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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ley/His Crush《夢花火》


  #看夕陽
   
  小鎮的傍晚,寧靜的沙灘,他盯著逐漸沉落海面的赤紅,微微退開兩步,轉頭看到伊甸已經穿好了鞋,而另一個還坐在旁邊吹風。
  他提著鞋走到她身側,「該走了。」
  「再一下下。」
  貝利沒有說好或不好,只是默默走到邊上拍沙子穿鞋。
  「要搭車回去嗎?」伊甸問他,他蹙著眉,「不好,待會走快一點。」
  海上最後那片半圓即將墜沉,浮動的墨紫在海面游動,殘留的碎芒帶著橙黃的光,收束於海天的縫隙。
  他近前去喚她,在黑夜來臨前。 
  「看,貝利──」
  她轉過身來,盈盈的綠瞳轉著深幽的墨色,「很漂亮吧?」
  貝利望著她。
  「貝利?」
  「⋯⋯嗯,還滿漂亮的。」
  他迅速轉過身,「快走吧。天黑了。」
  
   
  #慌
   
  「我相信,你走出這扇門,就能夠照我說的做。」
  鞋底摩挲地面的響聲,在寂夜裡格外鮮明,人影時不時的晃蕩若擺鐘,如同一場滑稽的催眠。
  貝利面無表情盯著自己的腳。
  那人談起了他的過往,或者是那人自行編造的故事,不亦樂乎地回顧他的成長,而後談到了伊甸,得到他兩句得體的嘲諷後,那人反而笑了起來。
  「在這個地方,說你是最聰明的孩子也絕不為過。」
  貝利盯著自己的腳,彷彿那人不存在。 
  「但是可惜了,她是個美麗的女孩。」
  分明前言不搭後語,貝利卻在瞬間抬眸看向面前人。
  說是看,又像瞪,說是瞪,又似什麼也沒入眼。
  他的眼底是空的。或許眉間有怒,脣角有不甘,但眼神卻空洞。
  「放心吧,她自有她的舞台,你也有你的天地,你們都是我重要的孩子。」
  貝利走出了那扇門。
  
   
  #謊
   
  房間前的轉角處,一隻纖細的手憑空向他招了招。貝利推開自己的房門,又闔上,慢慢往樓梯間走。
  女孩穿著素色的睡衣,正蹲在牆根對他笑,遂拉著他到樓梯間。
  「伊甸說你還沒回來,我有些擔心,就來看看。」
  貝利暗自鬆了口氣,伊甸至少沒說他去了哪裡。
  「你⋯⋯沒碰到那個人吧?」
  貝利平靜地搖頭,轉眸望著她,「妳呢?」
  他在問她。問她是否也聽過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受到束手無策的要脅。
  他可以不說,但卻想聽她說。
  「不⋯⋯我沒有。」她彎起綠瞳,溫和一笑,「你剛才走過來的神情好嚇人,一定累了吧?」
  「妳⋯⋯」貝利還要再問,她已按著他躺在自己的膝上,貝利不動了,甚至有些僵硬。
  她沒有笑他暈著紅粉的耳廓,只是垂睫道:「貝利,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貝利瞑著眼,「妳說。」
  「不管發生什麼,多為自己考慮一點。」
  貝利擰起眉,「為什麼⋯⋯」
  「因為,貝利總是那麼可靠⋯⋯讓我有些擔心呢。」
  她見他不語,輕輕笑道:「我知道聽起來不自量力⋯⋯」
  「沒有那種事。」貝利睜開眼,女孩的笑容很近也很遠。
  那雙隱於昏暗樓道裡的墨綠,閃爍著微光。
  「你和伊甸都要好好的。」
  貝利坐起身來,鼻尖滿是柔軟的香氣,他斂眸淡淡應了,「我答應妳,我們都會好好的。」
 
