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的感情使其實不算特別豐富。
套句伊娃的話來說,她前任人數男女加起來還沒有自己的零頭多。
要講得再具體一點,是兩隻手數得來的數字。
不過即使從這麼少的樣本數中,唐娜還是深刻地認知到幾個真理——
第一,女人和男人的忌妒心一樣可怕。
第二,男人說什麼崇尚柏拉圖戀愛都是假的。
第三,男人是目的型導向的生物。
如果說睽違多年在部門的隨機安排下碰巧和藍伯特再次搭檔辦案是命運,那在辦案途中,對方狀似無意間提到他手上還有另一件案子還挺有趣,問自己要不要參一腳時,唐娜原先埋在灰燼裡當鴕鳥的心臟還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女人的第六感第一時間便嗅出這案情並不不單純,原先被理智狠狠按在屁股底下的少女心更是蠢蠢欲動。一句話概括當時的心情就是:這男人搞事吧?想泡我?
不過正好跟她想認真和藍伯特告白的目的不謀而合,最終是很乾脆的答應。
兩人都沒有因為當時唐娜主動要求解除搭檔關係的事情而感到尷尬,他們就像過去五年來從未斷過合作,該跑現場跑現場,該去調閱資料的調資料。
合作無間——在大部分的時候。
「嫌犯也知道我們快查到真相,這是最後一次逮到他的機會。等等我們衝進去後要是讓人跑了,想要再次摸透他的行蹤至少又要花個兩三天。」
「而兩三天足夠他拿偽造的證件登機出國,逍遙法外——知道知道,別再念了,你搞得我緊張兮兮的……」
唐娜靠在人行道的路燈上,摸著藏在風衣外套下的配槍,裝作和在朋友聊天的樣子,只用眼角餘光暗自掃向周遭環境。
他們正在調查藍伯特口中那個「挺有趣的案件」,此時已經進行到最後的收尾階段。物證備齊、動機明朗,甚至還找到幾個人證——要知道,這對某些陳年舊案來說還是挺不容易的。
現在唯一的問題只有如何把人從十公尺外的屋子裡引出來。根據兩人目前觀察,目前嫌犯所在之處正洩出不小的電子音樂,大門敞開,人員隨意進出,明顯正在開趴。
「如果現在打電話叫警察來緝毒的話,你覺得能搜到幾包藥?」唐娜舔著唇問。
藍伯特睨了她一眼,「我看妳還不夠緊張。如果有心情開玩笑,不如好好想等一下要怎樣讓嫌犯認罪。」
「咦?我們就是在等這個嗎?」女子瞬間站直了身體。
當藍伯特以為搭檔要發表什麼有建設性的想法時,就看見女子將便服大衣一脫,露出她平時上班雷打不動的打扮——襯衫加窄筒西裝褲。這樣的穿著就和路上所有上班族差不了多少,只是當唐娜將袖子挽起,胸口的扣子解開兩顆,金髮上下一甩後,扮相瞬間又能瞬間融入面前那棟再開趴的房子裡。
接著她又從口袋掏出小鏡子和口紅,低頭補妝。過了一會兒,察覺到身旁的男人毫無動靜,唐娜才抬起頭用手肘拐了拐對方。
「別楞著不動啊?難道沒參加過派對?打扮一下自己,要我借你鏡子嗎?」
一旁的男人面無表情地低頭,毫不費力就能看見她胸前大片雪白肌膚和明顯的溝壑,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妳打算就這麼進去?」
「不然還等別人邀請你?」唐娜驚訝地反問,「你大學四年該不會都沒跑過派對吧?」
打算去砸別人的場子還這麼理直氣壯,這種事除了面前這個女人外,他還真找不到第二個人做得出來。
從那稍嫌暴露的打扮移開目光,藍伯特嗤笑一句「怎麼可能」後,學著她的樣子解開袖口釦子往上捲,露出結實的手臂,最後在女子期待的目光下打開領口的第二顆鈕扣,接著動作停止。
「繼續啊。」對上那雙冷漠的橄欖色眼睛,唐娜難掩興奮地說,「大人派對呢,你脫光走進去都不奇怪。」
「休想。」
她很可惜地嘖了一聲。
「進去後的計畫?」
既然直搗黃龍是唐娜提出的主意,藍伯特便暫時放下指揮權,打算依照她的指示辦事。
「喔,」女子對著小鏡子抿了一下艷紅的嘴唇,隨性答道,「走到嫌疑犯旁邊,對著他的耳朵說『我知道人是你殺的』,等他驚慌失措地跳起來後,我們就能逮捕他了。」
「……」
「幹嘛這樣看我!人在喝高和嗑藥——別瞪我,這機率很高——總之在這兩種狀況下,聽見自己最大的祕密被人揭發還能撐著臉皮裝傻的都是奧斯卡影帝好嗎?那個屋子裡又沒有半座小金人!」
還有理有據振振有詞的,信了妳的邪。
最後唐娜確實是這麼做了。
等兩人混進音樂開得震耳欲聾的屋子後,沒幾分鐘的功夫便被混亂的人群沖散。等男人再次找到她時,唐娜已經半倚在他們的目標身邊,那雙看似喝醉但實則清明的藍眼微彎,然後踮著腳在對方耳邊說了些什麼。
之後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便不在話下。
或許藍伯特被搭檔從來沒在自己面前露出的姿態弄得走神,忘了考慮整個行動中最關鍵的重點——那就是有人會在派對中持武的可能。
當第一聲槍聲響起、眾人尖叫的時候,唐娜才被男人拉到一旁——儘管他根本不需要這麼做,藍伯特沒考慮的她早就事先預想過,而且也掏出自己的手槍打算餵顆子彈讓嫌犯好好冷靜冷靜,殊不知被這麼一扯,失了準頭沒辦法開槍不說,甚至還暴露了兩人是同夥的事實。
嫌犯的第二槍在亂中射中藍伯特。
唐娜「噯」了聲,使勁力氣掙脫開男人的大掌,站穩腳步直接朝持槍人的雙腳各開一槍,直到過了專注的勁頭,這才聽見旁人喊著報警、叫救護車的呼喊。
她先是將犯人落在地上的槍撿起來,確保對方沒有反擊能力後,才跑回藍伯特身邊。
「你剛剛幹嘛拉我啊,我都已經把他的手腕夾住了……你看,妨礙辦案!馬上遭報應了吧!」
男人按著自己的左臂,或許是中了一槍讓腦袋恢復清明,此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過度緊張了,抿著唇任由唐娜撕下自己的衣袖,在傷口上繞了兩圈綁了死結,暫時緩住血流。
「嗯,是我的疏忽。」他很乾脆地認錯,低頭看著身側止不住碎念的搭檔。
「還好只是射中手臂,算你命大。」做完自己能做的緊急處理後,唐娜覺得自己手還有些抖,越想越不解氣地朝男人踢了一腳,「你今天很不在狀況啊,該不會真的老了,才幾點就精神不繼?」
藍伯特破天荒地露出可以稱得上「愉悅」的笑容,用沒受傷的手再次揉了揉那顆金色的腦袋,「是啊,以後我這個老年人就靠妳罩了,瓊斯探員。」
拍開那隻在自己頭上作亂的手,唐娜扁眼道,「……回家洗洗睡,夢裡什麼都有。」
想靠她一個人罩全場,真當她有超能力嗎?
男人,果然在求偶的時候什麼瘋話都說得出來。在送搭檔上救護車的時候,女子撇嘴想道——卻沒注意自己另一隻手被那個胡言亂語的人握得死緊。
直到上車都沒有放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