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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啦A夢|杉雄】大叔的愛_安價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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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nymous · Jul 25, 2024
 
 
  ➡️出木杉英才×野比大雄
  ➡️大叔的愛paro
  ➡️成年設定,ooc都我的
 
  #可隔人骰,歡迎聊天
  #噗主手機打字更新慢,偶爾也會下去骰

 

 
  還住在老家蹭吃蹭喝的野比大雄,今年24歲,母胎單身,還是個櫻桃處男,家裡曾有隻萬能機器貓但目前回到未來世界,只因為哆啦A夢語重心長地告訴自己……。
 
  ——其實我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哆啦A夢,再繼續待下去只會改變這個世界原本的你。
 
  ——我又不在乎!反正只要我跟靜香結婚、我們就能一直在——
 
  ——大雄,你不懂,很多事情不是你能任意妄為的。這不是玩家家酒或是讓你考試及格這麼簡單的事情,牽涉到太多蝴蝶效應的產生。
 
  ——我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啦,總之,我多種點花讓蝴蝶多一點就好了吧?
 
  最後哆啦A夢對他說了什麼,大雄沒聽清楚,就這麼離開了野比家。
 
  就在他即將大學畢業的前夕。
 
  「大雄!還不起床!上班要遲到了!」
 
  野比的母親野比玉子在底下大喊,從小到大好像都得這樣關照自己家的笨兒子,頂著一頭白髮和怒顏,氣沖沖地跑到樓上日系榻榻米鋪成的房間對著縮在棉被裡當烏龜的獨生子搖頭嘆氣。
 
  「真不知道我還能這樣照顧你到什麼時候……唉……」
 
  他忽然露出一顆睡亂的頭,朝母親傻笑道:「沒關係,等到靜香嫁給我之後,我們會一起照顧你。」
 
  「那也要看人家靜香願不願意,你這個樣子哪個女人會喜歡你?」
 
  「沒關係,只要我喜歡她就好,到時候靜香就會被我的誠意感動,最後嫁給我啦!」
 
  連玉子都聽不下去的發言,一邊搖著頭走下樓:「快點下來吃飯吧,你真的要遲到了。」
 
  「好啦……」
 
  大雄的公司是一家日本小有名氣的家具店——brain sleep,說來有趣,當時他已經面試撞牆好幾十家都沒通過,直到這間公司的看上大雄優秀的睡眠品質,於是從外聘試睡員一路進到東京的總公司上班,目前雖然只是營銷部的職員,但還是有升遷希望的。
 
  「今天也要讓客人好好安心睡覺!當然我也是!」
 
  大雄等公車時朝著天空大喊,旁邊的阿姨牽著小孩默默離他遠了3公尺。
 
  好端端地搭公車,沒想到後頭婦女忽然瞪了他一眼,大雄覺得莫名其妙,但業務做久習慣先以笑臉迎人,沒想到反而引來對方怒吼。
 
  「你這個變態!偷摸我了還笑得這麼猥瑣!還不快下車!」
 
  大雄瞪大雙眼:「什、」
 
  「你這個變態!不只摸我的屁股,還想繼續做什麼嗎?」
 
  「不,我什麼都沒做啊!」
 
  即便再怎麼否認,在這種眾目睽睽下,他實在很難澄清自己的立場,尤其他的口才不是很好,只能乾巴巴地搖頭,卻被人誤認成做了還不肯承認的噁心公車癡漢。
 
  他真的委屈到快哭出來了。
 
  「女士,請聽我說,我認為這位先生沒有對您做出猥褻行為。」
 
  從稍微後面一點的地方走過來的人像是背後散發光芒,又或者是早晨陽光刺眼,反正大雄真的覺得對方猶如救世主般地登場。
 
  居然是部長!大雄頓時露出又驚又喜,卻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山羊鬍部長——本名銅鑼衛門,是個年近六十但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紀更顯年輕的大叔——兩個月前空降來到大雄的公司當營業部部長,甚至讓他們疲軟的業績瞬間攀升為該區同產業的第一名,都是多虧部長。
 
  私底下大雄還會偷偷給他喊綽號——哆啦部長,不僅名字拼音一樣,甚至連性格跟笑起來的樣子,還有時而糾正他、又愛吃紅豆銅鑼燒的這些小癖好都一模一樣,有時候大雄都懷疑他是不是哆啦A夢變的了。
 
  「妳仔細看,這位先生的左手提著公事包。右手握緊公車拉環,幾乎不可能對您有做出非禮動作的時刻。」
 
  「不、但是——」
 
  「媽媽,要下車了啦!」
 
  結果是旁邊的孩子為了提醒自己,不停拍摸自己母親的屁股跟腰,女士臉立刻紅了,低頭說了幾聲道歉後帶著孩子趕緊下車。
 
  「部長!謝謝你啊啊啊!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嗚嗚嗚……」
 
  要不是礙於位階差距,大雄真的想直接衝進部長寬厚的胸膛裡來個愛的抱抱。
 
  看他眼眶都紅了一圈,銅鑼部長對他微笑:「請我吃銅鑼燒就好,兩個。」
 
  「沒問題!車站前的那間沒錯吧?」
 
  「你還記得啊。」
 
  「當然了,那是哆啦A——」大雄趕緊閉上嘴,連忙改口:「銅鑼部長的最愛,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他曖昧地朝大雄彎眼微笑,「嗯,謝謝你。那我先在這裡下車了。待會辦公室見。」
 
  「部長再見!」
 
  等公車門關上後,大雄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部長之前不是都開車上班嗎?怎麼今天搭公車呢?而且還提前一站下去……應該不是忘記站名了吧。
 
  他就是這種性格,要是沒想到就算了,一有這個想法就會直接去做,說好聽點是古道熱腸,難聽點就是行動沒經過大腦思考,只管去做沒設想後果。
 
  「部--長--!」
 
  銅鑼部長停住腳步,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回頭看見大雄朝自己奔來,露出既吃驚又複雜的表情。
 
  「野比,怎麼了?」
 
  「呼、呼……好久沒……運動……喘死……我了……先等我……喘一下……」
 
  等大雄總算能正常說話,他告訴部長:「因為擔心部長下錯站,所以我下車來提醒你一聲。公司應該是在下兩站的位置才對哦。」
 
  「我知道,只是我另外約了客戶在這裡見面,所以提前下車。」
 
  「啊?」
 
  圓圓的鏡片底下露出呆傻的表情,銅鑼部長笑到不行,「你就沒想過這種可能性嗎?野比。」
 
  「我沒……唔……」簡直太丟人了,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大雄紅著臉垂頭說對不起,之後匆匆忙忙地說自己要趕快去公司了,不然就要遲到,部長站在原地看慢速奔跑的大雄,淡淡地說:「要是能給你任意門用就好了,大雄。不要再遲到啦。」
 
  以他烏龜般的跑程速度,不僅遲到半個多小時,頂著滿身臭汗外加濕塌的頭髮,辦公室的人完全沒發現他人到了,只有跟他最不對盤的後輩迪奧喊道:「野比前輩今天也遲到半個小時呢,這次又是什麼爛理由呢?迷路?幫忙扶穿越斑馬線的老奶奶?還是沒追上公車?哈哈!」
 
  有墨西哥跟日本血統的迪奧是個優秀的混帳,從一開始目中無人到現在還是很愛針對別人。
 
  當初入職還是大雄親自帶的,一開始特別瞧不起業績最差又笨手笨腳的大雄,直到某次捅了婁子後由大雄替他收拾殘局,之後迪奧對他的態度有稍微好一些,比較偏傲嬌屬性的嘲諷了。
 
  ……雖然聽起來還是挺刺耳的。
 
  「我下錯公車站,走路過來的。」
 
  「都搭多少次了還會下錯站,真笨誒。」
 
  「不用你管!」
 
  大雄氣呼呼地坐上自己辦公室椅,呆坐三十秒鐘後才發現自己還沒打卡,站起來走到打卡機前時看到有人替自己刷了。
 
  「感激我的話就去幫我們買咖啡,記得,我只喝星巴克,特大杯七分冰無糖的美式,兩包糖包另外帶回來。」迪奧悠悠哉哉地朝他擺手,一副自己是瑪雅王國的王子姿態。
 
  「既然迪奧都點單了,那我也要一杯大杯的熱焦糖瑪奇朵,兩下糖漿就好,鮮奶油不要哦。」
 
  「福吉茶拿鐵,我的最愛,大杯熱的,糖度正常,記得幫我跟店員說茶粉增量。」
 
  「你們自己去買啊!不要把我當成跑腿小弟!」
 
  「今天是誰遲到啊?好險有個好心腸的王子殿下幫忙準時打卡呢--」
 
  大雄用手埋住自己的臉:「星巴克很貴欸……你們這群沒血沒淚的土匪,壞蛋。」
 
  即使出了社會,野比大雄依舊是社會階層最底下的奴隸階級,整間辦公室的人都愛鬧他,只有一個人不會,那就是銅鑼部長。所以大雄非常尊敬對方。
 
  大雄朝旁邊的部長業助問:「小咪,你跟課長最常在一起,他喜歡喝什麼?」
 
  「無糖去冰的紅茶。」
 
  「不是日式綠茶之類的?」感覺配銅鑼燒很適合啊。
 
  「都差不多吧。」
 
  「哦……好吧……」
 
  大雄摸了摸後腦杓,一邊低頭背誦大家要點的東西,一邊走出辦公室。
 
  等他人到了星巴克櫃台前,將所有咒語般的飲品全都點完,準備掏出口袋裡的錢包時,才發現自己根本忘記從包裡拿出來。
 
  大雄淚眼汪汪地轉過頭,背後喊他的是個長相英俊的男人,年紀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但光是體格和氣質就比自己高上好幾個層次──當然這些大雄是不會親口承認的。
 
  而且,看著還有那麼一點點眼熟。
 
  大雄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你──你該不會是、」
 
  「出木杉英才!那個2025年即將登入月球的第一位日本人!天啊!」星巴克的女店員忍不住發出尖叫,還引來附近不少人的好奇目光。
 
  出木杉將手指抵在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可以先幫我保守秘密嗎?還有,我的咖啡跟這位先生的帳一起結就好。」
 