   
  #傷
   
  貝利剛走出校長辦公室,便看見伊甸在等他。
  他沒說話,伊甸倒難得開了口,「是發生什麼事嗎?為什麼……」
  貝利不以為然,「不管他是誰,自己過來找死,我為什麼要放過他?」
  他越過伊甸走在前頭,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廊,伊甸的聲音再度響起,「這種事的確很多,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不覺得太衝動了嗎?」
  「如果這就叫衝動,我怎麼只是被留堂呢?」
  貝利回眸一眼,甚至有些許嘲弄,見伊甸眉目微黯,便又收回視線,淡淡道:「只要退讓一次,他們就會鬧得更厲害,你還想讓她拉著你逃跑?」
  說起那件事,對貝利和伊甸而言都不甚自在,只是兩人尷尬的地方不盡相同。起因是伊甸上課途中被幾名愛鬧事的傢伙堵了路,最後之所以能順利抵達教室,還多虧了某人義無反顧地衝上來拉著他跑了一路。
  其實伊甸體力一直都不差,升上三年級後身量抽高得快,對方如果真要做什麼,他不見得是被壓著打的那個。
  貝利原先不曉得有這段插曲,是後來好不容易逞了回英雄的某人,莫名其妙被關在廁所裡好久,他才知道的。
  事後貝利自然一一報復回去,伊甸因當下無可奈何「招供」事由,才隱約覺察貝利幹了什麼好事。
  兩人默契地沒再提起。
  待至保健室附近,貝利正打算問起的人便出現了,一看見他,對方便溫柔地彎起眼睛,「快過來。」
  走進保健室,護理師在照看一名躺在床上的學生,見他們進來,只點點頭,顯見是打過招呼了,她取過醫藥箱,「你們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伊甸靠在窗邊不說話,貝利當然也不可能說,正好問的人也沒打算問下去,只按著貝利坐下,低頭仔細檢查他手上的傷,「明明是打贏的人,傷看起來好痛。」
  貝利垂睫不語,凝眸瞧見兩片濃長的輕羽微掩,盈綠的瞳仁浸在外頭透落的少許日光中,轉著淺淺的灰色。
  直至她抬眸看來,他才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對方一無所覺,傾身湊近他,貝利像往常一般眼神詢問,她示意他轉過臉來,「脖子上也有抓痕。」
  接著便專心致志地為他清理、包紮傷口,她動作迅速,力道輕柔,除了用品摩娑、撕黏的細微響聲外,三人反常地沒有交談。
  「好了,我們走吧。」她最後確認了一次傷處,一同向護理師道謝後,便離開學校,步行回孤兒院。
  路上,貝利便猜到她有話要說,也知道她可能要說什麼,本來想好開口的,她倒是乾脆,「我是反對打架的。」
  貝利覷了伊甸一眼,伊甸臉上也有詫異,女孩見狀,忍俊不禁,「不過,我明白貝利出手的原因。」
  貝利一頓,不期然對上那張熟悉笑靨,胸口微微發緊,「……我知道妳的意思了。」
  她看著他,脣邊俏皮的笑弧為午後和風抹成溫柔的顏色,「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們受傷。」
  她的聲音真誠得近乎執著,執著得能夠以愚蠢形容,可貝利無法回應。
  他咬緊牙關,無比確定,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如往常平靜,平靜得彷彿再也沒有聲息。
  ──他第一次發現,身上的傷口原來這麼痛。
  然而這樣的痛,卻讓他感到十分輕鬆。
  「來,這個給你們。」
  她自制服外套掏出了什麼,朝兩人遞了過去,白皙的掌心各躺著一枚糖果,「吃了糖果就和好吧?」
  伊甸接下糖果,笑著搖頭,「我們並沒有吵。」
  「不僅沒有吵,也已經高三了。」貝利飛快地補了一句,仍然取過了糖果。
  「是啊,你們都長大了,看起來只有我沒什麼長。」女孩邊笑邊拖長的語調倒讓三人都笑了出來,貝利撕開包裝正打算吃下糖果,便被人抱住了。
  女孩踮起腳尖抱了他們一下,「我希望你們不要長得太快。」
  話才在耳邊響起,她便已退了開來,「尤其是貝利。」
  「孩子氣。」貝利試著忽略湧現心頭的幾許熱意,淡淡別開眼,已是再明白不過。
  「嗯,確實只是孩子氣呢。」
 


