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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過後,是希望抑或絕望?     犬養武 X 宇佐見 晴  SL企劃

 

兩人花了幾天的時間通過了瀰漫著奇怪氛圍的湖,越過稀少的樹林和一些山丘之後,在山丘上紮營的兩人終於遠遠得看見了他們的目的地,夕陽下的農場有種頹廢的美感。高聳的玉米田包圍著中央的農場主建築物,加上他們目前的情況真的頗像末日世界的感覺。

「快下雨了呢。」犬養抬頭聞著空氣中的味道,「感覺會是大暴雨,剛好可以幫我們洗個澡。」

 

宇佐見抬頭看,天氣晴朗的不像是會下雨,更何況自從離開樹林之後就沒有碰上雨天過,「還是不要用雨洗澡比較好吧。」

雖然現在是兩個臭男人了。

「煮沸來喝也是不錯。」犬養拍拍腰間的竹筒水壺,這幾天一直沒有水可以補充,水壺幾乎都快空了。

 

此時,兩人的腦海出現了有別於系統的聲音!

『哈嘍!不好意思占用你一點時間,放心我跟你們家系統喬過了,歡迎來到系統666的地下貿易!』

犬養與宇佐見對看,犬養比出了六,宇佐見點點頭也比個六。

『唉唷,警戒心別這麼高嘛!我賣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的,不過呢,這可不能說出去呀,被那些條子抓到你就沒好處可拿啦嘿嘿嘿。今天我們就當交個朋友,送你一個免費的小禮物唄。記得,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祕密唷。』

聲音結束之後,犬養拿起掌心中突然出現的黑色藥丸給宇佐見看:「呃……解毒藥丸,說是任何毒都可以解,看起來很像正露丸。」

 

但宇佐見這邊卻是兩手空空。

「解毒……」

他看向犬養手裡那顆不起眼的黑色小藥丸,雖然懷疑它是否真的有系統說的那麼神奇能解百毒,心裡對那什麼666的地下貿易評價還是從可疑轉為似乎可以利用。

「好好收起來吧。」

關鍵時刻可是救命的好東西。他這麼叮囑犬養。

 

「嗯。」犬養點點頭,將正露丸收好,「以這個距離來看,大概下個黃昏就可以到達,」

雖然離開了湖的區域之後,殺人鬼的數量大幅減少,這幾天下來幾乎一隻都沒有遇到,但相對的能用的資源也就少,即使不願意還是得前往殺人鬼的聚集區。

不過兩人已經達成共識,如果農場資源足夠的話,就在離農場好一段距離,靠近山區的地方紮營,希望可以藉此將失去性命的機率降到最低。

 

就如同犬養所估計的那樣,兩人就算休息了一陣子,也是在剛黃昏左右抵達農場附近。高聳的玉米田令人看不見前方農場的樣貌,四周散落著不知名肉塊,發臭著長著蛆,犬養伸手折斷玉米梗,裡面的玉米意外的發育良好,只不過顏色不曉得是黃昏的關係還是…有些偏紅。

「哇喔,大概是以屍體當養分而長出來的玉米吧。」犬養將玉米整個撥出來,翻來轉去聞了又聞,「沒有特別詭異的氣味,大概可以吃吧。」

 

聽到犬養那略為詭異的說法,要是以前宇佐見大概是打死都不會吃,不過就現在這情況,這已經算是天賜的正常食物了。

他毫不猶豫扒下幾個看起來長得比較好的玉米抱在胸前。

「先去那邊穀倉看看還是先去找地方紮營?」

 

「都可以。」犬養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這邊的氣味弄得他鼻子不舒服,「也可以觀察一下這邊的殺人鬼,23說他們的智商不高。」

然後看著宇佐見手裡的玉米,犬養也拔了好幾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先回頭紮營填飽肚子,睡飽再來冒險也可以。」

 

「趁現在還有一點陽光,先弄好營地再來看看好了。」

宇佐見在腦內問了系統時間,想著還是趁天黑之前完成紮營比較好。

照先前討論好的,他們在離農場一段距離之外,選了一塊接近山區邊緣的地方作為近期停留的營地。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依為命,兩人以及為默契的分工合作,快速地將營地建起來,而且豪華程度是剛來到這世界的他們所遠遠不及的。

雖然所謂的「豪華」只不過是功能齊全的營地罷了,但有廁所、倉庫、廚房、晒衣場、不會風吹日曬水淹的睡覺處和小小的製作用小空地。這裡被殺人鬼發現的機率極低,忙完後的兩人由犬養去附近取水,宇佐見幫忙烤著玉米。

