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十三）
「咦？」細微的驚呼聲來自虞因，顯然故友的身影並非他的錯覺，果真下一秒他的好兒子就沒正經地嚷嚷，「哇大爸，我看手機當作呈堂證供是沒問題了。」
無言地望了虞因一眼，後者睜大無辜的眼表示自己招供的真誠，虞佟嘆氣，用指腹輕壓側緣的開機鍵，已經裂到內部都隱約可見地步的螢幕反抗主人的意願頑強地亮了起來。
還以為總算能一窺那個孩子的真正想法，結果卻是被密碼擋在了入口。
密碼的方向無從下手，愣在輸入前的無所適從讓虞因看不下去。
「一太他應該沒有你想的那麼難猜啦。」伴隨著碎念的是指尖輕點了四個數字的舉動，順利地就啟動了作業系統。密碼沒別有深意，單純地、是屬於他與虞夏那重疊的日期。
也許是太過順利，虞因也被自己嚇到。
觸控的螢幕毀損至此照理來說應該已經無法再使用，但卻能繼續不受阻地開啟通訊APP，他們片刻才會意過來這是最強而有力、同仇敵愾的小夥伴迫不及待展現能耐的表現。
那些被主人認為永不會被看見的對話，毫無保留地被呈現在虞佟眼裡。
上滑那些訊息，虞佟想回到最初的起點，從開始逐一地看著那些被掩蓋的字句，但當指尖掠過其中一段對話時停了下來。
虞因跟著放注意上去，瞥完內容後目光飄移地默默縮回去。
餘光捕捉了他的動作，顯然又是被心虛藏掖的一件事。不能理解決定毫無保留的大兒子現下又是什麼反應於是投以爸爸威嚴的目光示意坦白從寬。
無地自容的虞因只得認了，「就你發燒的那一天我們公司需要模型用的石膏全部都寄到家裡來了我沒辦法只好都堆在客廳跟樓梯口我回家已經很晚了只是沒想到儘管我已經很累在睡了一太還是把我叫醒叫我移開可我實在太累所以就算他一直看我看到我覺得有點毛也還是不理他打算繼續睡安靜了一陣子之後就聽到下面很大的碰撞聲我衝下樓果然是一太去撞到了。」，一臉慷慨赴義毫無斷句的說明。
一串話砸下來後，虞佟緩緩嘆了口氣。
然後出拳給虞因一個爆栗。
他終於深刻地體會到、為什麼虞夏總出拳給大兒子愛的鼓勵。
虞因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的阿爸，總是溫柔笑著的阿爸居然揍他！
結果在他阿爸溫柔和藹可親卻讓他背後雞皮疙瘩都站起來唱歌的微笑下，選擇自首從輕處分。
當他聽到一太走下樓的腳步聲後就打算安心去睡，結果沒多久，踢到箱子後物體掉落的聲音讓他直接從床上跳起來，睡意全無的衝到樓下。
原先以為是昂貴的材料摔到地上，結果衝下樓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一太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就算他是故意的他也贏了。」虞因可憐兮兮地說著。
他衝下去就看見一太從地上爬起來的身影，旁邊的箱子只有一點位移。而僅憑小燈的昏暗視野讓他看不清一太的狀況，只得連忙去開燈。
回頭湊到一太身邊才看見對方露出歉意的微笑，『知道你很累，所以我原本想自己來的。但是實在是太暗，不小心就踢到又撞到你的東西，弄髒了對不起。』
讓他呼吸差點停擺的是一太額角刺眼、微微滲血的紅痕，他撞到了石膏模型，快速地回頭看像樓梯口位置偏移的紙箱，他立即就推敲出一太除了額角之外，小腿脛骨的位置應該也有撞到。但對方的長褲遮擋住，而且有意無意的閃躲他伸過去、企圖捲開褲管的手。
馬上對自己第一時間關心的居然是材料而不是一太的反應感到厭惡，他強硬地推開一太擋住他的手，又小心地拉開一太的褲管，心當場涼一半。
石膏很重，一太八成是踢到了，一條瘀血就這樣出現在腿上。
『……會痛就講啊，奇怪欸你！』他是真的自責到快哭，一太看著他安靜幾秒，才說了不知道算不算安慰他的話，『如果不這樣你又不下來搬。』
後來他開燈，察覺其實部分有被挪到較不影響經過的空間，後知後覺地想起怪不得他回來走上樓時沒有那麼窒礙難行，懷著歉意趕緊和一太一起把其餘超重的也推到旁邊，忙完回頭一太已經從廚房端出溫熱的花茶給他。『喝完了就快去睡吧。』
這天過後，因為基本上為檢查公司的貨品有沒有瑕疵與運送調度而忙到不可開交，雖然長時間在家裡，但偶爾對上一太也只是得到了溫和的淺笑和美味的小點心，沒來得及說幾句就他忙他的，一太繼續去照顧他的大阿爸。