  #妒


  他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算式,簡明扼要地講解題目和方法。
  女孩在他身旁,微微偏著頭,頸邊的髮散在一側肩窩,露出半片白皙的頸膚,她看了看他的筆跡,「原來是這樣⋯⋯我再算一次。」
  她低下頭去練習,由於她將僅有的一張書桌讓給伊甸溫書,貝利便同她坐在床沿,教她功課。
  三人時常一起溫習功課,也不總是誰教誰。有時只是邊做作業,邊聊起學校發生的事。眼見她練習完,貝利便隨口說了個題目,確認她是不是掌握了解題方式。
  不想女孩還在算,那邊伊甸忽然抬頭說出了答案,貝利眉一挑倒沒說對錯,只道:「這是給她練習的。」
  伊甸去看一臉訝然的女孩,微笑道:「那換我來出題吧。」
  她自然沒意見,「好啊!你們的數學都很好,我要多多練習。」
  伊甸想了片刻才出題,她低頭在筆記本記下後,朝貝利一笑,「你這下只能心算,不能再說出來了。」
  貝利確實在算,單純只為待會幫她對答案而已,「當然。」
  於是伊甸轉回書桌溫習,貝利打量手邊的歷史課本數秒,仍決定不予理會,轉眸去瞧她式子列得如何,便發現女孩裙襬處落下一朵花,原先似乎放在口袋裡。那是很普通的摺紙花朵,但除了節慶裝飾外,他們日常已不太接觸這類東西。
  若是她自己摺的,聊天時她定會主動提起,還會給他們一人一個。但三人聚在一塊溫習功課也有段時間了,這中間她都沒有說起,甚至連欲言又止都沒有。
  貝利不得不在意。
  他也不得不放任自己去在意,否則他極有可能做得更過分。
  「妳的東西掉了。」
  他快她一步撿起紙花,女孩放下筆直起身,見他拾起的物品,並不忙著接過,貝利覺察她如此反應,心下微微放鬆,便聽她道:「這是住在另一邊的孩子送給我的,他還說……」
  女孩說到一半,略略有些遲疑,遲疑間帶有可疑的赧然,貝利本來尚算平靜,也自以為維持得不錯,可這一刻他莫名感到生氣和不解。
  但他很清楚,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對這個人生氣的。
  偏偏他能氣的人事物實在太多太多。
  「他還當面說喜歡我,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他今年二年級,之前見過幾次……」
  她很快注意到對面人的沉默,連拿著紙花的掌心都未曾動搖分毫,她匆匆取過,貝利指尖一顫,硬是把紙花的一角撕了開來。
  「抱歉。」他的道歉很老實,但他知道自己心裡毫無半點歉意可言。
  女孩愣了一下,比起關注紙花的慘況,她對貝利的「不小心」投入了更多關心,「貝利,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貝利默默地搖頭,可悲地發現自己沒有因此而升起任何愧疚,同時為她展現出的態度,感到一絲奇異的滿足。
  儘管有人向她告白這件事,他不是沒有想過,也多次在可能的情況猶疑。但他無法相信小鎮的其他人,即使受她吸引,或許不能算作全然的惡人,他也很難放下戒心。
  何況,他有的不只是戒心。影響他的,也絕不是出於保護朋友安危──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有更自私的、隱密的,醜陋又不可告人的想法。
  如同他「不慎」撕破的紙花一樣,只有他知道背後的意義。
  女孩將破碎的紙屑撿起來,貝利忍不住盯著她的眉眼,想知道她是否感到不快,哪怕只有一點點。她的心緒向來難以為旁人所知,即便相處日久,貝利對她產生了更為深刻的情感,然大多時候,她的態度皆和暖如風,除非很注意──除非,像現在的他這樣,否則,是不可能知曉她難過的。
  「既然只見過幾次,他突然向妳告白,是為什麼?」伊甸再度轉過身,床上坐著的兩人同時朝他看來,伊甸又補了句,「突然的好意,在這裡會發生嗎?」
  「如果是別有用心,那就不該是對我了……何況,我只有向他道謝,並沒有答應他任何事。」女孩顯然不願以在學校經歷過的那些,懷疑一同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
  「我不知道。」伊甸狀似閒談,言談間又格外篤定,女孩知他所指,一時沒有作聲,視線回到做好的題目上,見貝利不置一詞,甚至翻開了歷史課本,不住笑了起來,把筆記本交給他,「可以請你幫我看看嗎?」
  貝利討厭歷史不是秘密,有趣的是該科成績他總是能拿到A+,此際他壓根沒有在看,單純在等她和他說話罷了,「嗯,還有哪裡不懂嗎?」
  她捧著筆記本,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對深邃綠瞳,其中笑意深深,亮如星色,「你們所說的我都明白啦。」
  貝利一頓,有意提醒自己方才什麼也沒說,但見她眼底閃爍的狡黠,便明瞭幾分──他不正因為伊甸說得對,所以才旁觀的嗎?
  「明白就好了。」
  