  「當、當然好!」
 
  大雄內心同時有「天啊根本是我的救世主」跟「只不過是暫時先幫我買單罷了耍什麼帥啊」兩個想法來回蹦跳,最後拿著出木杉遞來的號碼單,兩人站在旁邊等飲料。
 
  其實他一直都不是會主動搭話的類型,無奈出木杉的謎團太多,讓人不好奇都難。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大雄乾巴巴地問出口。
 
  「昨天晚上。」
 
  「哦……」
 
  「不過我還沒回老家,先住這附近飯店。」
 
  「幹嘛不回家?」
 
  出木杉笑了一下,「先把最要緊的事情做一做,才能安心啊。」
 
  大雄還來不及問什麼比見家人的事情還更重要,咖啡就做好了。平常明明都要等上半天,就只有這時候特別快。
 
  出木杉問他:「你有買自己要喝的嗎?」
 
  「呃……沒有……」總不能說自己請客請到快吃土了,怎麼可能還買自己的份。
 
  「那這杯給你。」
 
  「什麼?不用啦!」
 
  「今天買一送一,我一個人也喝不完兩杯。」
 
  大雄哦了一聲,「那好吧,可是你點什麼?不是全糖的奶飲我就不──」
 
  「大杯的經典巧克力飲,鮮奶油跟甜度都正常。」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手上提了四杯飲料的紙袋,右手又拿了一杯出木杉請的,大雄搖搖晃晃地走出星巴克,一看出木杉離自己一段距離,看起來像是要走另一個方向。
 
  「你要走啦?」
 
  「嗯,之後再連絡吧。」
 
  「哦……」
 
  大雄瞪著逐漸走離的出木杉,內心居然感覺怪空虛的,這是為什麼呢?
 
  一定是還來不及還他錢的關係,絕對是。
 
  當他氣喘吁吁地提著飲料回到辦公室時,銅鑼課長也進辦公室,一群人圍在開會桌前似乎在討論事情。
 
  糟糕,自己不僅遲到,甚至連開會都錯過!這也太慘了吧!大雄差點就要仰天尖叫了。
 
  「野比,你沒事吧?感覺離開很久啊。」
 
  迪奧用著不屑的語氣說:「部長,不用擔心那小子,一定又是在星巴克迷路,不然就是忘記錢包放哪找了半天呢。」
 
  好小子,竟然還比他設想的情況更慘,是忘記帶錢包。
 
  把飲料發一發後,銅鑼部長盯著自己眼前那杯茶瓦納英式早餐熱紅茶,眨了眨眼睛:「野比,這是你買給我的?」
 
  「呃、部長不喝紅茶?」
 
  「沒事,只是有點捨不得喝而已。」
 
  大雄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哦,我的意思是,現在還不渴,等等再喝。」
 
  今天開會的主題是和brain sleep的新品太空科技調溫被有關,目前還在企劃階段,要是能找到有力的代言人肯定能更快達到宣傳效果,贊助商也會接踵而來,他們能有更多經費大量製作產品,壓低成本以利行銷。
 
  「這種事情不是交給公關部去處理嗎?」
 
  「你忘了我們只是間小公司,公關部就是我們營業部啊。」
 
  「……」還真的忘記了。
 
  大雄左思右想自己有什麼人脈可以運用,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小夫,記得他開創自己的品牌,似乎還小有名氣,要是請他加入合作企劃,想必可以有更多支持者加入贊助吧。
 
  『我拒絕。』
 
  「誒誒──為什麼?」
 
  『我是知名衣服品牌,像你們那種寢具公司,怎麼想都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比、比如用你們家的布料……」
 
  『喂喂,你們這次的主軸不是以為NASA研發太空服調溫材料為噱頭嗎?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好不好,笨蛋!』
 
  說完就被掛電話了。
 
  不過小夫說的有道理,應該想想自己公司產品的主要宣傳核心才對,NASA、太空服,知名人物──
 
  大雄靈光一閃,想到某個人。
 
  下了公車後,野比走在人煙稀罕的街道上,眼神有些恍惚。
 
  剛才他收到母親的簡訊,說小百合阿姨的女兒要生孩子,請她回去幫忙做月子,要回老家待兩個月,問自己一個人行不行,就算不行也得說行啊;還有父親,半年前退休後去什麼要去歐洲進修畫圖學程,人就跑沒了,雖然每天還是會跟老婆視訊通話,不到特殊節日是不會回來的。
 
  現在的自己,就算回了家也等於一個人。
 
  「唉……真煩啊。要是這時候有哆啦A夢在的話就好了……」
 
  明明只是不經意地想,光想就讓他眼眶莫名其妙紅了一圈,愛哭的性格果然到現在都沒有改變,要是被胖虎他們看見肯定又要被笑話了。
 
  其實也沒關係,要是哆啦A夢真的回來,就算被笑也無所謂。
 
  等號誌燈轉綠時,大雄不經意地往旁邊看,發現有個人在對面仰望曾經是後山方向的高樓大廈,眼神帶著惆悵。
 
  「出木杉?」
 
  「……大雄?」
 
  號誌燈轉綠後,出木杉走到對方身旁:「下班了?」
 
  「嗯,對啊。那你在這裡幹嘛?」
 
  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出木杉自顧自地說:「一陣子沒回來,很多地方都變了。」
 
  「如果你的一陣子是指高中畢業後,那真的變很多啊。」
 
  出木杉眨眨眼睛,「你還記得。」
 
  「當初我們這群唯一有出國讀書的,不就只有你嗎?學校的紅色榜單都不知道貼多久了--」
 
  「不好意思。」
 
  大雄忿忿不平地說:「比起沾沾自喜的接受,這種謙虛更讓人受不了。」
 
  「抱歉,我沒那個意思。」
 
  「你看你又來了,就是這種態度讓人生氣。」
 
  出木杉抬高一邊眉毛,「那就……謝謝誇獎?」
 
  大雄哈了一聲,「對嘛,坦白接受不就得了,不需要那種假惺惺的謙讓,明明就得意到不行。」
 
  某人說完還故意撐大鼻孔,擺出得意忘形得表情,出木杉忍不住被逗笑:「我才沒有。」
 
  「你有。」
 
  「好吧,以後要是我又這麼說,你可以直接吐槽我沒關係。」
 
  「這話你說的哦。」
 
  出木杉露出微笑:「儘管放馬過來。」
 
  「……欸,出木杉。你本來就是這種性格嗎?」
 
  「差不多吧。」
 
  大雄齜牙咧嘴地說:「你以前明明是個只認識課本、光顧著勾引靜香的優等生,明明沒戴眼鏡也充滿書卷味,而我只像個四眼田雞,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出木杉忍不住苦笑:「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趁機罵我。」
 
  「我以前真的很討厭你。」
 
  「我知道。」
 
  「你知道?!」這下換大雄吃驚了。
 
  「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這麼明顯。」
 
  「真的假的?我以為我藏得很好……」他露出比生吞一條活魚還要驚駭的表情,「難怪你三番兩次地針對我。」
 
  「我沒有。」面對某人懷疑的眼神,出木杉又強調一次:「真的沒有,我發誓。」
 
  「那你幹嘛老是在我面前跟靜香一副很要好的樣子。」
 
  出木杉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那是你吧。」
 
  「什麼?又關我什麼事情?」
 
  「你,跟源很要好,從幼稚園到大學都讀同一所學校,甚至連研究所都想過要讀同一所吧。」
 
  「你不、--等等,你知道?是靜香告訴你的?」
 
  出木杉一臉淡定:「我自然有方法知道。」
 
  「你真的很可惡欸!說話藏東藏西的,是不是怕被人知道你喜歡靜香,誰都嘛看得出來!笨蛋出木杉!」
 
  到底誰才是笨蛋。出木杉沒有說話,步伐逐漸慢了下來,看著氣呼呼到手舞足道的某人背影,原本泛起的無力感成了不自覺的寵溺,讓人忍不住微笑。
 
  「我喜歡你。」
 
  他的告白消散在寒冷的夜風裡,一瞬間就化作虛空裡的塵囂。
 
  大雄自顧自地往前走,隔了快要十公尺後才發現出木杉落在後頭,狐疑地往後頭看:「出木杉?你家不是在這個方向嗎?怎麼杵在那裏不動?」
 
  「……我沒有要回家。」
 
  「蛤?為什麼?」
 
  「我家已經很久沒住人了,他們都移民到國外,現在只有定期找人去清理。」
 
  「誒⋯⋯是噢⋯⋯」
 
  大雄摸著後腦勺,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從小到大過著回家都有人在家迎接的生活,試著想像一下,他就覺得自己寂寞到快要死了。
 
  話說回來,這不就和他現在的情況一樣了?
 
  「那麼,野比君,我在這裡和你道別。」
 
  「哦、哦⋯⋯」沒想到下個轉角就到自己家了,怎麼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呢?
 
  「天氣很冷,你趕快進去吧。」
 
  出木杉朝他笑了笑,毫無眷戀地轉身離開。明明是名利雙收,還是即將代表日本飛往宇宙的第一人,現在卻像個被遗棄的大男孩,好像連哭的資格都不被允許。
 
  「……出木杉,那個,如果你……」見對方絲毫沒有停住腳步的動作,他咬了咬牙,一個箭步(但動作還是很慢)的好幾倍之後才終於追上對方。
 
  「你幹嘛……走這麼快……喘死我了……」
 
  出木杉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微妙,介於意外,又感覺像在隱忍些什麼。太複雜的情緒變化,大雄不可能會理解,反正他也放棄思考太過複雜的事情。
 
  「留下來住一晚吧,我家今天剛好沒人在。」
 
  出木杉向來不是會把情緒寫在臉上的人,他努力克制內心衝動,才擺出那張萬年通用的微笑臉:「一個人才能好好休息吧,有外人在的話,我怕你會不自在。」
 
  這傢伙!真的是個石頭腦袋誒!一定要讓我把話說得這麼清楚嗎?
 