是第三天睡前，收到了一太的訊息。『等等我要給佟煮粥，但我怕他知道是我會不吃，所以麻煩阿因你幫我留字條告訴佟說這是你買的，另外佟醒了後就會回去上班了，也需要再提醒他檢查有沒有漏掉的東西，以及圍巾一定要記得帶。』
為了怕忘記，他還設鬧鐘提醒自己要記得留字條。之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好阿爸就是啥都帶了，偏偏沒帶那條圍巾，一太才徒步外送。
說到這，虞因不由得羨慕起虞佟，「一太做的料理都不是很有賣相，可是味道很特別，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溫溫暖暖的。」然後突然變得很頹喪，「先前就隱約有感覺，只是那三天完美放大更讓我覺得，無時無刻沒看到一太在忙，睡覺前他沒睡，大半夜也沒睡，甚至提早出門他也跑不見⋯⋯」
就算是超直覺也不能稱為超人，因為沒人在他身邊，所以沒人知道他何時休息，也沒人會幫忙留意他的身體狀況。
都到這種時候了，再瞞著什麼也沒意思，虞因接著啟口，「其實大爸⋯⋯那天一太亂吃藥的隔天雖然摸起來溫度正常，但我還是有強制把他撈去看醫生。」
幸好有看，因為小媽還在低燒呢。而且還被醫生教訓說過期的藥就是不能吃，輕者藥效減低重者變質。
「當我也要逮住時機嘴一太時，他拿著不知道幾時從我這摸走的手機傳訊息給你報告一切正常了。」
虞佟沈默，看向病床上無法替自己做任何辯論的人既無奈又無言以對，再會裝模作樣也僅僅是偽裝的虛像，只是他得到真相後戳穿的時間太晚、太慢。
再向上滑動的內容是虞因對一太發出逛夜市的邀約，沒覺得什麼不對的就要略過，卻被虞因打斷了。
「那天去夜市的時候，一太在中途和大爸走丟對吧？」
虞佟停下手上的動作注視虞因聽著，連這樣小小的細節也不出所料的隱藏了什麼嗎。
「我買完鹹水雞打算去找你們，結果媽閃現！我追了上去，就看到一太一個人臉色很差地蹲在另一個入口比較沒有人的地方。」
他走近的時候一太都沒有任何反應，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微微喘著氣，看著都讓他覺得心慌，連忙傾身出聲問他。
一太聽見他的聲音才緩緩抬頭，那雙很好看的眼睛卻沒有焦距。
『阿因，我又看不見了。能稍微陪我一下嗎？』
虞佟這時才想起，他躲開一太的手先去找夏和小聿，回頭才發現跟那孩子走散了，一陣子後阿因才帶著人跟他們會合。
一瞬間的難過讓他視線昏眩了下，「……為什麼不告訴我？」
即使他那時表現得對一太有多冷漠，只要說出口，輕鬆地就能擊潰這層泡沫般的防禦。
「──因為一太不給說。」
虞因委屈巴巴，他又何嘗不想告訴他大爸。但是一太拉住他的手把他的念頭掐滅在搖籃中。
『不要把我忽然看不到的事告訴佟，拜託。』
那兩個字的語氣聽進他耳裡根本是哀求，他無從拒絕，所以再怎麼往死裡糾結還是沒有背叛一太。
離一太最近的人是他，所見的自然會比他們看的還多。
他將自己內心關於過去的種種體會告知虞佟，他不可能否定一太對他爸做的事與所有的努力。甚至有時忍不住還差點找批評一太的人算賬，但如前所述，全被那個傻蛋擋下來。
而且⋯⋯一太不是不會難過，只是他藏得很深，像是記錄一樣，會條例式地記在心裡，然後想辦法不再觸犯。以至於他想要的東西越來越難得到而不敢期待。最後就變成躲著了。甚至到連那常見的微笑也幾乎僅存於虞佟和其他人面前，用於裝腔作勢。
短暫的沈默後，虞因繼續述說著，只不過這件事情就真的在某方面上有點刺激，他不自在地搔了搔臉，「之前有次半夜起來想到廚房喝水，結果看到大爸房間門沒關好，燈沒關。以為你們有沒可能在吵架過去之後就⋯⋯聽見大爸跟一太⋯⋯的聲音。」虞因清了清喉嚨，目光快速飄移。
虞佟一愣，意識到他迴避的字眼是指什麼事時，性方面的觀念開放讓他並沒有太大反應。
只是，虞因接下來說的話，令他胸口又是一陣疼痛。
「可才一天，一太就說他要分手讓真的是讓我差點吐血。當時雖然很尷尬，但心裡多少有暗爽的，因為我想一太八成不會去國外了，然後跟阿方還有其他人重修舊好，結果我錯了。」
「我以為大爸你是渣男，當我問一太為什麼要分手，明明前一晚還過得很性福不是嗎的時候，一太驚得說不出話。」
「大概是沒料到被我聽見，自我緩解了一陣子才很失落地回我說：『因為我的身體讓佟噁心……阿因，如果你有記得的話，幫我跟佟道歉。』
嗯，當時我們在喝飲料，害我嚇爛噴得一桌回他，『大爸如果覺得噁心是不會隨便跟人做的吧。』