  
  #迴


  滯悶的夏夜裡,星月散落,夜空明寂。
  未開燈的狹小房間內,半敞的窗偷一縷月光壓在縫間,倏然刺亮昏暗的床。
  床上有兩道影子曖昧地交融於牆邊。
  貝利仔細辨認「自己」摟在身下的人,在看清那張秀致面孔上,鑲著兩顆盈綠寶石後,意識模糊了起來。
  「他」慢慢地吻她,從眉心、眼瞼一路到脣邊,掌指撫摸懷中熱燙的身軀。
  貝利發現他們渾身赤裸,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也許有什麼別的可能,他暫時想不了太多。
  女孩的臉紅紅的,平日溫柔的聲嗓變得好軟,眼睛分明濕潤得溢出淚珠,卻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近乎倔強。
  貝利能感覺到「自己」的緊張和小心翼翼,甚至是觸碰間亟欲克制的暴烈。
  她溫熱的指尖沿著他的脖頸,一寸一寸滑過胸膛及腰身,堪堪停在腹下,她悄悄地移開視線,復又提起勇氣般直視他的身體。
  染上羞意的碧瞳充滿好奇,好奇中有懊惱,懊惱透著一股奇妙的甜蜜。
  貝利無法完全讀出她的心思。即使多麼在意、關注,也未有一刻在她的神情裡,得知她對自己滿盈的──歡喜。
  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給他這樣的悸動。
  ……還是在自己習以為常的事情上。
  然而這種自嘲,遠遠不及她溫柔的吻,輕柔的擁抱。柔軟的指腹微微按壓他的脊背,屬於她的溫度,在試圖描繪其背部輪廓的撫摸下,一點一滴浸入骨髓。
  本來呼吸間的熾熱,空氣中的噪悶,自她指尖透出一絲舒暢。
  他傾身回應,鼻尖上的汗滴落在交疊的雙脣間;女孩不敵情慾的徬徨亦隨著頰側的汗水擦過脣畔,吻縫間一抹鹹澀在舌尖相觸之際,立時釀作奇異的甜美。
  貝利不曉得如何停止。
  更無法思考,自己想停止的是時間抑或其他。
  女孩倚在他懷中,緩緩別開纖白的雙腿,他的手亦輕緩地撫至腿間尚未綻放的縫隙。
  可貝利沒有再動,只轉眸去瞧她的臉。
  沒有赧然,沒有害怕,她執手揩去他臉龐的汗珠,盈綠的瞳仁映著他的神情。
  他甚至比她更懼怕──
  貝利呼吸一滯,女孩似是知他所想,兩額相抵,她環住他的頸項,柔聲說了幾個字,既不是他隱密渴望過的那些,也不是平日裡尋常的安慰。
  「你就是你。」
  「我知道的。」
  貝利猛地將人按到牆上,掌心搶先一步扶住她的後腦,她低呼一聲,很快便被胸前突如其來的揉捏嚇得噤聲。
  「狡猾,太狡猾了。」
  手下的力度不同於方才,然比起洩憤卻更像挑逗;咬牙切齒的低語,也隱沒在啃吻女孩耳廓的喘息裡,碎成一地慾色。
  「貝利……」
  「是妳讓我變成這樣的。」
  責備的話,不滿的語調,落在女孩耳心,唯餘低沉誘人的笑音。
  那道稚嫩的縫隙逐漸溢滿晶亮的蜜。
  他兩指撥開密合的花瓣,餘下的指節濕滑不已。
  一邊摩娑前端濕漉漉的蒂果,一邊淺淺探入緊窄花徑,女孩已然綿軟的聲嗓在反覆撩撥間起伏,迷亂的親吻似細雨輕輕點過他下頷脖頸處,而後連同喘吟咬到鎖骨上。
  沒有憤怒,沒有氣惱,她由咬為舔,無助地想要忽略身下越發深入的撫弄,最後只能將止不住的嬌叫埋在他胸前,任由腿間洩出大股蜜水。
  貝利扶起女孩,她通紅的臉蛋掛滿淚水,那對本來藏著羞澀的濕潤眼眸,蕩漾著旖旎的光。
  他凝視她眼底幽微的月色,埋藏在一片深綠之中,相纏的脣舌,吮吻摩擦間的響聲,催促彼此擁抱對方,在逐漸相合的軀體上,浮動一室情動的氣息。
  熱烈純粹得無以迴避。
    