  大雄朝他翻白眼,直接將出木杉的手扯過來,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即便只是看著大雄的背影,也知道對方在生氣,這是為什麼呢?出木杉出神地想。
 
  沒想到一個無心的決定,徹底改變兩個人的未來。
 
  *
 
  沒想到情況比想像中還要尷尬。
 
  大雄連想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跟出木杉鋪同一條被單,並排睡在自己房間地板上。
 
  時間要先倒回一個小時前。
 
  因為兩人都吃過飯,各自去洗了澡(大雄把自己的睡衣褲子借給對方,沒想到被他撐得像是S尺寸,只好拿父親年輕時的衣服給他穿才比較合身,該死的身高和體格差),不知不覺就到了平常大雄入寢的時間。
 
  從美國回來的出木杉生理時鐘還沒完全適應,但他不想讓大雄替自己費心,也決定早點入寢,準備找個地方窩角落睡就好,卻被一臉困惑的大雄反問:「還待在原地幹嘛?我的房間在二樓。」
 
  老實說進展真的太快了。出木杉忽然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抽痛,他還沒有和暗戀的對象同床共枕的心理準備,即便對方一點心思也沒有,但他終究不是聖人,難保自己不能保持正常的反應。
 
  「喂,出木杉,你睡了嗎?」
 
  「還沒。」他的雙眼盯著天花板的位置,兩人保持一條手臂的距離,不近也不遠,出木杉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往他的方向看過去,「你怎麼還沒睡著?以前不是隨時隨地都能睡個好覺嗎?」
 
  「別把我說得像是貪睡豬一樣。」
 
  你不是嗎?出木杉忍不住微笑。
 
  「你會在日本待多久?」
 
  「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大雄驚地差點咬到舌頭,「好快啊……你不是都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了嗎?」
 
  「嗯,沒意外的話,這會是我在日本待的最後一段時光。」
 
  「什、為什麼啊!你之後都不回來了嗎?」
 
  「嗯,畢竟我家人都移民到海外,加上太空人的訓練時間長,擁有的假期數也短,沒辦法再請長假回來。」
 
  即使以前巴不得對方消失在自己眼前,這樣就不用擔心某人搶走靜香,現在夢想成真,大雄卻高興不起來。
 
  「……我才正要開始了解你,你就要離開了。」
 
  即便聲若蚊訥,在這過分寧靜的夜裡仍顯得格外清晰,顯然大雄自己也沒料到會說出這種話,講完後兩人陷入一段死寂,他急著想要替自己澄清:「不、那個,我是想說--」
 
  「那麼大雄,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蛤?!才、才不想呢--」剛才已經出過一次糗了,這次可不能再犯,「你留在這裡要幹嘛?對你來說,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不……我想珍惜的東西,全部都在這裡。」
 
  我的青春,還有我的初戀,全都是和你有關啊,大雄——但這些事,我永遠都無法傳達給你。
 
  大雄昏昏沉沉地想,既然如此,那他幹嘛還要離開這裡呢,留下來不是很好嗎……還有,他珍想珍惜的東西又是什麼?
 
  最終他沒想到答案,便陷入沉睡。
 
  *
 
  大雄是被熱醒的。
 
  基本上冬天打地鋪只有被冷醒的份,他居然能在冬天被熱醒,肯定有什麼原因,當他睜開眼十,高度近視的雙眼正在努力聚焦,一張放大版的帥臉逐漸清晰。
 
  大雄下意識想要推開這個把自己當成抱枕摟的傢伙,沒想到對方力氣大得很,非但沒成功推開、還因為驚擾對方的睡眠而不小心被他攬過去抱得更緊。
 
  「喂、出木──」
 
  兩張嘴竟然就這麼不偏不倚地疊上。
 
  「嗚哇!」
 
  大雄急急忙忙推開,整張臉瞬間脹紅,所幸對方沒被自己弄醒,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對方真是好睡得讓人生氣,明明自己才是那個最好睡的才對啊……。
 
  「嗚嗚……我的初吻啊……」
 
  大雄欲哭無淚地用手背抹嘴,一邊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還惦記著不要吵醒對方),昏暗的房裡有雙睜開的清亮眼神,出木杉盯著隔壁睡亂的床鋪位置,指尖撫著自己的嘴唇,還留著幾乎淡去的餘溫,眼神變得深沉。
 
  刷牙刷到一半,出木杉從浴室門後進來,「早餐想吃什麼?我去準備。」他嚇得差點把泡沫給吞進去。
 
  「你、咳咳……我媽不在,我不知道家裡有什麼能吃的……出去買比較快吧?」
 
  「不介意的話,能讓我看看冰箱裡的庫存嗎?說不定能做點簡單的東西。」
 
  「你要自己做?!」
 
  冰箱裡放的都是些簡便能久存的食材,冬天的早晨乾冷,出木杉決定做點熱的給大雄暖暖胃,把昆布浸泡在熱水裡當高湯備用,白蘿蔔削皮切成圓塊,再倒入糖、鰹魚醬油、味醂、米酒等調味料,柴魚片放進濾網增加香氣,基本的關東煮湯頭完成,再來是電鍋裡預蒸的蒟蒻、豆包,竹輪和油豆腐等等配料一次丟下去……。
 
  「什麼味道?好香啊。」戴好眼鏡的大雄走過來,好奇地探頭探腦,顯然已經忘記早上的尷尬事情。
 
  「要試喝看看嗎?」
 
  出木杉勺了一口湯匙,特地吹涼了才遞給對方,大雄喝了一口立刻睜大雙眼:「好喝誒!這不是關東煮嗎?你居然在煮這麼麻煩的東西……」
 
  「你喜歡就好。」
 
  不是啊、現在已經不是悠哉吃早餐的時候了吧!
 
  「上班要遲到了啊!!!」
 
  出木杉一邊把圍裙解下,將沒吃完的關東煮放進鍋裡後冰進冷藏,看對方慌慌張張一蹦一跳地邊穿襪子邊系領帶,還差點在玄關摔跤,連皮鞋都差點穿錯腳。
 
  「大雄,我載你去公司吧。」
 
  「啥?我沒車啊。」
 
  「你在門口等我。」
 
  「什麼啊?」
 
  他真的搞到一台用看的就知道很貴的進口車,坐在左邊駕駛座的位置,搖下車窗後喊他上車,本來大雄直覺要坐後座,被出木杉喊來坐副駕。
 
  「東西放後面,你人坐前面,這樣比較舒服吧。」
 
  「哦……」說得也是有道理。
 
  不知道是誰說過,開車的男人很帥氣,那麼,本來就帥氣的男人俐落地開著車子載送自己上班,不就是個無懈可擊的完美男人了嗎?
 
  憤恨不平的大雄氣鼓鼓地坐在副駕,臉朝向窗外,看起來沒有要和出木杉搭話的意思。
 
  「副駕的座椅要調整嗎?」
 
  大雄發出一聲嘟嚷,「不用了。」
 
  也不知道之前副駕載過誰,居然還問他需不需要調整,聽了真讓人火大。
 
  「介意我聽音樂嗎?」
 
  「你放啊。」
 
  粗聲粗氣的回應連大雄都覺得心虛,人家是好心載你一程,卻要忍受這種無名火,大雄逐漸放鬆緊繃心情,流瀉而出的鄉村西洋歌曲正巧唱到凡事往前看,不要顧忌回頭路有多麽艱難,一切隨緣且自在。
 
  「出木杉。」
 
  「嗯?」
 
  「你怎麼知道我的公司在哪。」
 
  「……我看到你書桌上放的月曆,右下角有公司名稱。」
 
  「哦,原來如此。」
 
  馬上就被說服的大雄別無他想,一邊用指尖摳弄自己衣服下襬突出的線頭,出木杉在停紅燈時忽然向著大雄的方向挨近,把他嚇了一跳。
 
  殊不知對方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拍了下他的頭髮,裡頭藏半片小樹葉,「這個,我先幫你拿掉囉。」
 
  「說、說一聲不就好了,嚇我一跳!」
 
  「抱歉抱歉。」
 
  語氣聽起來沒有抱歉的意思啊,這傢伙。
 
  停在人少的路邊後,大雄下車拿好自己的公事包,本來想轉身就走,想想還是交代一下比較好:「出木杉,我家……嗯……就是,這幾天其實我家都沒人,你隨時想來就跟我說一聲,但是要記得提前跟我說啊!」
 
  出木杉難掩吃驚的表情,看得大雄有些心情微妙:「怎樣,我又不是這麼不通人情的傢伙,還有,我可不是怕寂寞啊,我是缺一個幫我做飯的,而且,你還會載我來公司呢。」
 
  「看來我還滿有用的。」
 
  「什麼啊。」大雄沒想過對方會說這種話,反倒被逗樂了,「你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啊。」
 
  「你倒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麼變。」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偷偷罵我。」
 
  「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不好啊。」
 
  應該說,就是這樣才好。
 
  出木杉嘴邊帶笑,耳邊是某人不停碎念的聲音,儘管如此他的心情依舊很好。
 
  「那我六點再來接你,加班的話記得跟我說一聲,我還是會來。」
 
  「不用啦、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車子停著不熄火可是會造成空污啊。」
 
  「那我找個停車場。」
 
  大雄對車上的人罵罵叨叨:「浪費錢!你錢花不完就給我啊,臭小子!」把出木杉逗得直笑。
 
  忽然有人從後頭輕拍他的肩膀,大雄驚地大叫,轉頭發現是笑臉盈盈的銅鑼部長:「嗨,野比君,早安啊。」
 
  「部、部長!你早啊!」
 
  誰知道部長手一放肩上就移不開,「時間也不早了,野比君,那我們一起進公司吧。」講完後便半強硬地拉著人走向公司,大雄甚至來不及跟出木杉道別就被帶走了。
 
  這讓留在車上的出木杉表情瞬間冷下。
 
  雖然直接放生出木杉並非他的本意,不過他跟那傢伙也不是什麼特別親密的關係,應該也沒關係吧。大雄被部長推搡著進了電梯後,發現裡頭的人不多,他們走到側邊的位置待著,由銅鑼部長按下他們要去的樓層。
 
  「野比君。」
 
  「是、部長?」一定是要問出木杉的事情吧,也是,那傢伙是個名人又是個長相惹眼的傢伙,論誰都很難想像自己跟他認識吧。
 
  豈知部長只是笑咪咪地問:「你喜歡吃什麼便當配菜呢?」
 
  「誒?」
 
  「唐揚雞……之類的?」
 
  部長發出嘆息般的低喃,「……果然跟以前一樣呢。」
 
  「部長,你說了什麼嗎?」
 
  「不,沒什麼。那麼,等等上班加油,有問題再來找我。」
 
  電梯門打開的時機點正好,讓大雄無法再多加詢問,洶湧的人潮幾乎要把走得過慢的大雄給淹沒……。
 
  有雙手拉住他,帶著些許急躁卻不容拒絕的氣勢,等對方拖著自己帶離那場電梯人海時,大雄正想向對方道謝,劈頭卻是一陣熟悉的嘲諷聲。
 
  「還想說某人終於有點長進了,沒想到就連搭個電梯都能差點遇害啊,笨蛋大雄。」
 
  對方有著小而精練的身體,傲慢刁蠻的態度與犀利的五官輪廓,好像隨隨便便都會開啟嘲諷模式把對方電個半死。
 
  「小、小夫!?」
 
  「請叫我骨川老師,真沒禮貌。」
 
  哦對了,上次這傢伙沒能出席聚餐的理由,就是參加什麼自己開設的設計展,還說真可惜沒辦法讓大家都來,因為門票早就賣光了!
 
