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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起佩妮洛普,你最好的朋友是誰呢?沒有猶豫也能肯定的絕對是考特‧瓊斯。

 

那如果問佩妮洛普,最不像朋友且熟識的對象是誰?那答案肯定也會是考特‧瓊斯。

 

兩人是朋友,也不只是朋友。有時佩妮洛普會覺得這人像弟弟,即便對方比起自己高很多、大隻很多,佩妮洛普還是會時常覺得考特比起平輩更多點孩子的感受。

 

最初認識是在滑雪場。

 

那一年佩妮洛普高中畢業,就像部份的人一樣,佩妮洛普並沒有直接接著去念大學,而是給了自己一年多的時間到處遊山玩水,走訪那些很久前就想去的國家。

 

而佩妮洛普那個寵妹妹寵上天的哥哥甚至是請了長假,親自帶著她去了科羅拉多州著名的滑雪場,作為畢業禮物。

 

本來是這樣打算的,但臨時的政府政策讓兄長公司面臨艱困的轉型挑戰,被迫加班的人只能哭著打來電話表示自己無法陪同前往。

 

同時給了一筆金額不小的零用錢。不只能坐飛機到當地、住的了一晚三千美金的旅店,各類滑雪道具買完還足夠自己大肆揮霍。

 

搞不好還會有剩。佩妮看著那個金額想。

 

真的是多到即使佩妮洛普對金錢沒什麼需求也會發自內心感謝哥哥的地步了。

 

「哇!好冷——」

 

佩妮洛普縮著身子喊到,可棕色的眼裡卻是另一種閃閃發亮的光。她隻身站在雪地,張望滑雪場的景色。運氣不錯,今天似乎是個晴朗的雪天,四處都能見到厚重的雪層乘載著各方遊客。見著那些流暢遊玩的人們,佩妮洛普觀望下,對於這沒接觸過的運動建立起些許的信心。

 

好像也不是特別難嘛。

 

接著她就見識什麼叫跌的狗吃屎。是好險雪場的雪堆夠厚,沒壓的緊密的雪層起到緩衝作用才沒有摔得太痛,但還是摔的很疼,疼到佩妮洛普起不了身,只能在雪裡瑟瑟發抖。

 

「你沒事嗎?」可以說是很快的,一個看似雪場工作人員的少年朝自己伸出援手,明亮的艷色在全白的世界裡像是行走的燃地花又像長年盛開的天堂鳥,但佩妮洛普的第一感受大概是水晶糖。

 

還是蘋果味的。

 

「小妹妹?」還帶點稚氣的少年疑惑地喊了句,卻用一個稱呼就打斷佩妮洛普求助的思考。棕色上下移動,開口就是一句「你幾歲?」,即便她本人還陷在雪地裡,冷得要死。

 

咦……17歲。怎麼了嗎?雖然不解,但對方還是給了答案,懸在空中的手因為佩妮洛普的問句收回身側,翠色裡滿是疑惑。

 

「我比你大喔、是、是姐姐。」佩妮洛普抖了下,因為寒冷而有些咬字不清,卻說了句讓人無奈地話。

 

「呃、妳確定妳不要先站起來嗎,躺在滑雪道中間很危險喔。」

 

「我起不來。拉我。」

 

「……」

 

這充其量只是個插曲。

 

如果佩妮洛普沒有跌第二次、第三次、跟數不清的無數次的話。

 

拜吃雪所賜,佩妮洛普知道了那個一頭燃火的小孩名叫考特‧瓊斯,知道對方並不是工作人員,知道對方其實是自己投宿的旅社經營者的小孩。

 

還知道了對方很會滑雪這件事。

 

感謝考特的教導,佩妮洛普的滑雪技巧從一天吃飽一頓雪變成一天吃半頓雪,可以說是顯著的進步。

 

「要一起去吃飯嗎?我請你。」因為實在是佔據對方太多時間,佩妮洛普少見的主動邀約。在剛認識情況下能教人教這麼久挺少見的,基於這樣的開端,想著作為今天教學的回報,也順便交個朋友。

 

嘛——前提是之後考特沒有讓她不順眼。

 