  ──然後,貝利睜開雙眼。
  他正好好地躺在床上,房間還是那個房間,窄小陳舊,除了一張書桌、一張床、一個單薄的衣櫃外,幾乎找不到能夠伸展的空間。
  ……沒有其他人在。
  他揉揉額際,還未揭開薄被,就已覺察下褲可疑的濕濡。
  換下來時,想著天色尚早,便趕緊拿去清洗。
  洗完後,在冷清清的廊道上遇見了人。
  恰好是現在最不想見的那個。
  「貝利,早安,你今天也那麼早。」
  女孩穿著日常的便裝,簡單的上衣下裙,他不是第一次見,忽然很難直視,盡可能以平常的速度移開目光,可看到對方的笑容,又不住放慢速度。
  導致他整個人極其彆扭。
  女孩奇怪地看著他,在神色轉為擔憂前,貝利勉強補上一句,「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而已。」
  「既然這樣,你快回去睡一會吧。」
  貝利微微蹙起眉,女孩的眼神真摯……不如說,太誠摯了,甚至到了欲蓋彌彰的程度,要是沒有那個夢,貝利必然得追根究柢一番,如今只能順著對方的台階下,反倒要懷疑女孩是否知道了什麼。
  「那我先回房了,晚點見。」
    
  「……妳怎麼了?」
  女孩收回停在某間房的目光,轉頭朝伊甸一笑,「剛才遇到貝利。」
  伊甸望著自己才剛離開不久的男廁入口,少許遲疑,「他是剛醒嗎?」
  女孩搖搖頭,兩人一同離開了孤兒院,漫步在清晨的街道上。
  「他不久前是從浴室出來的。」
  伊甸沉默了。
  「啊,伊甸果然知道是什麼事呢。」
  「不……我不知道。」

  


  #Rich Hearts(上)