  『當然我也能讓你們坐VIP席,不過呢,我怕你們看完我的作品後,會覺得自己的荷包實在太薄而慚愧不已呢。』
 
  一如既往是個討人厭的傢伙呢。
 
  「你在這裡幹嘛啊?」
 
  「也是呢,我居然會來你們這種窮酸的小公司,肯定有什麼理由的嘛。」
 
  「什麼理由啊?」他還真的想不到。
 
  「就說你一點長進也沒有,我看只有長個,頭腦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鏤空的!」
 
  「你直接說就好了幹麻罵人啊!」
 
  「當然是來推廣業務啊。」
 
  「你不是一直說自己的品牌聯名向來很搶手嗎?哪輪得到我們這種窮酸小公司。」明明是想回嗆,結果把自己說得都快吐血了。
 
  「想說總得要拓寬產業嘛,不能都只專注在服飾這條路,要隨著市場潮流去走,才是成功的秘訣。」
 
  「哦……」大人的世界真難理解。
 
  小夫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搖頭:「不過呢,你家老闆說我提的價位太高,他沒辦法接受,果然是間窮酸的公司。」
 
  大雄恨得牙癢癢,「那真是對不起啊,我們這裡承擔不起骨川大師的名氣。」
 
  「有機會再說吧,等你們公司拓展國際市場後,我會再來。」
 
  「別再來了你這傢伙!」
 
  看著大雄氣沖沖離開的背影,骨川露出傷腦筋的笑容:「說他笨真的是笨啊,真不知道我是為了誰?」
 
  「早安,野比君。」
 
  「早。」
 
  「對了,昨天說的太空睡枕計畫,有想好人選了嗎?」
 
  「……啊!」
 
  迪奧在一旁咬著筆桿笑:「好了各位,把賭注的錢拿出來吧。」
 
  「你忘了嗎?所有人都猜大雄忘記了,所以我們不分勝負。」會計笑呵呵地補充。
 
  大雄簡直要氣死了。
 
  中午時其他同事找大雄搭話,說是有工作要趕,希望大雄能幫忙,雖說能力不及其他人,但做其他雜物還是能行的,沒跑業務的這段期間就留在辦公室修改公文,紕漏處再讓迪奧挑出,幾個人做到快下班後總算能稍微放鬆。
 
  「喂,等等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錯啊。」
 
  「就那今天賭注的那筆錢吧。」
 
  大雄朝他們翻白眼,「你們真的很討人厭。」
 
  「對了,誰去找部長問問,說不定他還會願意請客呢?」
 
  「計畫通。」
 
  後來猜拳的結果就是大雄去找部長說,進辦公室後發現人不在,同事們說那麼就寫個memo紙給部長留地點就好,大雄問幹麻不直接傳訊息就好,問下來的結果是沒有人知道部長的手機號碼。
 
  「是說,有人加部長進入群組嗎?」
 
  「好像沒有誒……」
 
  「大雄前輩不是也在裡面了嗎?怎麼可能沒加部長?」
 
  「你們真的很可惡。」
 
  結論是由大雄寫memo放部長桌上,他努力讓字跡好看些,穩穩地貼在課長的滑鼠旁邊後,不小心動到電腦螢幕的休眠開關。
 
  沒想到亮起的桌面,卻是他自己睡到流口水的照片!還是清晰無碼的置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
 
  大雄愣了好久,直到外頭同事喊他還不快出來才回過神,同手同腳地走出部長室,迪奧恥笑他機器人走路也難得沒有嘴回去。
 
  「幹嘛?見鬼啦?你那是什麼表情?」
 
  「也許真的是見鬼了……」大雄自言自語道。
 
  「啥?腦子壞了?」
 
  聚餐時都是彼此熟稔的同事,在餐桌上約法三章不提工作,但社會人士不提工作肯定不離男女朋友、結婚和生子,反正都是大雄認為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聽著也很沒意思,乾脆悶頭灌起酒來。
 
  「哦哦!野比君今天放膽喝了誒──」
 
  隔壁的女同事咯咯地笑:「怎麼,遇到糟心事必須把自己灌醉?」
 
  「差不多吧……」
 
  一想到部長桌布是自己的照片,大雄就想用酒精把自己灌醉,要是能永遠讓自己忘掉這件事情就好了,這樣就不用窮煩惱了。
 
  最後連他自己怎麼喝到斷片的都不知道。
 
  大雄睜眼醒來後,發現自己似乎在誰的懷裡,眼睛逐漸找回對焦後,感覺這寬厚的胸膛似乎有些熟悉……?
 
  「野比君,你醒了?」
 
  是、是銅鑼部長啊啊啊啊!
 
  他嚇得手腳並用亂蹬,銅鑼部長小小聲地說了噓,「別怕,野比君,我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不、但是──」
 
  「應該說,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什麼?
 
  他想跟部長說別鬧了,職權騷擾也不是這樣搞的,抬頭卻看對方的眼神深沉,很快地那份情緒又被平時的模樣蓋過去:「我開車載你回去吧,你這樣也不好坐計程車。」
 
  「但是、」
 
  「剛好順路載一程,不要緊的。」
 
  「……哦,那就麻煩部長了。」
 
  迷迷糊糊的大雄被部長摟著肩膀回到自己家,在客廳著急等候的出木杉一聽到騷動便奪門而出,「大雄、你──」看到陌生的男人親暱地摟著大雄時,眼神變得晦暗不少。
 
  銅鑼部長見到野比家沖出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也沒感意外,笑咪咪地向他打招呼:「是野比君的朋友嗎?你好啊,我送喝醉的野比君回來了。雖然現在自我介紹似乎不太合規矩,我是野比君的部長,敝姓銅鑼,請多指教。」
 
  「銅鑼先生,謝謝你送大雄回來,麻煩將他交給我就行了。」
 
  「沒事,一點都不麻煩,我就直接抱他進屋吧。」
 
  出木杉朝他微微瞇起眼,嘴角的笑意冷了幾分:「我想,大雄不會希望有外人踏進他的房間。」
 
  「我對大雄來說,怎麼能說是外人呢?這就是你有所不知啦。」言下之意就是,才來不久的生面孔怎麼會了解大雄跟自己的親密關係。
 
  兩人即將引發另一場唇槍舌戰時,喝茫後迷迷糊糊的人總算醒了半分:「哦……」
 
  「出………木杉……」
 
  「大雄?」
 
  「野比君!」
 
  出木杉客氣地朝銅鑼部長說:「還是讓我來吧,我想,他應該是怕麻煩到部長,所以才喊了我。今晚已經十分麻煩您了,日後再以其他方式向您致謝。」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哩,野比君今晚聚會喝了不少酒,希望他不是因為某些事情而煩心才好。」
 
  望著銅鑼部長坐上計程車離去,出木杉從摟腰的姿勢變成公主抱,腳步穩健地走入家中。
 
  一進到玄關後,出木杉動作很輕地將人放下,殊不知某人馬上開啟「家中廢人模式」,甚至不用出木杉動手,自動自發地將鞋子和襪子亂踢亂蹭,像隻軟爛的蟲子開始在木製地板上用全身去蹭摩:「好量啊……我要一輩子睡在這裡……嘿嘿……」
 
  出木杉露出沒好氣的笑容,蹲在一旁軟聲軟語的勸:「好了,大雄,你想喝點解酒的東西嗎?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細長的手指沿著他的身形輪廓描繪,像是在一一確認每個地方是不是被人碰了,「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出木杉的語氣溫柔,手的動作卻欲發深入而情色,撫過大雄的鎖骨時,他怕癢地抖了下,想閃卻不得要領,反倒讓出木杉趁了空,大掌順勢滑入他熱呼呼的軟胸前。
 
  「你的每一個地方……都只有我能碰才對啊,大雄。」
 
  大雄忽然睜開眼,懵懵懂懂的蹙起眉頭:「你真的很奇怪誒……出木杉……」他還來不及回話,某人又立刻昏睡過去,還發出不小的打呼聲。
 
  隔天他還會記得這件事嗎?出木杉忘神地想。
 
  通常前天喝過頭,隔天起床的大雄都會想殺了自己──頭痛欲裂就是他現在的真實寫照。
 
  這次的情況卻和以往不太一樣。
 
  「大雄,你醒了?我把解酒藥跟溫水拿過來。等等吃點粥行嗎?」
 
  出木杉很自然地出現在他的房間,身上還穿著備用圍裙,悉心地打理他的所有生活起居,包含跟公司請假,吃好喝好又穿暖,只差沒有替他拿湯匙餵食。
 
  「你的每一個地方……都只有我能碰才對啊,大雄。」
 
  為什麼說過這種話的人、隔天還能若無其事地面對自己啊!
 
  大雄把自己的臉埋進棉被裡,決定當隻縮頭烏龜,決定暫時不要去深想了。
 
  既然都請好假了,他也不能這麼浪費時間——索性就和平常一樣在家裡睡覺看電視耍廢。
 
  歡歡喜喜地窩回被子後,閉上眼,卻沒想像中那麼好睡,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沉,加上他天生睡眠品質優良,現在強迫自己睡也沒辦法。
 
  大雄從被窩裡起身,決定去樓下看個電視打發時間。
 
  走下樓梯後,他忽然想喝點水,發現廚房流理台旁站了人。
 
  「大雄,身體沒問題了嗎?」出木杉一邊擦拭清洗完的濕碗盤,回過頭關心。
 
  ……對厚,都忘記這傢伙還在我家了。
 
  「還可以吧。」
 
  「既然如此……」
 
  該不會是要我回去上班吧!
 