 

「我回來了。」揹著水回來的犬養俐落地將水倒進過濾用的桶子裡,拿著鍋子接乾淨的水,打算等宇佐見煮完晚餐之後來煮水,「什麼味道?好香喔。」

 

「我剛抓到隻兔子,晚餐加菜喔。」宇佐見一說完,犬養便開心地撲向他。

 

「學長太厲害了!肉耶!好幾天沒吃到了。」口水都快要流出來。

 

『你們是新婚夫妻嗎?』宇佐見的系統忍不住吐槽。

這次他難得沒有無視或是兇回去,反而有點順著系統的話繼續道:「總覺得,好像快習慣這種生活了。」

宇佐見停下烤兔子的動作,望向才剛被自己剝下,還血淋淋的兔皮。

 

話裡指的是這種隨時提心吊膽、為了生存小心翼翼的模式,還有他們四周建立起的完整營地。

這是幾周前他所不敢想像的。

 

「如果系統是騙人的,就算解完任務也回不去,我們大概也能......」

也能活下去?

 

雖然不太想承認有這個可能會被永遠留在這裡,但如果是跟他的話,似乎也沒有那麼讓人絕望。

這麼想著,他翻轉兔子,落下的油脂滴進火堆發出響亮的霹啪聲。

 

「可以的。」犬養不知道宇佐見在跟系統說話,「跟學長一起的話,大概可以活到七、八十歲吧。」

犬養撒嬌夠了便站起來,不干擾宇佐見煮飯,拎起那張兔皮準備加工一下,再幾張完整的兔子皮,他們就可以做出兩套冬裝,這幾天夜裡越來越冷,還得兩人抱一起才有辦法睡,使得犬養對於兩人的親密舉動越來越沒有意識。

 

等到他們飯後酣足,重新回到農場周邊時,犬養對於農場的氣味依然不能適應,弄來兩布條一起蒙住口鼻,雖然布上的味道也不是很好,但總比四周充滿腐敗氣味要好上一些。

高大的玉米田安靜無聲的搖晃著,灰黑的色調如果是在夜晚時刻來到,大概會覺得自己身歷其境的在電玩之中吧?犬養走在前頭探查路線,隨後在系統的警告下,向後比個手勢要宇佐見等他一下,自己則伏到地面上往前探查去。

 

緊張讓心跳大聲得像打鼓,從玉米叢之間看過去,便看到「殺人鬼」往某處倒入東西後拖著又紅又黑的桶子離開,犬養示意安全,與宇佐見一同查看剛剛殺人鬼的舉動,才發現那區應該是養牛的地方,但牛屍七橫八豎的倒在地上,爛得見了白骨,而倒進飼料槽內的也不是飼料,而是新鮮夾雜著腐肉的紅色混合物。

忍住噁心,宇佐見便指定了一間農舍,兩人前往尋找是否有可用之物。

 

確定殺人鬼朝反方向走遠了,由宇佐見帶頭,兩人踏在自己的影子上走進建築物。

兩層樓的木造建築極盡簡陋破敗,風一吹就嘎吱作響。月光透過窗子或木板縫隙鑽進室內,照在一捆捆稻草上。

裡頭沒有任何照明,要不是今天剛好滿月,大概很難看清有什麼東西。

 

不需要多餘言語,進去之後就是分頭探索,這也是他們養成的習慣之一。

宇佐見小心翼翼地前進,泥濘的地上稻草到處散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什麼濕滑黏膩的東西上,發出微弱的噁心聲音。他努力忽略腳底令人生厭的觸感,專心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

他在一捆發黑發出腐臭的稻草堆之後找到一個水桶,底還在。然後在附近撈到一把釘耙,木柄地方已經斷裂。拿上這兩樣東西,宇佐見算算時間決定差不多可以往回走了。

像是要配合現場詭異靜謐的氣氛,這段期間他的系統一直很安靜,宇佐見也沒有多想,樂於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突然之間,農舍外隨著閃光而至的轟鳴聲大作,振得整個建築物微微晃動,隨即大雨傾盆落下,周圍的空氣被大雨洗刷之後清新了不少。既大又密的雨將外頭的景色蓋得幾乎看不見,很快的宇佐見的腳邊就出現了積水。

雷聲不斷,大雨似乎遮蔽了系統的感知,等到系統提示的時候,宇佐見反射一跳躲開了劈來的大斧,隨即回旋踢開向他身來的大手。

「學長!」前來集合的犬養看見忍不住大喊,感覺心臟都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隨雷聲一起落下的喊聲藏不住焦急,殺人鬼同樣也聽見了,抬頭尋找聲音來源,呼出的白霧帶著渾濁的腐臭飄散開來。