小鎮離滑雪場是有些距離,設有專屬的接駁公車外也可以選擇自己開車前往。但佩妮洛普是個連學習駕照都沒拿的人,兩人本只能選擇跟著晚餐人潮在公車裡做沙丁魚同伴,但——

 

「我有車。也有學習駕照。」考特這樣向佩妮洛普表示,給出了載她一程的提案,今天換個人肯定就答應了,但他面前的是佩妮洛普。

 

「學習駕照?」這提案讓佩妮洛普皺眉,棕色看著考特,義正詞嚴的說,「沒正式駕照是不能自己開車的,所以我們搭接駁車。」說罷佩妮洛普便想離開雪地去搭接駁車,但走了幾步,看考特沒有跟上的想法,她便停下腳步,回頭說了句。

 

「如果你去開車我會報警抓你喔。」

 

沒有正式駕照不可以開車,人要守法。佩妮洛普表示,就這樣和考特僵持了好一陣子,就連考特的,「那我的車要怎麼辦?」也被殘忍的一口拒絕。

 

「你可以等我看不到再去開她。」

「不然就是我報警抓你。」

 

……

 

這女人很麻煩。佩妮洛普看著那張白淨白淨的臉,覺得自己從上頭讀到了這樣的訊息。但最終考特還是屈服,跟著去搭了接駁車,並在見到人群後,罕見的臉上有些崩塌的表情。

 

兩人是順利擠上接駁車,人真是不少,佩妮洛普慶幸自己有稍微避開旺季,不然真選個聖誕節假期恐怕連當沙丁魚的機會都要等個5、60分鐘。

 

只能說這小鎮的魅力太大。

 

不同類屬的白架構深淺不一的景色。綿延至視野盡頭的雪,偶爾混進蒼藍,看久了卻又像錯覺,只覺絲毫未染。高聳的白樺樹佇立在小鎮週遭,因冬日失去葉片的枝椏在銜接天頂處交織著細密的瓊紅,更多則藏在冰霜底下,招展著寒冬專屬的冰花雪葉,只在光線交折時看見那線畫的隱約深黑。

 

整個滑雪小鎮建築並不高,多數都是厚木或紅磚搭建的屋房,雪花堆積在屋簷、覆蓋瓦片,在下方拉出長度不一的冰錐,走著都能見到居民搭著高架親手移除那些冰亮小尖刺。當兩人抵達時,街道站立的路燈都泛起暖黃的光,讓這片純色多了點暖意。

 

「你有推薦什麼好吃的嗎?」佩妮洛普問著身旁的人,跨距不大的步伐很好的牽絆住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那雙長腿總是走走停停,雖然佩妮洛普看考特總是笑笑說不在乎,但那雙翠綠映出的情緒可就不這麼說了。

 

偶爾會一閃而過,像是藏在掛起的笑意後頭偶爾探個頭,僅一撇那真實的情緒,不免讓人覺得這人真是表裡不一的厲害。

 

因為就算是那時,考特臉上仍是笑著。

 

但,表裡不一?佩妮洛普挺喜歡這個詞的,至少託這一詞的功勞她不必艱困的在雪地追著考特跑,反而是每走幾步對方就需要停下或放緩步伐等自己。

 

「觀光客只要有點思想不都會自己準備口袋名單?」

 

「有當地人在就用不上了。」所以她可以不去介意那偶爾藏在言詞間的反擊,「有什麼會比當地人的口袋名單更優秀了呢?」佩妮洛普晃著頭回應,棕色見著祖母綠裡頭的閃爍,臉上的笑顯得她格外開心。

 

感謝考特的虛偽。佩妮洛普愉快的跟著對方走進相較核心區域顯得冷清的居民住區,雖然說是冷清,卻也能看見不少人在街道上行走,更是不少見著考特便主動打招呼的。

 

「比想像的更受歡迎呢。」佩妮洛普也是脫口而出,得了考特一個眼神和回話,「當然。又沒你難相處。」

 

「這句話我同意。」

「……」

 

考特介紹的店比想像中平凡,或者該說,比起餐廳那類,現下他們坐的更像是一般人家開在自家一樓的小餐館。樸素卻帶點溫馨的平凡,比起中心的華貴餐廳,更有貼近這城鎮的感受。