  大雄趕緊用手揮舞,「我、我還是個病人,我可不會回去公司上班!銷假很麻煩,而且我也有特休可以用——」
 
  「我只是想問你午餐要吃什麼,我來煮。」
 
  「……哦,這樣啊。」
 
  他們在餐桌上討論午餐和晚餐,一邊喝著出木杉給自己倒的熱茶,留到最後,出木杉連自己喜歡跟不喜歡的東西都調查個透徹了,心滿意足地朝他微笑:「知道了,那中午給你做唐揚雞吧。」
 
  「好耶!」
 
  這麼說起來,總覺得忘記某些事情,好像跟唐揚雞有點關係……是什麼呢?
 
  出木杉注意到他的分神,捏了捏他的手掌肉,「大雄,出門採買之前,我能看一下你們家的相簿嗎?」
 
  「什麼?幹嘛這麼突然?」
 
  「只是有點懷念以前罷了。畢竟,我們都是在這裡長大,我家的東西也都搬走,幾乎沒留下什麼可以回味的物品。」
 
  大雄點點頭,「好吧,那我找一下,你去客廳等我吧。」
 
  趁大雄上樓找相簿的空檔,出木杉安靜地坐在客廳,陳舊的電視與插座,坐墊上有著清洗過仍留下印痕的污漬,茶几上有幾道用鉛筆刻劃的痕跡,出木杉湊近去看,發現是畫有情人傘的,底下名字模糊不清。
 
  「嚇死人!這上頭的灰塵也太多了、哈——哈啾!」
 
  大雄一邊打噴嚏一邊走入客廳,一屁股坐到出木杉旁邊,他現在已經不會忌諱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好像過去幾年的隔閡不在,只是當成普通朋友在相處。
 
  是好事,亦是壞事。
 
  「你看我找到什麼,是小學的畢業紀念冊!」他獻寶般地咧嘴大笑,看得出木杉也忍不住微笑:「書櫃太久沒清,很多東西那些早就被我媽丟光,居然就留著這麼幾本畢業紀念冊,真是意外。」
 
  「或許是令堂希望你能好好收藏。」
 
  「唉,不如給我留點漫畫啊。」
 
  隨著大雄翻開的動作,出木杉自然而然地往他的方向挨近,也許是起床後洗澡,明明是相同的沐浴乳味,感覺在大雄身上的變成一股孩子似的奶甜,還有點爽身粉的味道,出木杉很難將注意力完全集中。
 
  「唔哇——大家小時候的樣子真是懷念誒——」
 
  出木杉完全不記得當時自己站哪,卻能一眼認出大雄在的地方,有趣的是,大雄剛好相反,兩人同時比了對方在的地方。
 
  「你看,你就算是拍照也站得規規矩矩,跟個軍人一樣啊。」
 
  「大雄,拍這種立身照本來就要站直,目光向前,眼睛也不能眨。」
 
  「我當然知道啊,只是很麻煩嘛,小學生而已幹麻這麼死板,很無趣嘛。」
 
  大雄站在第三排的位置,和出木杉幾乎是對角線的地方,出木杉看得忘神,那時他記得自己克制著別往後頭瞥,心裡所想的與他挺立的站姿截然不同,還不是為了情所困。
 
  「你看你,這表情也很嚴肅啊,不過我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就是了。」
 
  照片看不出細節,只記得自己前晚哭了,因為要和靜香分開,即便國中讀同一所,也無法在像小學一樣整天膩在一塊。
 
  大雄盯著照片裡的初戀女孩,唐突地問起對方:「你……那時候對靜香是怎麼想的?」
 
  「那你是怎麼想的?」
 
  「不要把話題丟回來給我,認真回答!」
 
  出木杉朝他搖頭,「不管我怎麼回你,你都有自己的見解,這樣一來,我回答還很重要嗎?」
 
  「喜歡就說喜歡嘛,神秘兮兮地反而更可疑了。」
 
  「我是喜歡你。」
 
  大雄一聽先是愣住,之後反而笑出來:「但我討厭你啊,就算你喜歡我也沒用。」儼然沒把對方的話當一回事,還以為是玩笑。
 
  出木杉也不繼續申論下去,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不會為了承一時之快讓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毀在手裡。即使什麼都不做,做為朋友待在他身邊也好──至少這是他現在的想法。
 
  直到隔天他送便當到公司時,撞見當時送大雄回家的課長正親親膩膩地推著大雄進入電梯門,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部、部長?突然之間怎麼了?」
 
  「前天不是約好要做便當給你吃嘛,結果你忽然請假,害我好擔心啊,連通電話都沒有打過來,還以為你出事了。」
 
  「不是有發LINE群嗎?」
 
  銅鑼部長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這麼說起來,部長還沒加我們LINE呢。」
 
  「我沒有手機。」
 
  「哦,沒有手機……啊?」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人沒手機,阿公阿嬤甚至都會使用社群軟體了呢。
 
  「公司的手機倒是有,但私人的覺得不需要呢。」
 
  「但是,這樣聯絡不會很不方便嗎?」
 
  「我不太會用那種科技的東西。」
 
  大雄喃喃自語:「但是,部長明明也會使用電腦更換桌布啊……而且還是我的照片……」
 
  「…………你看見了?」
 
  死定了。
 
  電梯門剛好打工,大雄頭也沒回地往前直衝:「今天天氣真好,很適合來屋頂吃午飯呢!部長你帶了什麼呢?」
 
  「野比君最愛的唐揚雞哦。」
 
  「太好了!」
 
  也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之後部長再沒提起桌布的事情,反倒興致勃勃地想餵大雄吃飯,實在被求的沒辦法拒絕,大雄只好張著嘴啊的一聲,讓銅鑼部長笑著將炸雞送入嘴中。
 
  「好、好吃!」讚不絕口的語氣,一雙眼刷得雪亮亮。
 
  「五星級等級的?」
 
  「沒錯!」
 
  銅鑼部長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太好了,有符合你的口味……以後每天給你做便當,明天你想吃什麼?」
 
  「這樣太麻煩部長了、」
 
  「怎麼會是麻煩?我還希望野比君再多多依賴我呢。」
 
  大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介於難為情和高興之間的情緒,銅鑼部長用指尖抹去嘴邊的沾醬,趁著大雄楞神時迅速送進自己嘴哩,「……大雄君果然喜歡這種佐料稍微鹹一點的呢,跟以前一樣。」
 
  「咦?什麼?」
 
  「是我的話,怎麼樣?」
 
  大雄露出不能明白的表情:「您怎麼樣?」
 
  「比起那個出現在你家的男人,我應該更有優勢吧。也許我的年收和年紀比不上他,但我有自信,能給野比君更多陪伴的時間與愛,而他就是個稍縱即逝的流星,一旦墜落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不太懂部長的意思……」
 
  「沒關係,我會讓你知道的。」
 
  話還沒說完,部長放大的臉龐愈湊愈近,幾乎讓人推阻不了──
 
  一雙大掌輕柔撫摸自己的頭,大雄抬起臉,正好迎上部長溫柔的視線。
 
  「為什麼部長……對我這麼好呢?」
 
  「桌布,看到了吧。」
 
  「誒?」大雄瞳孔地震,顯然就是一副心事藏不住的類型,「我我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誒……電腦桌布什麼的,完全沒有看到哦……」
 
  「我沒說是電腦吧。」
 
  「咿!」
 
  「順帶一提。」某部長笑得溫柔,眼神裡卻有著藏不住的愛意,「我的公司手機桌布是你吃麵鏡面糊掉後,拿下來擦拭的畫面,稀有程度堪稱A級。」
 
  不要把人家的照片拿來當成抽卡遊戲等級分類啊!
 
  「我喜歡你。」
 
  銅鑼部長神情的眼神直直望穿他的雙眼,大雄整個人像被這股執著給凝固,無法動彈。
 
  這、這是怎樣?昨晚好像也有人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還都是男人。
 
  這種桃花他根本不需要啊啊啊——
 
  因為腦中混沌不明無法及時思考,也就錯過婉拒時間,部長露出一臉幸福的笑意,雙手握緊大雄的手放到胸口的位置。
 
  「野比君,你能感覺我這裡的心跳有多快嗎?我真的很緊張……」一邊說著,臉上的小鬍子跟著顫抖兩下,感覺就像搞笑劇裡的假鬍子那股滑稽感。
 
  「呃、這樣啊……」
 
  「這次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沒想到你沒有拒絕,之後我會用更正式的形式,希望以結婚為前提跟你交往。」
 
  大雄眼睛都要瞪凸出來了,「不、不會太快嗎!?」
 
  「一點都不會,我已經等你很久、很久了。」
 
  「——請你離他遠一點,銅鑼先生。」
 
  循著聲音方向看去,出木杉居然出現在天台,大雄瞪大眼睛,都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
 
  「……出木杉先生,這裡不是您應該來的地方吧?」銅鑼部長語氣冷了半分。
 
  「我來替大雄送便當,這個理由就夠了吧。」
 
  「你真是有個貼心的室友呢,野比君。」
 
  「啊……嗯。」為什麼氣氛有點怪怪的,應該是錯覺吧?
 
  見部長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出木杉走到兩人面前,直接扒開他們交握的手,一手挑起大雄的下顎,嘴唇直接覆了上去。
 
  大雄確實妄想、有著柔軟嘴唇與檸檬香氣的初吻,實際上是帶著炸雞味道(部長的便當)和淡雅清香(也許是出木杉身上的味道,男人居然也會抹香水啊),想來突兀實際上又不是真的那麼讓人排斥的吻……。
 
  「你這傢伙!幹嘛忽然親上來!」
 
  大雄拼命用手背抹嘴,感覺自己快吐了,那可是出木杉誒!他從小學開始就視為眼中釘的對象──憑什麼讓他奪走自己的初吻啊!
 