宇佐見沒有回頭,也不敢將目光從殺人鬼身上移開。

越過牠寬厚的肩膀能看到虛掩的大門,那是這裡唯一的出入口。

 

 「上二樓、從那邊出去!」

只喊了這麼一聲,注意力重新回到怪物身上。

宇佐見思量著引誘牠再次劈下大斧,趁著帶缺口的斧子深深嵌入地面的同時,抬腳往持斧柄的手踹下去,再一個回身踢中壯漢的胸口將牠擊退。

殺人鬼的武器只要一脫手,被其他人碰到的瞬間就會化為黃沙,雖然是用來防止被搶奪武器,反過來想倒也不失為解除敵人武裝的好方法。

宇佐見張開手讓沙子從指縫灑落。

不到殺人鬼肩膀高的人類少年就這樣且戰且退,小心翼翼在怪物的周圍尋找突破口。

 

即使殺人鬼沒了武器威脅依舊 ,犬養只愣了一下就用力拍打臉頰 ,強迫自己回神 。

剛剛自己的呼喊聲有機率叫來另一隻殺人鬼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了 ,犬養看著破舊的農舍 ,出入口太小 ,殺人鬼只要守住門口 ,學長遲早會有危險。

 

犬養抹去臉上的雨水,「學長撐住!」

隨即繞著農舍外圍跑起來 ,尋找任何可以用的東西 ,而第二隻殺人鬼也來了 ,被打鬥的聲響吸引來的。

 

這時 ,犬養看到了半截通往農舍二樓的鐵梯 ,便急忙的搬運附近的雜物 ,堆砌起來當成暫時性的落腳處 。

手腳並用的爬上鐵梯 ,踹開爛了一半的二樓木門 ,對著一樓的宇佐見喊:「這裡!」

沒注意到自己在搬東西時受了傷 ,血順這手臂低落地面 ,殺人鬼咆哮著往犬養的方向來!

 

還好通往二樓的樓梯不在殺人鬼附近 ,殺人鬼只能在一樓跳腳著,犬養驚險的躲過被殺人鬼拋飛的斧頭 ,視線卻不曾從宇佐見身上挪開過。

 

幸好另一個殺人鬼正試圖把犬養從二樓揪下來,宇佐見不需要同時對付兩隻。但再拖下去情況也是不利,他一邊注意眼前怪物動向,一邊尋找可用的武器,最後他視線落在剛被自己丟下的那把釘耙。

矮身閃過揮來的大掌,宇佐見往旁邊撲去,打滾到側邊,抓起銹蝕的農具用盡全力往殺人鬼破爛的皮靴插下去。

暴怒的吼聲響徹整座農舍,震落天花板的稻草木屑。雖然表現出惱怒,出乎宇佐見意料之外的是這點疼痛似乎完全無法阻止牠的動作,下一秒他發現自己被殺人鬼一把抓住前臂提了起來。

 

劇痛如落雷打在宇佐見身上,在殺人鬼壓倒性的力量之下,被抓住的臂骨即使沒碎感覺也斷成好幾截……

他咬著牙,有些訝異自己竟然還有閒情逸致想這些。然後他忽然想起之前從『商店』拿到的『試用品』——

跟犬養那個肉眼可見的藥物不一樣,腦內的聲音告訴他,他獲得的是『痛覺遮斷』,功能就像字面上那樣可以遮蔽痛覺,效用為50%。

本來還疑惑、甚至不知道該用在哪,看來是時候試用了……

 

隨著他心念一動,手臂上傳來的痛楚竟瞬間消退不少。

奪回對身體的掌控,宇佐見弓起身體,膝蓋猛力擊向殺人鬼的下顎。龐大的身軀被撞得往後仰去,一下鬆開了箝制。

宇佐見也不敢耽擱,抱著受傷的手臂轉身就跑,爬上通往二樓的鐵梯跟犬養會合。

 

犬養的表情混著氣急、心疼和怒意,待宇佐見與自己差身而過之後,便大力踹向破舊不堪的木梯,在犬養暴力行徑與殺人鬼氣勢洶洶踏步而來的作用力之下,木梯很快地就發出悲鳴聲整個垮下,犬養堪堪收回腳。

宇佐見拉起犬養一同衝出農舍外,半樓的高度對年輕人來說根本小菜一疊,很快的兩人便在雨幕的加持下,逃離了農場。

 