 

「妳吃小份的就好了吧?」祖母綠看了看佩妮洛普,想著女生也吃不了多少就別浪費,留點餘裕給其他菜色也不錯……

 

「請給我大的。」

 

……算了。反正吃不完罰錢也是罰這女人,幹脆多推銷點,讓店長多賺點錢。

 

在考特沒阻止下,兩人又多點了炸雞薯條、麋鹿肉片甚至是海鮮燒烤。當考特看著佩妮洛普連烤羊腿都點下去時,他已經開始計算自己到底能從店長那拿到多少酬金了。

 

是隻肥羊。考特讚嘆著。

 

除了羊腿外的食物都上餐的很快,佩妮洛普打量著盛在盤中燉菜,深濃的醬汁包裹著肉塊與蔬菜,只在比較單薄的地方透出原色,隔著距離都能聞到那撲面而來的香氣。裁切好的麵包由鋪著布巾的藤籃承載,撕一塊吸滿燉菜醬汁,每一口地咀嚼都能吃進醬汁的香甜、麵包的麥香與蔬菜清甜夾雜著肉類的脂香。

 

陸續送上的炸雞與薯條也可稱做完美,炸雞皮薄多汁,咬一口就能嚐到醃製雞肉所用、義式香料帶出的味道,油脂融合撒在皮上的胡椒鹽,鹹香適口。薯條不細,屬於寬版,金黃的外皮撒著香草鹽,兩手輕輕外掰就能看到薯條露出白嫩鬆軟的內裡。

 

相較前兩道,海鮮燒烤的原料不到特別新鮮,也許在冰櫃中放了段時間,腥味在肉質發酵,雖被醬汁蓋過但多咬幾下便原形畢露。話雖如此,仍需感謝主廚的處裡手法,不那麼突出,但也擔的起美味一詞。

 

麋鹿肉片和烤羊腿就不同了。先上桌的是麋鹿肉片,獵手的處理手法十分優秀,麋鹿血放得乾淨,肉片的透薄,淡紅的薄片放進嘴裡帶淡淡腥味,但更多是食材本身的鮮。羊腿較晚上桌,那時前幾道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烤的紅褐的羊腿用木盤端上桌,付了刀叉。鐵製刀叉輕刮羊腿都能感受到清脆的聲響,切開內裡,粉嫩的肉襯著白花花的油脂。香料的辣中和肉類油膩感,因烤制鎖住的肉汁在舌上奔騰,燙醒本想休息的味蕾,順著食道滑進胃袋裡。

 

最後上桌的是甜點布蕾,滑順的質地配上濃郁奶香,表層的焦糖吃起來有些刺人,但作為一餐的結束,佩妮洛普只覺得吃得十分滿足。

 

「妳也太會吃了吧?」倒是坐在桌對面的考特對於一桌被清空的餐點感到驚訝,少年真心難以接受,這人吃下去的養分是去哪了?散逸在空氣中了?怎麼會一臉發育不良?

 

「你也很會吃啊。」佩妮洛普支著頭回到。

 

因為住的是考特家經營的旅店,在那天之後,直到佩妮洛普回去前兩人幾乎是一起行動,除了滑雪場,佩妮洛普也樂於花上整天時間在街道、在樹林遊走,考特就這樣被拖著一起,頗有地陪陪遊的感受。

 

「交錢。」

「死要錢。」

 

嗯。確實是地陪。

 

滑雪小鎮的屋頂是傾斜的設計,無時無刻都能見到上頭堆滿厚厚積雪,就像薑餅小屋上的純白糖霜,卻沒有那種輕盈。

 

「小心點。」

 

比起聲音,佩妮洛普最先感受到的是向後方扯的拉力,扣在臂彎上,扯的她倒退了兩三步,勘勘躲過從屋簷滑落的雪。深紅的瓦片裸露在外,原本覆蓋的雪缺了大塊,不時還能見到零落跌散的雪塊墜至地面。

 

「謝啦!」佩妮洛普道謝到,「你怎麼看出來那邊要垮掉的?」她是真的好奇,畢竟在她眼裡這些雪幾乎長的差不多。

 

「直覺。」

 

真是個有問沒問一樣的答案。

 