那時一太笑了一下，但我覺得他不要笑反而還比較好，因為看了讓人心臟很痛。
『佟不是自願的，是我強迫他。』」
為了緩解氣氛，虞因對虞佟翻了個白眼：「拜託一下⋯⋯沒人可以強迫跟大魔王並駕齊驅的魔王雙胞胎哥哥好嗎。」
虞佟深知一太說的是什麼，正如同虞因所想，一太不是把他人的言語做為馬耳東風，而是諷刺的相反，他聽進去了，甚至往心裡放。明白小孩對自己身體的看法因為他的氣話變成了這樣，忍不住心酸地伸手握住小孩的指尖。
問過一太會強迫那麼做的原因，理由聽虞因說明其實也超簡單，就是吃醋。因為看見他對小海的好。
談到小海那時虞因立刻想起之前一太對她的一頓洗臉，左思右想都覺得一太吵架當下的用詞照理來說顧及顏面也不會如此尖銳，而且還是在初期嫉妒心沒這麼強的時候，因此他再次提出問題。
『佟最會的就是誘導……可能不太恰當？應該要說很會安慰人？總之，小海不會因為我的話就受傷，因為佟會讓她打起精神。』
『那麼過分的話一定會讓小海難過、阿方不爽我，佟聽到也會非常不高興。之後再交給佟去安慰，對我的不滿能讓他們兩個增加在一起的機會。』
虞因聽了只覺得睿智的蛤蜊說了一句：蛤？
喜歡卻要推開，前後矛盾大對決的操作虞因當下也是無法理解，『不是吧一太，怎麼你很像神助攻毒巫婆一樣啊？你不是喜歡大爸的嗎？為什麼要這樣把大爸推出去啊啊啊啊！！！還有你幹嘛要惹阿方！他做錯了啥嗎！』
一太揚起一如往常溫和的微笑，『因為我要搬去國外了，不會再回來。我怕阿方知道不讓我走，所以只好讓他討厭我啊。』
虞因驚恐，『啥？！那跟其他人鬧翻也一樣囉？可是這樣為什麼只跟我好？』
一太的笑容有細微的改變，虞因不會形容，但是讓他有點恍惚。
『因為喜歡佟，所以要透過你知道佟的近況。』
這是遺言吧。
去國外不會再回來，去天國哪能再回來。不惜跟阿方還有朋友群鬧翻，也是不想到時候被追問下落時，無從交代吧。
深刻的無力感再度湧上，虞因捂著臉，「因為到時只有我能看見，所以才只對我保持以往的態度。為了能在關鍵時候趁我沒防備捅那叫做保護的一刀。」
『那你什麼時候出國啊？』他百無聊賴地問。
『快了吧？』然後得到不確定的答案。
『啥？那你機票訂了嗎？』
『很早就訂好了。』
再次得到打馬虎眼的迂迴回應，虞因含著吸管吸嚕吸嚕、半放棄地滑著手機問著對面的人，『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大爸啊？』
『......因為覺得佟很溫柔，一開始只是想分享一點點那種溫柔而已。』
偷瞄的一太露出淡淡帶著哀傷的微笑，看得心臟有些堵塞的虞因開始絞盡腦汁轉移對方的注意，『說得好像得不到父愛的小孩一樣......對大爸真的是愛情嗎......』
一太笑了幾聲，『不一樣。後來變得想獨佔，再後來就產生了期待多一點和別人不同的親暱。』
他低下頭，有些自嘲，『結果連一點都沒有得到，反而被討厭了。』
『都要搬去國外還這麼貪心。這也算是種自作自受的報應吧。』
當下他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完美的弄巧成拙。
回首望去如果這一切叫做報應，那也太沒有天理了。
零星的片段在這段期間從虞因口中被逐一拼回完整的樣貌呈現。
虞佟總算知道，為什麼當初一太會那麼有自信說虞因遠比他想的還相信他——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將這孩子隔絕在咫尺的高牆外，不曾打開心扉。
所以一太才連無助時仍一聲不吭。
要得到他人的信任，必須付出相對的真心，也因此一太對虞因除了隱瞞自己會替他死去外，其餘都真心以對。
虞因說完後他便確定了，當時他加班到忘記吃飯時，那份粥也是孩子熬夜煮好，怕被厭惡所以託付給虞因，讓阿因佯裝成從外面買回來的宵夜。
當寒流來漏看氣象，而把一太偷偷替他準備的圍巾從包裡拿掉，害得一太在大塞車沒車好搭時，吹著冷風走到局裡替他送圍巾。
他確實看見一太的雙手凍紫，明明借用局裡同仁宿舍的廚房煮了一鍋熱茶，量夠即使沒有預料一太的出現也能分給他。
因為他沒接過圍巾，一太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交給解圍的虞因，然後在虞因邀他喝一杯時拒絕。
還剩大半的草茶放在桌上，一太卻只看了一下後就移開視線。
他記得那孩子還是笑著，說著『不用了，沒有我的份。』後就這麼離開。