  十月下旬,天氣漸冷。
  到學校以後,天色陰沉沉的,上午的課進行到一半,便下起了雨。
  貝利和伊甸自數學教室離開,前往語文教室,女孩已經在裡頭等他們了。
  他走在伊甸前頭,女孩自然招呼他坐到身邊,伊甸則坐在兩人前方。五分鐘後,他們的語文老師──禮頓進來了,學生們坐滿教室,準備開始上課。
  禮頓像平常一樣確認過前次授課進度,在黑板上簡明地寫下今日主題和要點,便開始指名學生起來朗誦詩文。
  貝利知道他是永遠不會被點到的「那種學生」,所以一直都按照自己的進度溫習,女孩也是與他相似的類型,禮頓偶爾會問她是否有問題,但討論過程總是明快確實,貝利並不特別擔心。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只有坐前面的伊甸而已。雖然三人已就這些困擾相互商量過幾回,但若發生在上課期間,身為學生的他們很難有其他防範方式,即便假借詢問詞彙語法應用,到底有限,次數一多,難保禮頓不會換花樣。
  貝利不由得煩躁起來,偏偏綜合諸多情況,他們是沒轍的一方。
  正當此時,禮頓走到伊甸身邊,狀似無意地宣布學校慣例要在學期末舉辦話劇表演,學生們不拘班別,將分成數組表演不同內容,提前慶祝聖誕節。而今日提出的劇本,是富家子泰勒與乞丐卡斯相愛的故事。
  禮頓說完,自然要鼓勵大家參與活動,無論是扮演角色或是擔任後勤。席間一陣騷動,忙著吐槽故事老套俗氣的,自發性組織道具佈景製作大隊的,就是沒一個人打算認領角色。因為他們的老師,此際正溫和親切地建議伊甸認領角色,如果在練習過程遇到什麼問題,禮頓保證自己會提供妥善的協助。
  貝利不屑冷笑,下一刻他便再也笑不出。
  「禮頓老師……請讓我出演泰勒一角。」
  他看著身側的女孩堅定地舉起手,臉色蒼白,但神情十分鄭重。貝利腦中嗡的一響,餘光瞥見人群中有幾人不懷好意地瞧著她,無外乎是有一人起了頭,就有一群人想起鬨,但貝利無法確定是不是專門盯著她想挑事的。
  距離演出還有一個多月,他賭不起。
  於是他舉起手,「我認領卡斯。」
  禮頓驚訝是意料之中,女孩亦震驚地看著他,貝利沒好氣望著對方,因禮頓離得近,他不想多話,只道:「我們去登記吧。」
  禮頓顯然有些氣惱,礙於在上課中,當著班級的面拒絕兩個學生自告奮勇,反而教人生疑;那邊伊甸很快就在道具組排上號,三人完全沒給禮頓絲毫機會。
  兩人在演出名單簽下名字,女孩鬆了口氣,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滿眼都是歉意,貝利搖搖頭,畢竟還不是說話的時候。
  禮頓接著問過班上有無斯特林人選後,課堂才恢復進行。
  下課時,禮頓告訴貝利二人放學可在教室練習,並且熟悉對戲夥伴,「不過,你們看起來很熟悉對方了呢。」
  貝利充耳不聞,女孩順服聽訓,禮頓見他們的反應不如預期,早是意興闌珊,遂道:「斯特林的人選我會在放學之前安排的,你們就好好練習吧。」
  午休時間,女孩想找貝利談話劇的事,但被幾個同學圍住了,七嘴八舌地問她怎麼突然想參加表演,她在學校的人緣不差,但這所學校無論是否受到歡迎,欺凌的招數層出不窮,管他是誰。
  中午時段,走廊、餐廳俱是人流不斷,貝利見她一時抽不開身,便自去餐廳用餐,伊甸倒想跟他倆說些什麼,在原地等了女孩片刻,她眼神示意其先行一步,伊甸才跟上貝利到學生餐廳。
  貝利、伊甸二人坐下用餐不久,女孩才急匆匆地趕來,貝利給她留了位置,但什麼也沒說。
  「抱歉,我來晚了。伊甸你還好嗎?」她衝他感激一笑,便轉頭對伊甸說話,伊甸見她神色如常,很有些惴惴不安,「我知道妳剛才是因為我,可是,我不希望造成太多麻煩。」
  貝利面無表情地繼續用餐,女孩憂心地瞥了他一眼,「我希望你輕鬆一點,所以沒關係,只是……貝利原本不用這麼做。」
  貝利見提到自己了,內容也與他所想的分毫不差,只是淡淡回應,「妳想幫他,我要幫妳,沒什麼好說的。」
  她望著他,笑意比平常還要淡,貝利沒來由感到心虛,可這種心虛絕非他做了魯莽之舉,不過是個學校活動,他在舉手前就已經想好如何完成,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都是深思熟慮的行動。
  於是這股心虛就變成了更加奇異的感覺。
  他想要她為此放心。
  像平常一樣。
  可事實是,她在為自己可能面臨的情況而發愁。
  「我聽同學說,還有一個星期能調整名單。我知道你這麼做,一定想好了之後的情形,但我不想讓貝利做不喜歡的事。」
  如果換作旁人,貝利或許會當成諷刺,抑或某種冒犯看待。厭惡的事情說都說不完,哪裡能夠去分辨自己的感受──他又有多少時間仔細體會所有感受的不同?
  所以貝利試著在有限的範圍忽略。即使胸中再如何鬱塞躁亂,他總還有最普通的那一塊,他會在她面前活得像個正常人,就算只是他以為的正常也無所謂。
  然僅僅是相處中的細碎,可能連貝利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細微處,還是有個人自然而然小心呵護。
  他不喜歡的,可以不做。
  話語和人,溫柔得太過奢侈。
  「我退出妳也退出,否則免談。」
  女孩洩氣似地垂下臉,卻沒有再勸。貝利略略鬆開眉心,他不願意她分神想這些事,又能理解她的心情,如此彆扭的心境,竟生出一絲不合時宜的喜悅。
  他忙收拾餐盤,對伊甸說:「你放學後就回去吧,免得節外生枝。」
   
