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是夜，家家戶戶早就歇息了，天氣寒冷，外堡一屋舍內交纏的人影卻正打得火熱。
「嗯……啊……趙兄……阿活……」
原本整齊的翠綠衣襟被揉得凌亂不堪，馬尾散了，烏髮披散在肩上，平日冷靜自持的劍客儀態全失，筋骨綿軟，舒服地哼出鼻音。
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唐門弟子衣著倒是整齊些，帶著粗糙硬繭的指尖沿著男人的腹筋一路下滑，到達微凹之處，繞著肚臍打轉，身下人的喘息聲更大了，胸口隨著觸摸起伏，甚至隨著每一個挑逗主動抬起腰部，像隻討摸的大貓。
趙活繼續下探，直至還未被褪去遮蓋的下半身——對準褲襠中央，便是狠狠一握。
「唔！」葉雲舟渾身一震。
「不是吧……」
葉雲舟聽見趙活喃喃自語，語氣中帶著微妙的震驚，可他眼下、心上全被愛人填滿，慾火燒身灼心，一時之間東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更別說去思考趙活的話語。
「居然真的沒痿……？」
手中的肉莖滾燙無比，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它一跳一跳的。趙活有些慌張的放開葉雲舟仍高高翹起的陽物，一改方才異常熱情，把葉雲舟壓制在床，撲上去又啃又咬的急色模樣，他起身，尷尬地坐著，又挪動屁股，坐得遠些，顯得手足無措起來。
尷尬。
「…………」
葉雲舟離高潮就一步之差，過了一會兒腦子才從雲端重返人間，他乾渴的嗓子音色暗啞，杏眼微微地瞇起，「趙兄此言……方才——莫非都是在試探葉某？」
難怪『辦事』前趙活堅持不熄燭火，還掐著葉雲舟的下巴讓他直視他的臉，明明最一開始同房，還在青澀地相擁而眠階段時，有點光亮還不肯上床，用本人的話來講，就是怕葉雲舟近距離瞧見會倒胃口。
原以為是和愛侶心意相通，在耳鬢廝磨之際絕計想看著對方容顏，至少他是心心念念的，卻沒想到——
「呃、呃！」趙活被質問，高超的嘴力一時語塞，他的臉變換著顏色，最終下定決心般咬牙道，「我、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嗎？」
「要是和個醜男從此在江湖上被配成一對你這輩子可是都毀了喔！想想你的名望！想想我的臉！想想雲裳要個漂亮的嫂子！至少在拿走你冰清玉潔的身子前多試一下有什麼不對，萬一你心有餘而『硬』不足，回頭是岸金不換，軟了咱就好聚好散……」
話一收尾，趙活就心虛得要命。他沒說謊，他們這一個笑起來好看，一個看起來好笑的組合，要是讓旁人來論，那說多不般配就有多不般配。可他趙活這輩子最恨的句子就是『我是為了你好』，他吃這句話的虧吃得還不夠嗎？不教他武功是為了他好。不收他入室是為了他好。大師兄和二師兄私下聯手不牽扯他入局是為了他好。江湖險惡，不告訴他真相是為了他好。
他們總說，不知道更幸福，有個盼頭是為了他好。
虛心的是這一口大鍋，他反扣在葉雲舟頭上竟扣得如此順手，趙活對自己下意識的貧嘴賤舌懊惱不已，人生在世，還就真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試探。好久沒用上的詞彙。葉雲舟感到有些陌生。
可在他對趙活一往情深之前，他試探了他究竟多少回？現在回憶起來竟有些數不清了。相見時告知會回來是試探（那人就真依約等到了傍晚），江上旁觀是試探（可那人打死不退）、願不願意娶雲裳為妻是試探（要是真答應了，怕是下一秒便成了劍下亡魂），在此之後，請教毒物是試探、辨別藥材是試探、教導劍術是試探、武林大會請命是試探……
那麼，趙兄就反過來試你一次，既沒要你的財也沒要你的命，也是替你著想，你憑什麼覺得受傷？
兩個高修養的君子就這麼一個坐在床頭，一個坐在床尾，深刻地開始自我反省，都顧不得下身是否還『一柱擎天』地頂出個尖。
「葉兄，對不住，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多心，我對你真情實意，只是……」趙活囁嚅著先開口，滿是歉意道，「唉、罷了，你若不高興，今天還是先算了吧？反正——」
話還沒說完，趙活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被一把跩回榻上，一轉攻勢，這次由蒼松劍客在上，用彷彿練劍般的力道死死地按著他。
「要做。現在。」
「呃？也、也行……你高興就……葉兄你的表情好恐怖這樣我有點害怕……」