極其準的直覺，確實讓人心痛的預測到接下來出現的小海。
明明對說過不希望看見他對小海好，卻將自己的份留給她。
那孩子替他做了不少，他卻樁樁件件有意無意地排除他的存在。
一太是知道的。
卻沒有生氣。依然露出微微的淺笑。
用著讓人心疼、多餘的貼心。
他卻連唯一一次、一太需要他而主動牽上的手都沒能握住。
之於他，那孩子想要的不過一點特別的好，他卻分毫都吝於施捨。孩子不曾抱怨的原因，竟只是因為希望在消失後，不會讓他產生留戀。
他分明喜歡著那孩子，卻因為不希望因為他們的年紀與倫理關係糟蹋對方大好的青春，以及當時小孩的作法讓他產生排斥，於是想著用最決絕的方式拒絕與無視那孩子的所有付出。
心間瀰漫的是無以復加的疼痛，一邊聽著虞因補充的細微末節，一邊將聊天室內容往更上方滑去。
為了避免引起他的不快所以讓虞因外出拿外套給他，又怕虞因感冒所以把他包成粽子；越到後來一太和虞因獨處時笑容很少出現過了，除非從嚴肅的話題轉移時。
不知不覺間已來到對話最開始的那端，虞佟從頭讀起一太和虞因的對話。
在認真討論時，一太會摻雜部分緩和氣氛的幹話，因此實際上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虞因也無法說得很明確，只能籠統的概括出難過的字眼。
聊天室沒有特別透露些什麼，偶爾是無關緊要的內容，但虞佟刷到了一個檔案，已經被手機的主人儲存了下來。
檔名很是可笑，叫【問卷】夫妻相性一百問。
虞佟眉間微蹙的看向虞因，虞因乾笑了幾聲，「之前在女生之間很流行，想說那時你們關係說不定可以靠這個來增溫啊。」
對自家大兒子感到無可奈何，連一太都配合這個玩笑，本來並不想理會，然而他大兒子在旁邊鼓吹「一太都存了說不定有寫些什麼啊」，他嘆了口氣，還沒做出下一步動作時，檔案明顯被按了下後自行開啟。
這畫面讓虞佟虞因相視後，翻閱起內容。
【問卷】夫妻相性一百問 p.s.大爸一太
1、請問你的名字是？
一太。
2、年齡是？
22。
3、性別是？
男。
4、請問你的性格是怎樣的？
大概是自私任性。
5、對方的性格呢？
對任何人都很溫柔，很會做料理，雖然我都沒吃過。
6、兩個人是什麽時候相遇的？在哪裏？
那時學校對面的高中生賣毒，過去處理結果發生命案，被帶去警局偵訊，審訊我的就是虞佟警官。
7、對對方的第一印象是？
語調很輕柔，不會有壓力，卻能讓人意識到他是警官。那個時候必須努力才不會把不想說的說出口。
8、喜歡對方的哪一點呢？
對人很溫柔，雖然後來不包括我。
9、討厭對方哪一點？
沒什麼討厭的地方。
10、你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嗎？
很差。畢竟是強迫交往，不可能好。
11、你怎麽稱呼對方？
佟。
12、你希望被對方怎樣稱呼呢？
他願意叫我就很好了，怎麼稱呼都沒關係。
13、如果以動物比喻的話，你覺得對方是？
家貓。看起來溫和，可是還是有難以猜測的一面。
14、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你會選擇？
不會被接受，所以不會有這一天。
15、自己想要什麽禮物呢？
能對我像其他人一樣就很好了。
16、對對方有哪裏不滿嗎？一般是怎樣的事情？
佟做什麼都很完善，沒有能夠挑剔的地方。
17、你的毛病是？
太過任意妄為，害得佟每天都過得很不愉快。
18、對方的毛病是？
沒有。
19、對方做的什麽事情（包括毛病）會讓您不快？
沒有。
20、你做的什麽事（包括毛病）會讓對方不快？
所有的事。
21、你們的關係到了哪種程度？
只有上床而已。應該不能說是關係程度。
看到這裡時，虞因尷尬地退後，起身給他大阿爸留了個人空間看看小媽對他的各種想法。問卷原本用途是拿來增加大爸跟小媽的情趣，但這些內容應該是很之後寫的了。
⋯⋯一太的某些回答、讓他感受到有些窒息的孤獨，就不知道他大爸是怎麼想的。
虞佟沒有察覺虞因的離去，而是接續看了下去。
22、兩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裏？
要說阿因他們家跟警局以外的話，應該是夜市，雖然沒多久就走散了。
23、那時兩人間的氣氛怎麽樣？
因為我在，所以很冷。
24、那時進展到何種地步了？
什麼都沒有呢。
25、經常去的約會地點是？