  放學後,貝利和女孩向伊甸道別,目送伊甸離開學校後,兩人往語文教室走。
  排練的學生零散分成幾組,有些在走廊上討論,他們走進教室,有同班的學生向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同學指了指他倆,那人很快便向他們招手,待至近前才有禮地介紹自己,他是負責出演斯特林的學生,之後一個月都會一起練習話劇。
  貝利二人也打了招呼,女孩說明他們分別扮演的角色後,對方便提議先來一同讀劇熟悉劇本內容。三人坐了下來,按照順序念自己角色的台詞,少年駕輕就熟,顯得格外有活力,貝利注意到她對少年的表現很是欣賞,連帶也念得極富情感,唯有他照舊維持平時的語調一板一眼地讀過去。
  一遍結束後,少年有些尷尬地道歉,「是我太忘形了!」
  「這樣才好啊!接下來還請你多多指教。」她朝他眨眨眼,「貝利也這麼認為吧?」
  貝利見那雙綠瞳滿是笑意,配合地頷首,「再讀一遍吧。」
  少年對他的反應頗覺詫異,但更多的是歡喜,三人復又讀了一遍,大致明白劇情整體流程後,便商議開場的角色介紹環節,試著排練一次,接著討論明天練習進度,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離開時,還有幾組人馬在場,兩人向同學告別,貝利從背包翻出摺疊傘,她打量著灰濛濛的天空,綿密的雨霧由近而遠慢攏而至,整條牛津街泛起朦朧的陰灰色,「伊甸應該順利回去了吧?」
  「不用擔心他。」伊甸在單獨行動時的謹慎程度超乎想像,貝利倒是不怎麼擔心。兩人將傘打開後,並肩步出校園。放學時間,街道上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五顏六色的傘面散落在街頭巷尾,將陰霾蒼涼的天際襯得繽紛。
  她說起今日練習的情況,貝利時不時應和,雖未曾表現十分的興趣,卻都仔細地在回應她提及的內容,給出下次練習的建議。女孩似有所覺地盯著他看,貝利自然而然與她相對,兩相凝視,那雙綠瞳浸潤在細霧之中,隱約映出他的模樣。貝利看見對方眼底目不轉睛的自己,心底的不自在乍然爆發,無處可藏,只得慢慢轉開視線。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貝利不太確定她在看什麼,排練過程還算順利,他也沒有想過怠慢這次演出……正當此時,身側人溢出一聲輕笑,「說起來,我今天還沒向你道歉。」
  貝利立時丟開了前頭思緒,張口應道:「不是說了,那沒什麼──」
  「有的。」那輕淺的笑止於脣畔,她的目光誠摯,聲音溫柔如寂夜細雨,「我沒有先跟你商量,讓你為難,對不起。」
  耳邊漸密的雨聲,聽來遠遠不及她的話語柔軟,一字一句,掉進了誰的心裡。
  聯想到中午她的說詞,貝利只需要明白,她在為自己難得的魯莽之舉表達歉意就行了,可她不是。
  他就是知道她不是。她真正感到抱歉的,是他因為她,不得不的「忍受」。
  所以,他也不可能用「別想這麼多了」這種話來搪塞,遑論他對她還真說不出什麼漂亮的敷衍之詞。
  「那我也有不接受妳道歉的理由。」女孩微微一怔,貝利若無其事地轉過臉繼續向前走,「我清楚妳這麼做的原因,這方法也是可行的選擇,就算麻煩,也不是做不到。」
  她快走兩步跟了上來,「貝利……」
  話已出口,貝利當然不打算讓她繼續擔心下去了,「我沒有勉強。妳已經把我的『勉強』照顧得很好了,現在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這話雖說得一氣呵成,貝利卻覺心跳如雷,白皙的耳廓霎時沁出暈紅,也就面上還撐著幾分眉目慣有的冷然。
  女孩就像不曾覺察一般,笑靨粲然,「謝謝你……有貝利在,表演一定會很精采。」
  貝利奇怪地瞧著她,她只是瞇起眼咯咯笑,「貝利不知道自己很受歡迎嗎?大家只是不太敢靠近你而已。」
  「不需要。」
  見他如此篤定,那對綠眼睛眨呀眨的,「那就只好讓我跟伊甸陪著你啦。」
  貝利略略勾起脣角,聲音卻很平淡,「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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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線
  #忘
   
  他曾害怕黑暗。
  卻已無數次穿行在無垠的深幽,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每當他停下腳步,想辨認身邊存或不存的事物,那道聲音就會響起。
  近得彷彿就在他懷裡。
  「不要為我傷心,好嗎?」
  然後,他的眼淚掉進了對方的眼睛裡。
  「忘了我吧,貝利。」
  「把我忘了,這樣就好。」
  貝利準時起床,梳洗穿衣,走出倒鉤街,去往宅邸街上的孤兒院。
  「──你該付錢了。」
  他再也沒有恐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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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A衍生的怪東西
  #孤島求生


