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黃昏。
唐娜和藍伯特雙雙回到調查局時,察覺了辦公室內低沉的氣氛。
此時已經臨近下班時間,按理來說大家應該要有說有笑地準備迎接周末,而不是沉著臉,一語不發收拾東西。
面對唐娜詢問的目光,在她座位旁的同事低聲道,「貝爾森殉職了。」
死因是槍傷,地方刑警在押送犯人時因為疏忽讓對方掙脫,搶到槍便往調查員身上掃射,最後送醫急救仍然不治。
那個人和藍伯特是同屆進入調查局工作,資歷深厚,但為人比藍伯特還要更孤僻,沒有搭檔也沒說得上話的朋友,唐娜曾經和他見過幾次,留下的印象也只有冷漠、不苟言笑這樣的印象。
只是調查科的人大概都知道,唯一能和他說得上話的人是位後勤部門的同事,早唐娜一年入職,是個身材嬌小的女性。雖然貝爾森沒有搭檔,但總是能拿到最好的裝備,每次辦案結束後都會去後勤那兒報平安。她曾經不只一次看見這位前輩拿著菸靜靜站在對方座位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他們就這樣互動了六年。
直到今天。
唐娜放下自己的包包,坐到自己位置上,抱起桌下空空如也的垃圾桶,接著把頭抵在上頭。
當藍伯特收好東西準備離開時,發現自己的臨時搭檔快把整顆頭都埋進垃圾桶裡,一動也不動,天曉得是在演哪齣戲。
大部分同事都已經下班,只剩幾個人在開放的辦公室內低聲交談,沒有人在注意他們。也不知道唐娜是哪根經不對,叫了幾聲楞是沒有回應,藍伯特這才彎腰去看女子趴在桶子上幹嘛。
接著他棕色的眼眸微張。
從側面的角度,可以看見唐娜紅著鼻子眼睛,神色卻特別冷靜地讓眼淚垂直滴進垃圾桶。
一顆又一顆,因為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他甚至能聽到淚珠敲到塑膠桶底的聲響。
——咚、咚、咚,彷彿同時也敲落在他心上。
為了不破壞妝容,這女人也真是拚了。他恍惚間這麼想道。
「……哭什麼,你又不認識他。」
「我知道後覺得難受,你懂什麼,閉嘴。」女子帶著些微鼻音的嗓音因為半密閉的環境嗡嗡作響,聽上去還真有幾分可憐。
唐娜.瓊斯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哭過。她一直都是活得自信大方、講起話來沒心沒肺、開心得時候像是要用掉全身力氣來笑的樣子。就算先前辦案扭了腳也只會鬼哭神號地哀哀叫,看到自己受傷也沒掉過半滴淚,這會兒說是為了一個不熟的前輩哭腫了眼,鬼才相信。
只是這回他不打算和先前在車上一樣,讓女子把問題敷衍過去。
「是不懂,請妳說明一下。」
她沈默了半晌,那雙藍眼終於緩了流淚的頻率,直到沒有半顆水珠能落下後,唐娜才抬起頭。
積蓄在眼眶裡的淚最終還是順著地心引力滑落她的臉頰。
女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這世界上有太多孤獨但又不敢跨出第一步的人。」
藍伯特瞬間理解她的意思。
唐娜坐在自己位置上,神色認真地望著男人那雙看不清情緒的眼睛。
「我——」
「等等。」男人垂下眼簾,敲了敲她的桌面,「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