冬日的白樺木總在不經意間染著雪,霜凍在枝條上,像穿了薄紗,冰結成的晶瑩外衣在日光下閃著光,曲折裡頭的木枝,不同角度看便能獲得不同感受。

 

裝置藝術般。但考特卻不這麼認為。

 

「比起光禿禿的樹,秋天的白樺木比較好看。」一把扯斷一枝凍結的枝條,光透過冰,在那雙祖母綠眼裡毫無意義,也搞不懂佩妮洛普怎會想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走個半天。

 

「秋天又是什麼樣子呢?」佩妮洛普問,自然也看到對方摧殘樹木的舉動,她伸手討要了被折斷的樹枝,藉著冬日的功勞,成功的把它接回樹上。

 

雖然也只是假象。等春天一到,冰溶化便會墜回地面的假象。

 

「秋天的時候整片樹林都會是金黃的色彩。」兩人順著來時道路往回走,今天的天氣仍舊晴朗,雖然在樹林裡晃了不少時間,留下的腳印卻沒被雪淹沒仍清晰可見。「金燦燦的樹林挺好看的。就像金子。」邊說著話,考特輕鬆踩上有些高低差的地面,伸手把佩妮洛普拉了起來。

 

「可惜就是不值錢。」他說,然後被佩妮洛普白了眼。

 

「這句話真壞氣氛。」沒情調的傢伙。

 

旅遊的日子過得愜意,但總會有那麼點小插曲發生,像是莫名襲來的雪球或是一些完全無法理解的嘲笑。

 

「剛剛那些人對你態度真糟糕。」佩妮洛普指的是不久前剛被趕跑的,年齡跟自己與考特差不多的男孩組合。5個人,見到人就是雪球招呼,還說著那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話,像是活到這個歲數尚未啟迪的野人。

 

「很意外嗎?」被砸雪球的本人看起來到是不怎麼在乎,修長的手指穿梭在紅色細絲之中,輕巧的抖掉那些夾在上頭的雪,「我可是個小紅毛。」

 

難不成妳從沒遇過?考特的問句有些似笑非笑,偏長的紅髮在整理過後又回歸最初造型,祖母綠在睫毛的陰影下顯得深黝許多,看清真義還差著那麼截距離,也許能算是種保護機制吧。

 

「到不會。希望我回非洲的人也是不少。」嘛。有色人種。就算說過幾次自己怎麼追根都不會是非洲,但聽不明白的人就會聽不明白,白費唇舌罷了。「只是沒想過你們白皮膚的自己打自己也這麼熱絡。」

 

「妳在種族歧視嗎?」

 

「不行?」佩妮洛普笑著說,「人本來就是會歧視他物的物種。」連聖經都會搞歧視了。佩妮洛普說著,雪球在手中捏得結實,順著她的動作飛向遠處,落進背景裡。

 

「明明是個吃飯都會讚美上帝的人。」這大概是這幾天佩妮洛普聽到,這人最情感表露的一次了,「現在說這種話都不覺得矛盾嗎?」估計是覺得自己很可笑吧,佩妮洛普想。

 

「當然不會。」又從地上撈了些雪用力擠壓成雪球,沒有做完即丟,只是一次次往上頭增添新雪,「聖經是人寫的。怎麼會公平呢?」雪球已經變成難以捧著的大小,佩妮洛普把球放到地上,嘗試推動來形成更大的雪球。

 

「人又不可能成為神。」

 

「怪人。」考特說,他站到佩妮洛普身邊幫忙推動已經大過少女身型的雪球,「你怎麼知道神是不偏心的?」沒人見過,又怎能斷定?考特覺得這小妮子的思考模式十足詭異,告給牧師知道肯定會被抓去好好教育一番。

 

但他不討厭。

 

「祂在做東西都很用心啊。」底部做得有點大了,兩人停止去滾那佩妮洛普甚至碰不到頂的雪球,重新做了第二顆雪球,「不是都說世上沒有第二片一樣的雪花?」

 

每個生命也都是獨一無二的。

 