  出木杉盯著他,目光灼灼:「……確實是我一時心急,時機點挑的不好。但是,要是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是會吻上去。」
 
  「你、」
 
  「跟一個會隨時襲擊自己的男人同居,很不安全吧?」部長語重心長地看著大雄,面露滿滿的擔憂:「野比君還是和這位出木杉先生保持適當距離比較好。」
 
  「這是我跟大雄之間的問題,與您無關,銅鑼先生。」
 
  「大雄是我的部下,要是因為私生活的事影響身心健康,那就不好了。」銅鑼先生微笑。
 
  出木衫瞇細雙眼:「難道不是您的追求,才讓大雄變得敏感而易怒嗎?」
 
  「是這樣嗎,野比君?」
 
  大雄腦子充斥著「被身為同性的部長猛烈告白」與「被曾經視為情敵的小學男同學強吻」來回鞭抽,沒能及時做出反應,呆呆地看著部長與出木杉,就像是間接同意銅鑼的追求。
 
  「那麼,你能說出十個大雄的缺點嗎?」出木杉忽然提了一個荒謬的請求。
 
  「缺點?那還不簡單,懶散、不喜歡吃青椒,愛睡回籠覺,吃餅乾屑掉的到處都是,計劃書總是錯字連篇,上廁所用完最後一張衛生紙也不更換衛生紙筒──」部長忽然閉上嘴,皺起眉頭瞪著出木杉,「等一下、你……幹嘛讓我說這個,該不會是想拉低野比君對我的好感度吧?」
 
  大雄整個人像是被水蒸熟的蝦子,羞恥到想直接消失。
 
  被上司當面說出一堆缺點也太尷尬了,而且,最後一點不是普通上司該知道的事吧?
 
  「在我看來,銅鑼先生您提的都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缺點。缺點是指短處、不完美的地方,在您眼中的懶散,我認為是心思單純良善,不與人爭;不喜歡吃青椒,每個人不吃的東西多的是,您的蜜糖也許就他人的毒藥,那麼,您又能如何左右他人真正的喜好?」
 
  「愛睡覺並不然是壞處,睡眠品質見仁見智,有些擁有睡眠障礙的人巴不得每天睡上一次好覺;文字海裡的誤植比比皆是,但請您仔細想想,即便錯字再多,都有比內容來得更加重要嗎?」
 
  「至於補充衛生紙嘛……」
 
  出木杉盯著大雄的背影,語氣平淡卻堅定:「他忘記的事,由我來做就行了。畢竟,我們現在是同居關係。」
 
  這小子--!
 
  銅鑼部長臉笑心卻是冷的,誰都聽得出來是在對他宣戰。
 
  「既然缺點說完,那換我來講大雄的優點。」出木杉露出微笑,「很善良、立刻就能睡不會失眠、很會玩翻花繩、笑起來可愛、吃飯快、哭跟笑的樣子都很可愛,心思單純且溫柔、射擊能力極強,挺朋友--」他居然一口氣都不用換。
 
  大雄整個人羞愧到當機,努力蜷縮在地板,想盡量讓自己變成一隻烏龜,露在外頭的耳朵卻通紅一片。
 
  「至於,最後一點--」
 
  「--在重要的時刻,總是非常勇敢。」
 
  銅鑼部長抬起頭,「你想說的是這個,對嗎?」笑容裡充滿欣慰與複雜的情緒,出木杉微微瞠目,末了故作鎮定地點頭。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這點,我比誰都還要清楚。銅鑼衛門默默捏緊貼在大腿旁的雙手,直到指甲都快嵌入血肉裡了才鬆開。
 
  「我不會放棄喜歡野比君的。」
 
  「喜歡一個人是您的自由,我只希望,銅鑼先生不要造成大雄無謂的困擾。」
 
  「這句話,我要原封不動送還給你,出木杉君。」
 
  針鋒相對的電流像是在兩人之間竄來竄去,大雄得左閃右躲才能繞開那些吱吱怪叫的光波,他實在很想仰天大喊,求求老天爺不要給他這種奇怪的爛桃花啊--
 
  他喜歡的是巨乳,又不是巨根--!
 
  午後的天氣逐漸轉陰,看起來隨時都要下起大雨。
 
  傍晚雨下得很大,外頭的車水馬龍幾乎沒有聽過,大雄剛跑完業務回來也差點淋成落湯雞,幸虧迪奧車子開得兇猛,甩了同行車不知道幾公里遠。
 
  現在好了,他今天沒帶傘,出去搭公車肯定先濕半身。
 
  迪奧本來說要載他一程,無奈臨時有約,當然他也可以載人,只是大雄運氣很背,剛好去廁所沒抓好對方離開的時間。
 
  現在整間辦公室只剩下他……跟部長了。
 
  這詭異的氣氛是怎麼回事,不僅燈光全滅,部長室的影子恍惚,似乎看見銅鑼部長正在脫下外套,還一邊扯鬆總是繫妥的領帶。
 
  這這這是在幹嘛!難不成是想做什麼嘛!?
 
  不不,這怎麼可能呢,冷靜一點啊我,那可是受人尊敬的銅鑼部長,不可能對自己的屬下做……但是光想到中午發生的事,大雄冷汗都滴下來了。
 
  他趕緊把辦公桌上的雜物全部掃進包事包裡,兩隻腳抖得像是初生之犢,站都快要站不穩,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他們辦公室,電梯按鈕拼命狂按,就是希望能多早一秒離開。
 
  所幸最後部長都沒有出聲挽留,不然他肯定走不了。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啊……」
 
  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
 
  正準備一鼓作氣衝入雨陣時,一台名貴的跑車駛過他們公司面前,穩穩地停在大雄所在的遮雨棚面前。
 
  車窗搖下來時,熟悉的聲音從裏頭傳來:「哎呀,這不是可憐的社畜大雄嗎?你被雨困住啦?」
 
  「小、小夫!?你怎麼在這?」
 
  「只是沿路兜風剛好經過這裡。哦對了,今天副駕難得有位置,這樣吧,不如讓你見識劍是我這台跑車的性能有多好。上車吧。」
 
  即便說話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欠揍,現在擋雨要緊,面子根本顧不上,況且大雄確實很想體驗看看坐跑車兜風的感覺。以前小吉表哥的車總是沒有他的位置,這下十幾年過去了,變成小夫自己開來炫耀,歲月真是不饒人啊。
 
  「你看,這台車多美,跟美麗的我實在太搭了──上個月我還買了一台保時捷最新款的──」
 
  忍耐啊大雄,你得忍耐才行。他假裝低頭滑手機訊息。
 
  「對了,明天的同學會你來不來啊?」
 
  「同學會?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
 
  「哦,沒人跟你說啊,真是可憐,不過也不用想太多啦,一定只是因為太忙忘記了而已。」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啊!
 
  趁著停紅燈的空檔,小夫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叫大熊湊近一點聽:「聽說,這次有個大消息──」
 
  「你知道出木杉回來了吧?」
 
  「哦……嗯。」何止知道,那傢伙現在還住自己家呢,講出來肯定會嚇死小夫。
 
  「我們這屆裡最風光的莫過出木杉了,人只是長得比我好看一點,還即將成為全日本第一個進入外太空的人,真是羨慕啊。這次的短暫回國,聽說也是有原因的──」
 
  「聽說,要藉著這次的同學會,跟心儀已久的對象求婚呢。」
 
  大雄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個出木杉、難不成是要跟靜香求婚!?
 
  不不,冷靜點大雄,這只是謠傳而已,別想太多。但是,中午的表白又是怎麼回事?他甚至還來不及問,那傢伙就莫名其妙離開公司,用訊息問也假裝沒看到似的顧左右而言他,只問晚餐想吃什麼,還要用漢堡肉來打發自己──咳咳,他是滿喜歡的就是了。
 
  事發突然,本就不擅長高速運轉的腦子直接當機,就連小夫平時的吹噓之詞都難以挑起自己的情緒,直到開到自己家門口,被對方喊了好幾聲才回過神。
 
  「喂,連自己家到了都認不出來啊?」
 
  「啊……哦,對耶。」
 
  「就說你只有長個子沒長腦袋,嘖嘖。」
 
  小夫瞄了眼後座放的立傘,「我跟你說,這傘呢是我媽從義大利訂製,平時我都捨不得拿出來用,怕髒,但我跟你說,這性能有多好--」
 
  「是是是,知道了,我直接走出去就是了,不會用到你高貴的傘。」左右查看確認後面沒有來車,大雄打開車門,果然雨勢還是沒有絲毫減小,抱緊身上的公事包後迅速關上,「謝謝你啦,小夫,回去的路上小心開車。」
 
  「我又沒說不借你、喂!你還真的要衝出去淋雨啊--」
 
  雖然大雄平時臉皮挺厚,但他盡量不想麻煩到別人。
 
  小時候看不慣自己被排擠,一有事就找哆啦A夢,現在長大了學會人情世故,本來人就有優先順序的擇選,他不也會對某些人私心,或是只對特定人擺臉色看。
 
  或許,這也是造就自己潛意識裡認為不被任何人需要。
 
  雖然只有幾步之遙的距離,大雄還是能淋得比別人狼狽,他濕答答地掏著口袋的鑰匙,玄關的門先被打開,出木杉雖然穿著家居服,卻也比別人帥了好幾個檔次。
 
  大雄猛地搖頭,他在想什麼啊,都是男人說什麼帥不帥的,自己也很帥氣好嗎!
 
  「你怎麼沒接電……」出木杉蹙起眉頭,露出想說些責備的話,後來卻選擇改口的表情:「先進來吧,你全身都濕了。」
 
  「沒有啊,只有一點點而已。」經過中午的事情、還有剛才車上得知的消息,大雄忽然覺得和出木杉直視有些尷尬。
 
  「誰載你回來的,該不會是銅鑼部長吧?」
 
  「……幹嘛提到部長?」大雄皺起眉頭,一邊把濕掉的公事包緊握手裡,刻意忽略出木杉伸來的手。
 
  就算被拒絕,某人嘴上功夫依舊了得,「給我吧,包裡的文件要是濕了很麻煩吧。」
 
  「……」
 
  感覺到大雄護包的動作更甚,出木杉的情緒顯然緊繃許多:「……我擔心,他會對你做些難以拒絕的事。」
 
  「那也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喜歡你。」
 
  不知道是第幾次告白了,每回聽見他說這句話,大雄的心都會為之震盪,第一次沒當一回事,第二次是錯愕。
 
  他認為的告白應當是飽含心意,卻沒想過出木杉這傢伙居然當成一種消遣,對象還是自己。這讓大雄更加惱火了。
 
  「……騙人。」
 
  「都說不是這樣。」
 
  出木杉揉著太陽穴,一副懊惱的模樣,很難得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要是平常大雄肯定會揶揄幾句,現在他可沒這個心情。「要是你想聊今天中午的事,等你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之後--」
 
  「你不只想轉移話題,還打算把我當成笑話來娛樂大家嗎?」
 
  「大雄,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最看不慣的別人故作無辜的表情--這傢伙、難怪從小到大自己都視他為眼中釘!
 
