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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不懂,」男孩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繼續說:「我那樣拿哪裡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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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支援課的練習場,今天的課題是快速的取得三樣相同的救援物品。精神不濟、呵欠連連的男孩用懶人翁般的速度取了兩件乾糧和一條毛毯後就睡倒在我腳邊了。「勉強及格,見習生歐森查爾德。」看著被自己的搭檔阿波羅用力啄醒而痛得哇哇大叫的男孩,埃米那教官在手上的計分板上寫了些什麼:「對成績有意見的話請來找我補考,還有,晚上請早點休息。」

 

  男孩揉著後腦勺、在教官轉過身時對著她扮鬼臉,我皺起眉,心疼感湧上心頭。

 

※※※

 

  在男孩的宿舍頂樓有一個非常漂亮的空中花園,充滿異國風味的植物填滿了整個挑高的空間,流水和蟲鳴是溫柔的搖籃曲,巨大的樹冠層之間、一塵不染的透明玻璃上灑了滿天星斗。就著入口的介紹牌來看,這裡是給飛行、昆蟲和草系神奇寶貝的休息場,只是大部分時間都只有我一個。

 

  只有我一個。

  我抿抿嘴,將從喉嚨湧起的酸澀吞回肚裡,在一棵好幾人合抱的大樹下蜷成一團、嘗試入睡。

 

  蟲鳴聲停止了,然後是窸窸窣窣的微弱聲響由遠而近。噢不,我想著,別又來了,拜託——快過來,我心中的另一個聲音說,快過來、我在這——

  細碎聲響近在咫尺,我瞪著它的方向,全身緊繃得像是炸毛的小貓怪,我還在糾結著該不該逃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從灌木叢探頭出來的男孩眨著靈活的大眼,在夜色之下呈現暗藍色的眸子中閃著精光。

 

  「找到你了。」他嘻嘻笑著,說:「不管你躲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老爹。」

 

  男孩從背上的大背包中取出一條毛毯、一罐礦泉水,然後將背包倒過來,抖出了一大堆——大部分是洋芋片——的零食。他啪的打開一包,一手拿水一手拿洋芋片的靠著我坐下。我挪了挪位置,伸長了手把那條毛毯勾過來。

 

  「我真的不懂,」男孩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繼續說:「我那樣拿哪裡錯了?」他整個人偎在我的肚子上,開始把洋芋片塞進嘴裡:「洋芋片、水、毛毯、洋芋片。」我把毛毯蓋上他的腿,裝作沒發現他不小心重覆的某個詞。「當然是種類越多、越齊全越好,大鳥教官真奇怪,我可是每晚都這麼帶的。」

 

  我眨眨眼,酸澀感轉而襲上了眼角。

 

※※※

 

  我一直以為在一個學校之中,男孩最討厭的地方會是圖書館,我一直這麼以為。直到我們到達宿舍的那天,男孩的表情活像是在他面前的不是房間的門,而是十座圖書館一樣。

 

  「我恨它!」他挫敗的扯著自己的頭髮,看起來比卡在門上、進退不得的我還懊惱:「去他的小門板!我詛咒它!」

 

※※※

 

  每晚、每晚。當別的孩子們和他們的搭檔相擁或依偎入眠時,男孩會悄悄拉出預先備好、藏在床底的大背包。小心翼翼的不吵醒同房的、和顏色很特別的大尾立共眠的寡言學長,溜到走廊上、踮著腳尖和巡房的舍監小姐與她的水晶燈火靈玩捉迷藏,然後爬上樓梯、到這裡來找我。他的大背包裡有時是漫畫和手電筒、有時是有夜光螢幕的掌上遊戲機,更多時候就是像這樣,只有一大堆零食。

 

  「大鳥教官不懂啦!」他已經解決了第一包洋芋片,繼續朝第二包進攻:「我早就是超級厲害的支援高手了呢!」是超級厲害的跑路高手吧?我想,並心疼的撫平他亂糟糟的金髮。

 

  我心疼他每晚的特別課程總是讓他精神不濟,我想要他別再來找我但又矛盾的貪圖著小夥子黏在身邊的溫暖。我換著地方睡、想躲著他讓他放棄,但他總是能找到我,而且還為了找我而浪費更多休息時間。

 

  如果我還是身材修長的哈克龍,我就能溜進他的房裡伴在他的枕側。甚至如果我還是體型嬌小的迷你龍——雖然那已經是不知道幾百年前的事了——說不定還能讓他抱著我在柔軟的床舖上入眠,而不是只能委屈的縮在這裡,在潮濕又令人發癢的草皮上嗑著第二——現在是第三包洋芋片了。

 

  但是如果那樣,那麼光是在那場災難之中,我就沒有強健的雙手能好好抱緊、小心保護稚嫩而虛弱的他,也沒有足夠壯碩的身軀能為他遮風蔽雨、護送他離開那個煉獄之中了。

 

  蟲鳴又響了起來,代替了吃到睡著的男孩的嚼食聲。於是我把那個連想都不用想的如果拋到腦後,將男孩攬進懷中。我閉上眼,在如星辰般散落滿地的洋芋片香襯托下嗅聞著他的薄荷洗髮精香味,並開始懷念起男孩家中房間的柔軟地毯,以及那個大大的落地窗陽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