「對所有生命都費盡心思,這不就是不偏心的表現?」聽起來著實荒謬,卻讓她說得像是定理,每一字都透著理直氣壯。考特幾乎都要笑出來,為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原子不就都長得一樣,看來妳的『上帝』偷懶啊——」考特幫著把第二顆雪球搬上原先的大雪球,畢竟旁邊那個矮人完全沒有任何功用。壓出指痕的地方被用考特用其他雪填補,輕拍幾下看起來就像個完整的圓。

 

接下來呢?考特問。

 

嗯……幫他整個臉吧。兩隻樹枝做手,被佩妮洛普深深插進雪人圓胖的身軀之中,向天揮著手,臉的部分則交給考特做,幾顆石子排成笑臉,大的做了鼻子看起來有那麼些憨傻。

 

「你剛剛說原子,你物理化學很好嗎?瓊斯。」

「不好。」

 

「那你怎麼奢求上帝懂這些呢?」佩妮洛普把自己的圍巾為了上去,艷紅色的,在雪地中十分顯眼,「上帝只要會魔法就好,那些可怕的東西還是要交給專家比較妥當。」她又找了幾顆石子,鑲在圓滾滾的肚皮上,像給雪人穿了件雪白大衣。

 

「……還以為你是認真在跟我傳教。」佩妮洛普貢獻了圍巾,考特則把自己的毛帽給放了上去,皺巴巴歪向一邊,看著有股莫名傻氣。

 

「當然沒有。」拍掉手上的雪,佩妮洛普打量著雪人,看起來很是滿意,「我只是在同你閒話家常。」

 

很意外?她眨著眼,用的是不久前考特問她的句子。

 

到不會。考特聳聳肩,回了句。

 

「雪人取名叫瓊斯吧!跟你一模一樣!」

「不不不。論相像果然還是妳略勝一籌,叫他魯伊斯吧。」

 

打鬧是隨之而起,兩人玩了幾個小時,直到受不了被雪球打的寒冷,佩妮洛普主動喊了「停止。」考特又多打了她幾顆雪球後,兩人才一起去了之前去的店鋪喝溫暖的下午茶。

 

在那,佩妮洛普問了一個讓她有些好奇的問題。

 

「你喜歡你的紅髮嗎?」她問。退去手套的手貼著盛裝熱可可的馬克杯,感受那些熱度穿過杯壁熨燙在皮膚上,頗燙手,但寒冷的氣候實在讓人捨不得鬆開。兩人難得不是坐在店內,而是在店家的小閣樓梯上,一上一下的坐著。

 

佩妮洛普總看考特在整理頭髮,不論是滑雪完、吃完飯,甚至是打完雪仗都要好好處理一下。

 

她本來以為被歧視的孩子都會特別討厭自己身上被歧視的點,像自己以往見過的那些人一樣,但考特看起來就不像。

 

不排除是太過自戀就是。

 

「喜歡。怎麼?」少年只應了句,沒有多想,後頭傳來一句,「那你是個好孩子呢。」沒等考特做回覆,物體壓上頭的感覺過於明顯,他下意識反手打了過去,確實地打在堅硬的物體上,然後就是一陣物品跌落擊碎的聲響。

 

是個尷尬的場面。翻倒摔碎的馬克杯,裡頭大部分的液體都潑在佩妮洛普身上,好險她穿的是深色的衣物,也幸虧大部分都防水,不然痕跡肯定明顯。但外衣倖免,直接接觸的皮膚就沒那麼幸運了,落在左手的可可大部分都被佩妮洛普甩掉,但不免有些燙傷痕跡,刺痛感也是隨之而來。

 

只能說她沒想過自己那些習以為常的舉動會讓考特反應會這大。

 

「……」那雙祖母綠看著佩妮洛普,似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倒是佩妮洛普先提醒了可可快要流下去這事,考特才動身開始清理。

 

這事不免被老闆念了幾句但摔碎的馬克杯被忽略了,到是年長的女性忙著拿東西做冰敷,替傷處上藥,即使佩妮洛普表示不用,還是被拉去好好包紮了一番,擦了藥裹了紗,連網狀繃帶都用上,一眼看去還以為她是被什麼東西給輾過手。

 

「……下次別隨便動手動腳。」

 

那就是那天佩妮洛普和考特最後一句話了。

 