  大雄也不不上面子了,直接朝他吼:「明天的同學會上,你不是要跟靜香求婚嗎!」
 
  玄關處的燈泡閃爍不斷,把出木杉的表情照得一明一滅,表情晦暗不明。
 
  出木杉出木杉往大雄湊近一點後,繼續說:「對一半,也錯一半。」
 
  「什麼意思……」
 
  出木杉點頭,這次他看見了,那是他早就看慣的溫柔微笑。
 
  以往,大雄都認為那是誰都能見到的表情,現在終於明白,那也許只展露給特定的人看。
 
  胸口的地方很熱,心跳跳動的速度讓大雄稍微恍了神,真是奇怪,難不成是生病了嗎?
 
  「過去是我不夠勇敢,遲遲沒辦法踏出第一步,我其實……一直都很後悔。」
 
  那是大雄曾經最討厭的人,是同班同學,是情敵,也是所有人望塵莫及的存在--如今,也不過是個會回首過去、懊悔不已的凡人。
 
  「我不曾對你說過謊,過去沒有,現在更不會。」
 
  「接下來所說的,也是我想了許久的事。」
 
  這傢伙,站在自己咫尺之遙的位置,說著當年的青澀年代裡,所有女生都希望聽見他所說的話--
 
  「跟我一起去美國吧,大雄。」
 
  ***
 
  「去……美國?」
 
  大雄乾笑幾聲,見出木杉沒有任何反應,他立刻收住表情,「你是認真的?去美國?我去美國幹嘛啊?」
 
  有些話他不選擇直接說破,是想給一個驚喜,也是怕嚇著對方。明明很多事情可以處理的乾淨俐落,碰上與大雄有關的事,他很難保持平時的冷靜自制。
 
  「先去洗澡吧,熱水已經放好了。」
 
  說完就轉身離開玄關,放大雄一個人背後喊他:「喂、你說清楚一點啊!喂!臭出木杉!!!」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傢伙誒。
 
  大雄惱火地用洗髮精抹頭皮,一個沒察不小心讓泡沫流進眼裡,痛的他直叫,待會兒看鏡子眼睛肯定變紅。
 
  穿完衣服後,大雄頂著一頭濕髮走去廚房,果然洗完澡就該喝杯草莓牛奶啊,他哼著調子打開冰箱,還在四處找牛奶時,一條毛巾忽然遮住眼前的視線,嚇了他一大跳。
 
  「哇!怎麼回事!」
 
  「先把頭髮擦乾吧,小心感冒。」
 
  出木杉伸手接過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牛奶,用手指比劃客廳的方向:「去那裏坐好,我幫你熱一下再喝。」
 
  本來還想回嘴幾句,一個大噴嚏打得及時,大雄吸了吸鼻子,只好乖乖照辦。反正他也喜歡喝熱牛奶,又有人要伺候自己,就隨那傢伙高興吧。
 
  大雄坐在電視前面,隨便轉開一台電視看,肚子咕得發出好大一聲,他摸了摸肚皮,再往廚房方向喊:「出木杉,順便幫我泡碗杯麵吧,櫃子裡隨便拿一個,熱水也幫我燒一下。」
 
  端著冒煙的馬克杯走來的出木杉抬高一邊眉毛,放了杯墊在桌上,再把杯子地過去:「別吃泡麵,對身體不好。還有,先把頭髮擦乾吧,別顧著看電視了。」
 
  「你是我老媽嗎?真愛唸。」
 
  「你不擦,我來幫你擦。」
 
  「等、我自己──哇!」
 
  不顧某人反對,出木杉撈了毛巾開始擦拭他的濕髮,他的手勁比想像中還要大,動作卻不會真的弄疼自己,反倒像是故意給他一點小教訓,竟然有點寵溺的意味。大雄搖了搖頭,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被人服侍擦髮就是有這點好處,什麼事情都不用做,懶洋洋的舒服極了,本來就很好睡的人,差點就在原地打起盹來。
 
  「你想吃什麼?」
 
  「泡──」
 
  「泡麵除外。」
 
  大雄鼓起臉頰:「小氣鬼。」
 
  後來還是決定做三菜一湯,中途大雄等不及,頻頻跑去廚房問好了沒,出木杉圍著圍裙的背影很有男子氣概。
 
  一點都不像他,上次自己穿上去還被玉子嫌棄半天,還說礙事會添麻煩。大雄現在就是來廚房要給他添麻煩的。
 
  大雄又一次從背後偷偷靠近,出木杉早就發現,但他沒特別做出反應,就是想看大雄想做什麼。
 
  「戳!」
 
  結果是用指尖戳對方腰窩,那是以前小學流行過的無聊遊戲,當時胖虎和小夫常從背後惡整自己,現在大雄總算有機會對別人這麼做了──仔細想想,這可是出木杉誒?有人會這樣惡整他嗎?
 
  大雄還在想其他問題,忽然出木杉往左閃了一下,哦?居然躲過去,沒關係,那就繼續戳。
 
  「大雄、別玩了,廚房這裡很危險。」
 
  一邊說還一邊閃躲他的攻擊,是怎樣?這人是忍者還是俠客嗎?為什麼知道他要往哪戳啊。
 
  「你別躲不就好了。」
 
  「別鬧。」
 
  「我偏要!」
 
  就在閃躲攻防戰中,出木杉一邊要顧及爐火,只好捉住大雄的手試圖使他逼退,大雄也著急了,試圖掙脫他的禁錮,才發現兩人的距離比想像中還要近。
 
  「你真的很死心眼誒。」
 
  出木杉沒好氣地說:「是誰先開始的?」
 
  「不玩就不玩,但我肚子餓了嘛!很無聊啊!」
 
  「你幫我放碗盤吧,就快煮好了。」
 
  這傢伙肯定是怕癢,反正之後有的是機會。想及此,大雄便樂顛顛地跑去擺餐具。
 
  三菜一湯,煮的全是大雄愛吃的菜色,他津津有味地吃著,臉頰邊還沾著飯粒,出木杉想伸手幫他拿,又怕逾越,只好開口提醒:「大雄,嘴邊有東西。」
 
  「什麼?」
 
  「……不,沒什麼。」算了,沾著也可愛。
 
  吃了第二碗的大雄忽然把碗放桌上,「喂,出木杉。」
 
  「續碗嗎?我幫你。」
 
  「不是啦!你當我是胖虎啊!」大雄搖搖頭,「那個……就是……美國的事跟告白的謠言,你確定沒有騙人?」
 
  「都說了,我不會騙你。」
 
  「……哦,好吧。」
 
  先撇除被異性告白的事,那可是出木杉誒!當年出盡鋒頭、現在也是全日本、不,可能是全世界等級的風靡程度──這種赫赫有名的人居然喜歡自己?還有沒有天理啊?
 
  大雄捂著頭,說不定這是自己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也說不定,唉,說著他都想躺在他們家公司的枕頭上睡了……。
 
  「我有什麼本錢去美國?語言一竅不通,連個工作都沒有,還沒地方可以住呢。」
 
  「我會向NASA提議你們公司的產品,若有合作意願,會需要派遣你們公司的人前來洽談。」
 
  「產……品……」
 
  「你們brain sleep的新品是太空科技調溫被吧,我已經向上層詢問過了,之後會也會作為代言人與你們公司合作。」出木杉朝他露出微笑,老謀深算的那種,「請多指教,野比業務。」
 
  這傢伙!已經把自己的軟肋掌握在自己手裡!太可怕了!
 
  *
 
  由於出木杉的雞婆……大雄咳了一聲,是提議。總之自己竟然胡里胡塗成了這樁合作企劃的主要負責人,很多事務如滾雪球般朝他襲來,不同於以往帶枕頭去外頭試睡兼推銷業績,現在是動真格的做行銷企劃。
 
  「野比君,有困難的話隨時跟我說一聲,我會幫你的。」銅鑼部長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指尖還不時搓揉幾下,大雄只能跟著賠笑,做不出任何回應。
 
  也就是說,銅鑼部長跟出木杉的接觸機會也會增加……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那也是之後的事,大雄也懶得窮緊張,等遇到了再說吧。
 
  現在更要緊的,是晚上的小學同學會。
 
  【大雄】:晚上的同學會一起去嗎?
 
  【出木杉】:你先去吧,我有點事情,抱歉。
 
  【大雄】:呿
 
  大雄氣鼓鼓地甩開手機,一個人對著公司電腦霹靂啪啦地打,迪奧問他哪根神經不對也沒理人。
 
  這個在他家住好穿好的傢伙居然這麼忘恩負義!都沒叫他付房租呢!只是讓他幫忙載一下是會怎樣,小氣鬼!
 
  不是說過喜歡他嗎?怎麼連載一下都拒絕!
 