警局跟阿因家。
26、你會爲對方的生日做什麽樣的準備？
如果佟願意接受，我應該會試著烤個蛋糕。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我。用威脅的方式。
28、你有多喜歡對方？
沒有詞彙可以描述。
29、那麽，你愛對方嗎？
是。
30、對方說什麽會讓你覺得很沒辦法拒絕？
只要佟願意跟我說話，通常都沒有什麼好拒絕的。
31、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會怎麽做？
從一開始就不是兩情相悅。談不上變心的問題，如果佟有喜歡的對象，再好不過了。
32、能原諒對方的變心嗎？
我沒有立場為此說些什麼。
33、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1小時以上，你會怎麽辦？
通常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34、你最喜歡對方身體的哪一部分？
佟的笑容。
35、對方性感的表情是？
在摸著小海的頭露出笑臉的時候，會希望那是對著我。
36、兩人在一起時最讓你覺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沒有經歷過。
37、你曾向對方撒謊嗎？你善於説謊話嗎？
不能算是說謊，只是選擇性隱瞞而已。說謊的話很擅長吧，至少目前沒有被戳穿過。
38、做什麽事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在阿因身邊聽他說著佟的事的時候。
39、曾經吵過架嗎？
有。
40、都是些什麽樣的爭吵呢？
因為是逼他和我上床，算是非自主性的性行為。
41、之後如何和好呢？
不會和好，要分手了。
42、轉世後還希望作戀人嗎？
想，但是佟不會願意。
43、什麽時候會讓你覺得「自己被愛著哪」？
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44、什麽時候會讓你覺得「也許他已經不愛我了……」
佟從來都沒有喜歡上我。
45、你的愛情表現方法是？
把自己當成佟的伴侶，替他準備會用到的東西。
46、你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向日葵，像溫暖的太陽。
47、兩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嗎？
有。
48、你有何種情結？
阿因說我這是戀父情結，但是不是。
49、兩人的關係是公認還是極秘呢？
不是公認，只有公開。
50、你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持續到永遠呢？
對我而言的確已經算是了。
51、請問你是攻方，還是受方？
受方。
52、爲什麽如此決定呢？
要求佟和我上床的時候，他看起來很生氣，就隨他動作了，沒多想什麼。
53、你對現在的狀況滿意嗎？
如果不是強迫也不會有目前為止的接觸，很滿意了。
54、初次H的地點是？
佟的臥室。
55、當時的感想是？
覺得對佟很抱歉。
56、當時對方的樣子如何呢？
讓人難過，因為是很不情願的模樣。
57、初夜的隔天早上，你的第一句話是？
不想讓佟更生氣，所以沒說什麼。
58、每星期H的次數是？
只有那一次而已。
59、你覺得最理想的情況下，每星期幾回最好呢？
佟的對象是我的話，應該沒有所謂的理想。
60、那麽是怎樣的H呢？
61、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後腰。佟碰到的時候會完全使不上力。還有頸側也是。
62、對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因為佟不喜歡，所以不敢碰他。
63、用一句話形容H時的對方？
如果對象不是我，大概會好很多。
64、坦白的說，你喜歡H嗎？
喜歡。因為除此之外，就沒有能和佟有親密接觸的機會了。
65、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是？
臥房。但只有一次，應該不能作為參考。