但隔天打開房門,還是一眼就看到考特站在門外。真是驚喜。

 

「我以為你昨天說完就打算避而不見了。」兩人是邊走邊聊,畢竟還有早餐這回事。排隊的人潮有些長,不趕時間的他們也不在意,只是緩慢地順著移動。

 

「我收了地陪費用。」沒打算把那些錢吐還給妳,所以只能來了。

 

「真是敬業的精神。」

 

……

 

這大概是這幾天以來最尷尬的對話了。甚至超越昨天那句「動手動腳」,榮登第一名寶座。要說困擾嗎?還真的是困擾,他們一人看天一人看地,在周遭的人聲吵雜中寂靜的可怕。

 

也許我該立刻換機票回家?佩妮洛普踢著前方的雪,不著邊際地想著。

 

不然這狀態持續個五天,是個人都難受。

 

至少她現在是真的難受了。

 

「……昨天,抱歉了。」

 

但再怎麼難受,有些話還是得說,像是表達歉意,那些不說出來會梗心底一輩子的話。

 

「嗯。接受妳的道歉。」

 

然後話題是立刻回歸冰凍,任何融化的跡象都沒有。最後還是佩妮洛普受不了,說著「地陪你想點話題!」對話才真的有了進展。

 

「人生好難。」

 

「覺得難那妳都別說話,安靜的讓我爽賺一筆即可。」

 

「別肖想。拿出你的專業,地陪。你要逗客人笑。」

 

「人生好難。」

 

青少年階段被兩人活得像運思前期,從模仿大人的社交到最後變成和過往差沒多少的相處模式只用了不到半天。等發現時那些尷尬早就跑得無影無蹤,甚至還被拿來談笑風生。

 

「走吧。帶妳玩滑雪板。」

 

「確定不是想看我吃雪?你笑的超怪。」

 

「妳真是擅長把人想的壞透。可惜的是,我似乎就是妳想的那種人。」

 

「……」

 

所有的話都像不經大腦,卻又發自內心,或許比起『不經大腦』,『不假思索』會是個更好的詞彙,可他們從未想過那麼多。兩人想到便說,從一些細碎的瑣事,到在『永不』中追尋『永恆』,他們說著不相關的話題,接起語言的延續。

 

言語間多了幾天前缺少的親暱,也許在愧疚感後,他們更加趨向朋友,而不是金錢搭起的關係。

 

「叫姓以朋友來說太生疏了。」

「你以後可以叫我Penny,我的朋友都這樣叫我。」

 

她主動交換了兩人的聯絡方式,親自告訴對方那對自己而言屬於至親才會喚起的名字。

 

然後得到屬於對方的「Jonny」這個名字。

 

少年說這是鎮上刺青師傅替自己取的小名,也許帶點炫耀,看起來是很喜歡這名字。

 

……

 

如果你問佩妮洛普,是什麼時候起認識考特‧瓊斯?

 

女孩會告訴你,是在那杯可可被打翻後。

 

直到那時候,她才真正認識這個人,知道那些面具後的真實,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做到把傷痕全都藏在底下。

 

從那一眼深邃的翠色,認知到,這個人或許會很危險。

 

也同時知道這個人還像個孩子,一個混沌、尚未啟蒙的狀態。

 

人們似乎很難把意識的成長和生心理的成長區分開來,很多人會把孩子的生心理用階段規劃、用學理區分,而意識似乎從一開始就和這些綁再一起,相輔相成。去想像自己有第二生命很難,除非第一次去注意到。

 

也許是個時刻,可能是個事件。或許是雨聲清晰,也可能是刺耳的尖叫,濺灑的水聲讓人們的推擠碰撞變得異常清晰。

 

佩妮洛普會想,考特‧瓊斯會長成什麼樣子呢?

 

讓種子開花的契機會是什麼呢?

 

「那讓我們再聯絡吧。Jonny。」

 

一段旅程的結束。佩妮洛普覺得自己得到了許多,至少這段揭開書頁的友誼就會是最大的寶藏。

 

她想她會花上許久的時間去看、去知道這人最終開花的樣貌。

 

願神恩賜。

 

直至盛放那天,你會喜歡自己的樣貌。

 

 

"Jonn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