  仔細想想,他們一個是普通公司社員,從小到大都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反觀出木杉呢,去哪都是受人矚目的焦點。也許是踏他們一起出現,會拉低自己的風采也說不定……。
 
  「野比君,沒事吧?」
 
  「部、部長?」
 
  「別想太多把自己逼太緊,今天就提早下班吧。」銅鑼部長放了一杯玻璃瓶裝的草莓牛奶,指尖抵著嘴唇與他微笑:「還有,這是請你的。別跟其他人說哦。」
 
  「謝謝部長!」
 
  大雄淚眼汪汪,果然部長還是對他最好的人,連他最喜歡什麼口味的牛奶都知道……要是他不是以「那種目光」看自己會更好。
 
  銅鑼部長朝他俏皮地眨眨眼,山羊鬍還一顫一顫地晃,看得大雄連笑容都快僵掉了。
 
  所以說、這種桃花運真的不需要啊──
 
  下午六點在OO餐廳集合,地點是小夫找到,價位跟吃的東西肯定很貴,但實際到了店外發現是家溫馨的鄰家感的私營家庭餐廳。
 
  「歡迎光臨──啊,大雄,你來啦,大家都在裏頭包廂等你。」站在櫃台擦盤子的狗狗系男生朝他咧嘴微笑,還有一對小虎牙。
 
  「哦……」誰啊這人。
 
  「是我啊,阿一,你忘記了?」
 
  「阿一……啊!是那個阿一嗎?」
 
  國中時他救了一個溺水的男孩,結果差點連自己的命都賠上,後來畢業後就沒了聯繫,沒想到他現在居然在這裡開了間餐館。
 
  「你最近好嗎?很久沒有聯絡了誒。」
 
  「明明當初留了電話給你,結果大雄一次也沒打來。」
 
  大雄尷尬地搔著臉頰,「那個……紙條八成被我弄丟了……不好意思……」
 
  「依照你的個性,不意外。」
 
  「……」
 
  「先別說那個了,之後我們再多聊聊,這次要記得加我的LINE啊。」
 
  大雄搖了兩下手機,「當然好。」
 
  大雄一邊找包廂位置,沒注意到前面有個服務生走來,不小心與他撞個正著,差點要跌倒之際被後頭的人扶個正著。
 
  「啊……不好意思……」
 
  熟悉的沐浴香與淡雅的古龍水味,後頭的人捏了捏他的腰,嚇得大雄差點發出尖叫,對眼後迎上出木杉玩味的笑意。
 
  「大雄,沒事吧?」
 
  「本來沒事也被你弄得有事!」他氣呼呼地直起身子,耳根子有掩飾不了紅潤,「扶人就扶人,幹嘛動手動腳的,變態。」
 
  他沒有多此多做回應,後頭的人喊住他的名字,才發現也是同學會的成員之一,大雄實在想不起來他們的名字,只有出木衫跟他們熱絡交談,大雄呿了一聲,轉身走進包廂裡。
 
  「喂──大雄,終於來啦──還以為你記錯時間了呢。」
 
  「應該不是迷路了吧?哈哈!」
 
  熟悉的一搭一唱嘲笑聲,大雄沒好氣地瞪著他們,「胖虎,小夫,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怎麼會不知道路。」
 
  許久未見,胖虎的身材變得比孩提時代更加健壯剽悍,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痕,但他本人都說是戰士的勳章,不愧是今年度奪下摔角比賽冠軍的衛冕者。
 
  「大雄,過來這邊坐啊,好久沒跟你聊天啦。」胖虎扭開新的一瓶酒,替大雄斟滿後遞給對方,「先乾了這杯再說。」
 
  大雄盯著杯內的酒,沒想什麼直接仰頭就灌,一群人瞬間開始起鬨。
 
  出木杉好不容易打發完外頭搭話的人,推門進包廂後發現桌間一陣熱鬧,他想找大雄坐哪,才發現他坐在角落旁,頭歪著黏糊糊地賴著一旁欲拿離酒瓶的小夫,「給我喝啊──為什麼要阻止我啊!」
 
  「你這種爛酒量還想繼續喝?還要不要開同學會了?」
 
  「不要管我!我心情不好、就是要喝!」
 
  一夥人注意到出木杉來了,招手想要跟他打招呼,沒想他大步走過去,迅速介入小夫與大雄之間,一個施力將大雄順勢拉入懷中,並以深沉的視線示意小夫離我的人遠一點 ,讓全程目睹的人都看傻了。
 
  「別再灌他酒了。」
 
  小夫結結巴巴的:「那個、我不是──」
 
  「只是想讓氣氛熱鬧一點嘛,沒想到大雄那個笨傢伙真的一口乾了。」胖虎試圖和緩氣氛,出木杉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和緩,這下氣氛更僵硬了:「不是啊,出木杉,你幹嘛這麼袒護大雄?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出木杉本來想回話,沒想大雄忽然朝自己的方向倚去,整個人像是樹懶寶寶賴在他的身上,也不管旁邊的同學們驚呆的反應,自顧自地撒嬌起來:「出木杉--給我酒喝,我要喝酒酒啦--你不給我喝、就是壞蛋!你是壞壞出木杉!我會討厭你哦--」
 
  智商本來就已經不是很高,這下子又退化成五歲左右了吧。小夫忍不住汗顏,跟對面的胖虎交換視線,看來他也有相同感想。
 
  心態變得幼齡就算了,招惹的對象還是出木杉,那畫面簡直像是選手小貓去戳選美比賽評審老師的臉,簡直像在挑戰底線!
 
  看啊,出木杉的臉都僵了。
 
  「呵嘿嘿……你看你、這個臉真的好好笑哦……這個嘴……嗯……你是吃了豬油嗎……為什麼看起來水潤潤的……」
 
  大雄用雙手捧起出木杉的臉,傻呼呼地湊近想看得更清楚,小夫跟胖虎想幫忙拉開,還是讓某人得逞了一半,柔軟的嘴唇輕輕擦過出木杉的,這讓某人的雙眼瞬間從呆愣變得晦暗不明。
 
  「大雄、好了啦!不要再胡鬧了!」那可是出木杉啊!你得罪人家可是要賠到脫褲子的!
 
  「對啊大雄、想喝酒的話本大爺餵你就是了!」胖虎一隻手就能攬住大雄的細腰,「趕緊坐過來吧。」
 
  人家總說平時正經八百的人,吃起醋來更是沒在藏的,可惜大雄現在是暈的,沒能察覺,旁邊的同學們可都是有長眼的,一看出木杉大步流星地走過,單手隻過大雄的側腰輕鬆把人撈走,胖虎眼巴巴地看著人被帶走,還沒反應過來。
 
  出木杉客客氣氣地說道:「沒關係,大雄由我來照顧就好。」
 
  「什麼話、哪能交給出木杉啊,都這麼就沒見面,還要讓這個笨蛋大雄給你當拖油瓶--」
 
  「我很高興啊。」
 
  「……什麼?」
 
  剛去櫃檯加點東西的靜香一回來,還以為包廂被人施了什麼靜音魔法,一看出木杉來了,大雄則像個軟趴趴的小狗倚在對方懷裡,怕是錯過什麼,正躊躇著該怎麼打招呼,便看見出木杉低頭往大雄的額頭印上一吻。
 
  靜香瞬間全身起雞皮疙瘩。
 
  那都是自己的同學、青梅竹馬,從小相處到大的朋友,雖然沒想過兩人的性向,但她確信大雄是喜歡自己的,而出木杉則是人人都想親近的模範生,感情問題一直都打上問號,年幼時曾經幻想過跟王子類型的人交往進而結婚,但那都是兒提時的憧憬。
 
  噁心嗎?好像不是。恐懼嗎?那倒沒有。只是出於生理上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如今見了這一幕,她更加確信當年的出木杉是不可能對其他女生動心--因為他至始至終都愛著大雄。
 
  那麼大雄又是怎麼想的,他不是喜歡自己嗎?那麼,顯然處在醉酒狀態的他,明白自己被出木杉親了的這件事嗎?
 
  「妳覺得呢?」
 
  不知為何,現場瀰漫一股奇妙氛圍,那可是當年暗地裡被稱為隱藏班對的資優生組合,如今火藥味十足,戰況隨時一觸即發。
 
  「好、好了啦,出木杉難得回來日本一趟,靜香也別問這種奇怪的問題,趕快坐下來一起吃點東西吧!」
 
  「就是啊!我們好好來敘舊!」
 
  小夫和胖虎趕緊哄人入座,這年頭當總招還真不容易,沒想到最理智的兩個人也會有這種互動,真是活久見啊。倒是事件當事者醉得一塌糊塗,整個人還像個牛奶糖一樣黏在出木杉身上。
 
  「唔哼……香香的……」大雄傻呼呼地笑,忽然間睜開雙眼,定睛看著對面的人。
 
  「是出木杉啊……你真的要帶我走嗎?但我會怕啊……」
 
  所以才說醉酒的人最麻煩,一會兒哭哭啼啼,一會兒又像個黏人的寶寶,比如現在的大雄一臉鼻水和眼淚,看起來委屈得要命。
 
  出木杉把人摟進懷裡,手輕拍他的後背,語氣溫柔:「不怕不怕,乖。」一副熱戀中的情侶才有的互動,看得在場人全都驚呆了。
 
  有個不怕死的同學直接開口問:「出木杉,你這是在幹嘛……」
 
  「人家出木杉只是安撫喝醉酒的野比,你什麼語氣啊。」其他同學吐槽。
 
  「就有點……怪怪的……」
 
  「那麼,我先帶大雄走了。」
 
  「等、出木杉──你這不是才剛來嗎?大家還等著跟你聚一聚呢!」
 
  胖虎跟著答腔:「對啊。」而且出木杉什麼時候跟那大雄那小子要好到可以護送回家得程度了?他怎麼不知道。
 
  小夫跟著叫嚷:「你今天不是還要跟在場的某個人求婚嘛!」說完後引起現場不小騷動。
 
  出木杉緊了緊懷裡的人,回過頭朝他的小學同學們微笑道:「當事者都醉了,還要說什麼呢?」
 
  直到關上包廂門之前,現場都是一片安靜。
 
  因為出木杉是開車來的,他幫大雄扶上副駕後繫好安全帶,正準備走回駕駛座前……。
 
  大雄拉住出木杉的手,明顯就是喝茫的傻呼呼笑容說著:「要親親跟抱抱──嗝!」
 
  「……先回家再說。」
 
  「我不要!我就要現在!不然我要下車了!」
 
  跟個醉漢講道理,簡直是浪費時間,出木杉邊笑邊搖頭,探身輕吻了下他的嘴唇,飛快地抱了一下,心想你最好不要記得,離開後大雄愣愣地看著自己,傻呼呼地摸著自己的嘴唇說好軟哦。
 
  之後大雄老實好一陣子,等車快開到大雄家時,他才又開口:「出木杉,你不是說要在聚會上求婚嗎?」
 
  人都醉了還記得這件事,看來非常在意。出木杉忍不住笑出聲。
 
  「喂你笑什麼!我很認真在問誒!」
 
  「抱歉抱歉,還不是大雄你太可愛了。」
 
  「說什麼可愛!我是帥不是可愛好嗎!」野比噘起嘴來,完全沒有大人樣,「哪個男人喜歡聽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