先生！！」他不覺得送顆豆子稱得上是浪漫，但男子的提示倒是讓他想到了那個經典傳聞，心中頓時有了自信起來。

 

「我只是提點了一句，是你的聰慧幫了你。看在師生一場，你那份茶水錢就由我出吧。」只見男子手拿了個很眼熟的錢包準備結帳，男學生覺得不好意思想婉拒的同時，也覺得因為與男子品味接近而產生了好感，這或許能代表自己眼光很準！

 

「一點小事，就當作是對勇敢追愛的精神致敬吧。」男子笑了笑，接著牽起已經吃得差不多乖乖等在一旁的樓蘭的手，與男學生道一聲後就先行離開了茶屋，陪著樓蘭繼續走走消食。

隨著夜幕逐漸降臨，夜空中明亮皎潔的滿月正散發著溫柔光輝，令樓蘭想起了今天學到的那一句話，用在這時應當是最適合不過了。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不熟悉日文的她在多年薰陶下，簡單會話與其涵義大致是沒問題的，有問題的部分在於她不懂人類，不懂所謂的含蓄之美，更不懂話中有話背後真正的意思。

 

性格思考直白簡單，這既是她的優點但也算是其缺點。

男子笑了笑並不接話，只是默默將她納入了自己的照顧之下，至於提醒的話則是打算等回到旅店後再好好同她說明一番。

 

畢竟無知是現在獨有的樂趣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