  根據奇怪的紙條指示,他只能攜帶船上的一樣東西下船。
  既不知道目的地,也不曉得自己如何登船,貝利暫且當作是在作夢──
  但如果不是夢呢?
  他仔細觀察能夠攜帶的物品,全都是一些野外求生的必需品,考慮可能面對的情況,他選了一把長度適中、便於攜帶的刀子。
  踩過淹沒足踝的海水往陸地走,入眼景色明顯是一座島嶼。
  海島上鬱鬱蔥蔥,植被繁茂,遠處就能看見一些生有漿果的樹叢,只是不曉得有沒有惡獸毒蟲。
  雖然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夢,貝利還是忍不住思考接下來應該採取的行動。
  他沿著島嶼的邊界走,日頭尚早,稍微查看地貌後,再想想入夜後睡哪比較實在。
  於是他在另一側海灘上遇到了熟悉的兩個人。
  伊甸對戶外活動一直頗感興趣,突然面對這種狀況,反倒沒有慌張,貝利看見他腳邊的一袋食物,稍微放心了。
  至於還有一個人……貝利見她精神還不錯,更放心了。
  三人會合以後,互相交流來到島上的情形,果然都一樣。
  貝利覺得這一定是作夢。但他沒有說出來。
  三人決定去蒐集一些材料製作用具,貝利帶的是刀子,便交由他開路。直至此時,貝利才注意到自己剛剛忽略了一件事。
  「妳帶的東西是什麼?」
  這話一出,女孩露出難得一見的赧色,伊甸也有些尷尬。
  貝利挑著眉,沒有說話,女孩對他這副神情再瞭解不過了。
  ──從、實、招、來。
  女孩垂著臉把背包裡的物品拿出來,貝利錯愕瞠眼。
  那雙纖白掌心赫然捧著一本《野外求生手冊》。
  貝利真的希望這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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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線
  假如去鎮外生活,三人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後,貝利選擇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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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幾乎忘了自己說了什麼。
  才說完,面前的女孩便哭了。
  最苦最痛的時候,她都沒哭,怎麼他說了幾句話,她就哭成這樣?
  貝利在漫長的幾分鐘裡,飽受詭異的尷尬不安折磨,卻沒想過收回任何一個字。
  他不會後悔的。
  她哭了許久,掛著滿臉淚,慢慢地撫上他的臉龐。
  所有尷尬不安消失了,不可思議的溫暖在心底蔓延。 
  「我剛才⋯⋯好害怕⋯⋯」
  貝利按住她的手。
  「但想到,若是夢境的話,只要像往常一樣就好。」
  貝利突然出聲,「多久了?」
  「咦?」
  他的凝視無比認真,還有著奇異的熱切,「妳夢到我跟妳說這些,多久了?」
  「⋯⋯貝利,我喜歡你⋯⋯」
  「對,所以──妳想我多久了?」
   
  #交往後第一次接吻
   
  這不是初吻了,於他而言。
  但要論起與喜歡的人接吻,他的確是第一次。
  他可以和所有人接吻。
  但想吻的人,始終只有一個。
  她的喘息,她的低吟,還有微小掙扎後的溫柔,遠比想像中更加甜蜜。
  「貝利⋯⋯可以再一次嗎?」
  「嗯?」
  「我再多練習幾次,一定能跟上你的。」
  ——當然,要他吻幾次都可以。
   
  #交往後第一次
   
  貝利喜歡綠色,但不是色碼或顏料調色的任何一種。
  那種綠色,只存在於一個人的眼睛裡。
  也許會透過相似的顏色而憶起,但終究無法為任一人、任一物品所複製。
  他看見自己飄盪在那片綠意裡,逐漸沉沒,沉沒。
  她的聲音在耳邊流淌,她的體溫在他的懷抱裡熱烈。
  他的世界,寧靜和暖。
  她望著他,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兩人對視當口,貝利含住她的脣,聲音低到聽不見,「妳介意嗎?」
  「介意什麼?」
  疑問來得太突然,她見他不再言語,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說不介意是騙人的。」
  她摟住他的肩頸,感覺到他的身體放鬆下來,才輕輕道:「只是心疼而已。」
  「心疼?」
  「嗯,心疼所愛,是很平常的事。」她微微一笑,「不會因為他多麼強大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