主導權易位，被葉雲舟有些粗暴地啃著脖子，趙活不得不抬頭上仰，擔心自己晚些會被一劍捅死，此劍非彼劍……救命不要再滿腦子葷黃笑話了！
也正因為這個姿勢，趙活被迫仰望著床榻屏風，卻見昏暗之中，一顆腦袋探出屏風後，晶亮的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四目相對。
&@#%$^(*&@#%$^(*——
趙活一腳把葉雲舟蹬了下去。
「你誰呀？搞什麼？怎麼回事！」
顧不上被自己踢開的葉雲舟，趙活立刻繞到屏風後頭，鬧出這麼大動靜，若是偷武功秘笈的賊人還是想探聽八卦的快報記者也該跑路了，可對方沒有。
一個小姑娘，還是老實地待在原地，任由趙活將她從屏風上一把扒了下來。
「……小師妹？」
不、不對，不是小師妹，只是好像長得有些相似……？小師妹這幾年長高了些，再怎麼樣也不該是這般矮個頭。
小姑娘落地後還是乖乖地站著，眼睛直眨巴，看起來有些疑惑。
「小娘子，妳是誰家的閨女？怎麼跑出來的？」
小孩不語，只是默默地指向身後的木櫃。
那是趙活放置唐門小劍的暗匣，趙活連忙衝過去一觀，箱中空無一物，唐門小劍已不翼而飛。
！！？？
「等等、啥、我的劍呢！我的劍、我的劍在哪？」
「趙兄莫急……」
「在這兒。」
小孩上前，那溫潤的神態和年幼的唐默鈴真有三分神似，她牽起趙活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依偎地輕輕蹭了蹭：「主人的手，好暖和。」
「……啊？主、主人？」
「嗯，主人。」
小孩抬頭看他，趙活離她離得近了，這才仔細地端詳，烏黑的長髮，粉色的服飾，都像個唐家人，可一對上目光，趙活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那雙瞳孔不似常人漆黑，而是泛著銀色，流光溢彩，猶如他打鐵冶鍊時融化浮動的金屬。一雙非人的瞳孔。
再順著她的面孔往下看……趙活信了。不得不信。
雲裳妹妹身子是好了，可葉雲舟仍不放心她練武，小妮子自然不依，央告趙活去請命，好說歹說，這事才算定下。
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趙活為雲裳打了一把輕巧的越女劍，那日午後的陽光正好，雲裳眉飛色舞地接過那把劍，又纏著他們編劍穗。
趙活編了五六個樣式，換了七八種顏色，總算討得雲裳歡心，領著自己的新劍和新劍穗去找一眾唐門人獻寶去。
換了個領域，葉雲舟仍是手拙，鼓搗了好一會兒都沒個型，趙活看著他努力到滿頭大汗的神情，不禁失笑。
趙活拿起剩下的材料，編了兩串同心結，又鬼使神差地想到懷中帶著的雙鯉翡翠，他取了半塊，綁上，成了新劍穗，又將另外半塊繫上，第兩個新劍穗。
這玉佩是在他們下山義診時，路遇玉商被強盜打劫順手救下的，商人堅持當作回報贈與他們，兩條小魚雕工精巧，既能分開，又能頭尾相扣相連，正好拼成個圓滿。
觀翡翠玉種老、水頭好，是不可多得的名貴之物，趙活原本想賣掉換點盤纏，但又覺得別人給的謝禮，轉手就賣掉也太不近人情，若是未來給雲裳當嫁妝也行？
以為雲裳會當寶貝兒搶了去，結果雲裳嫌棄雙鯉樣式俗氣，她更喜歡蝴蝶、花、鴛鴦……
趙活將其中一個遞給葉雲舟，道，分則一人悠游，合則相印連心，就當定情信物吧。
「葉某喜不自勝……」
那劍穗，還有葉雲舟的笑容，他怎麼可能忘得掉。
眼下，那半條魚正好端端地掛在小姑娘的脖子上，連流蘇都是他當初選用的顏色，絕對為真品。
傳說生靈修行數百年後能成人，山野精怪異聞不少，比如他家大師兄傳言就是猴精的化身……呸呸呸，扯遠了，可器物也能算是生靈嗎？
趙活心情有點複雜，為什麼他的唐門小劍化型後會長得和小師妹這麼像，到底是因為掌門一脈的傳承，還是以持劍者有好感的異性作為範本呀……？就算是後者，也不該選年紀這麼小的模樣吧，他可沒有奇怪的癖好。
想著想著，趙活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葉兄，你的聽雲劍現下是放在何處？」
「這……應是放在弟子房中，葉某今晚急於沐浴，便沒有帶出來。」
欸，不是，就算現在唐門很安全，點蒼的追殺令也撤了，難道葉雲舟為了破處，連隨身的岳家劍都不要了，就急著要非禮他……
碰。
倏地，臥房的門被推開，夾雜著風雪捲入。
來者按著斗笠，一時間看不透樣貌，可想必底下會是張清麗絕世的容顏，趙活莫名有種既視感。
然後他瞧見了，那雪白的頸脖上，用同心結繫著的另外半塊翡翠。
所以說——到底是在娘化三小？？給我變回去！！！！
-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