66、你想嘗試的場所是？
沒有。
67、沖澡是在H之前還是之後呢？
之後了。
68、H時兩人有什麽約定嗎？
沒有。
69、你與戀人以外的人發生過性行爲嗎？
沒有。
70、對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體」這種想法，你是持贊同態度，還是反對呢？
就是這麼做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反對。
71、如果對方被暴徒強姦了，你會怎麽做？
佟是警察，應該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但我用言語迫使他進行性行為就是了。
會永遠離開他。
72、你會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嗎？或是之後？
只有歉意。
73、如果好朋友對你說「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請…」並要求H，你會？
會婉拒。
不過強迫佟的我似乎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74、你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不擅長吧。
75、那麽對方呢？
是，即使很不願意，也沒有讓我受傷，還讓我高潮。
76、在H時你希望對方說的話是？
沒有想過。
77、你比較喜歡H時對方的哪種表情？
心裡想的不會在現實上發生。
78、你覺得與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視情況而言，應該是可以的。
79、你對SM有興趣嗎？
沒有。
80、如果對方忽然不再索求你的身體了，你會？
我的身體只會讓佟覺得噁心。會想盡辦法遠離他。
81、你對強姦怎麽看？
最糟糕的方式。
82、H中比較痛苦的事情是？
因為自私，而讓佟露出排斥的表情。
83、在迄今爲止的H中，最令你覺得興奮、焦慮的場所是？
在佟的面前，只有想逃開而已。
84、曾有過受方主動誘惑的事情嗎？
如果逼佟的那次算的話。
85、那時攻方的反應是？
很生氣。
86、攻方有過強暴的行爲嗎？
即使是那樣的心情，佟依舊沒有傷害我。
87、當時受方的反應是？
因為快離開了，所以用“可以任性”來說服自己。
88、對你來說，「作爲H物件」的理想像是？
佟。
89、現在對方符合你的理想嗎？
是。
90、在H中有使用過小道具嗎？
沒有。
91、你的「第一次」發生在幾歲的時候？
22歲。
92、那時的物件是現在的戀人嗎？
是佟，但不是戀人。
93、你最喜歡被吻到哪裏呢？
沒被親吻過，所以不知道。
94、你最喜歡親吻對方哪裏呢？
佟很厭惡，所以沒有。
95、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事是？
沒有。
96、H時你會想些什麽呢？
如果可以別讓佟生氣就好了。
97、一晚H的次數是？
98、H的時候，衣服是你自己脫，還是對方幫忙脫呢？
是佟。
99、對你而言H是？
在不能親吻、牽手和碰觸下的最後一個說服自己至少還是戀人的選擇。
100、請對戀人說一句話
我很喜歡佟，一直以來，對不起。
虞佟的手顫抖著，原來小孩真正的心情藏在這看似玩笑的問卷，黑白的字句透著深切歉意與自責，問句的答覆帶著安靜無聲的退卻，空白的問題沒有留下綜觀而言是在孩子心中一定是奢求的回答，全數翻攪著他的心間。
輕握著孩子指尖的手很想用力，卻怕弄疼他，虞佟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一個孩子硬是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對孩子要求再也別出現時，小孩是以怎樣的心情回答的。
他未曾付出，還以受害者之姿坐享其成。
鼻間、眼窩酸澀不已，卻依舊哭不出來。
他將孩子的手機擱置於矮櫃，掩著臉，緊繃的喉間啞著聲線，輕聲喊著小孩的名字說著——
「我愛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