回到營地之後,犬養緩了緩起伏不已的胸膛,檢查宇佐見已經腫成饅頭樣的手臂,一臉心疼又懊悔。

「學長你忍耐點,可能骨折了。」拿刀將宇佐見的衣服劃開,把手臂從束縛中拯救出來,接著犬養找了兩條筆直的粗樹枝,截成合適的大小之後,幫宇佐見將手臂給固定起來。

 

完事之後,犬養與於佐見四目相交,臉極為貼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犬養認真地帶著祈求的抖音說:「還好你還在這裡,請不要丟下我。」

搭配著被雨水淋透的而發抖的身體,像極了差點被拋棄,努力賣乖的狗兒。

 

「沒事,我還在這裡。」

偏過頭,熾熱的氣息與唇瓣擦過犬養微涼的耳垂,宇佐見將頭埋進對方的頸窩。

「記得之前我們從商店拿的『試用品』嗎?我拿到的是可以減緩疼痛的東西,所以也沒有那麼痛……別擔心。」

他難得多話,「倒是你都淋濕了……」

 

「你也很濕。」犬養安心了一些,便恢復了笑容,擁抱宇佐見像是確認對方存在一樣,「我來生火吧,學長你都受傷了就先坐著,剩下的我來就好。」

鬆開雙手,犬養起身時,宇佐見清楚的看到了犬養左手手臂上一道傷口,雖然沒有在流血,但翻開的皮肉透著一點灰黑青絲,而小腿肚上幾道淺淺的刮傷也是,犬養還伸手抓了抓。

 

犬養忙裡忙外,將火升起之後順便煮點食物,然後找出乾淨的衣服讓兩人替換。暴雨持續著,而營地內暖和,雨聲也將外頭的聲音隱蔽,累極的兩人並沒有換班守夜,而是挨在一塊睡著了。

 

等到宇佐見睡醒時,發現他抱著取暖的是發燒到臉頰通紅的犬養,隱隱約約還聽見壓抑住的咳嗽,喊了幾聲犬養卻說:「沙浴還有三十分鐘。」這奇怪的回應。

 

莫名其妙的夢話讓宇佐見有些失笑,但對方的體溫實在不正常,再來視線移到在自己堅持之下才勉強包紮好的傷口,原本還算乾淨的布料此時已經黑紅一片,滲出血水……

「喂、你起來一下。」

覺得事情不太對的少年開始猛力晃起身邊的同伴。

 

犬養勉強睜開迷濛的雙眼 ,隨後又閉上 ,「再五分鐘……」

呢喃完又咳了幾聲 ,還隔著布用力抓傷口 。

然後就宇佐見便聽到自己系統的警告——

 

『哎呀、看起來不太妙,大概是被感染了吧。』

系統的聲音帶著一絲輕佻,在這種情況之下只會讓人更加煩躁。

『說清楚一點。』

『就是那個……名字是什麼呢……算了不重要,對你們也沒什麼意義。』那聲音慢條斯理說著,『小狗狗這情況八成是被那孢子寄生了,也該是那個時節了呀……』

在宇佐見的逼問下,總算是從系統嘴裡挖出需要的情報。大抵上就是島上特有的有毒植物孢子隨著季節性颳起的大風四處散播,寄生在人體造成的傷口潰爛,最好趁著還沒有太嚴重的時候清除患部才不會繼續惡化。

『哦對了,有好消息喔,又一個情侶任務發佈,主題是——』

現在不是管那個的時候!宇佐見在內心喝斥一聲打斷了系統興致高昂的宣告,伸手揪住犬養的衣領,把人半拉起來晃:

「喂、起來,別睡了!」

 

「別、別搖了…」忍住頭暈和咳嗽的犬養聲音非常沙啞,像是在沙地上磨了三下。

而手腳的劇癢也讓犬養忍不住地去抓,然後痛得倒吸口氣,接著不意外的劇烈咳嗽。

 

勉強爬起來的犬養花了一點時間才清醒過來,全身忽冷忽熱的,喉嚨也癢到不行,但最令人無法忽視的是手腳上的劇癢。他、他生病了?犬養不敢置信,以自己身體的素質居然會生病?隨即聽見自己的系統解釋了一模一樣的東西。

「學長、咳咳咳咳你…出去咳咳咳!」犬養伸手推著宇佐見,想把人推出帳篷外,還一邊拉起自己的衣服遮住口鼻,壓抑咳嗽,整個臉都脹紅了還是止不住咳。

 

「……!別抓啊……欸、你幹嘛……」

還沒來得及阻止他搔抓傷處,宇佐見整個人就被推著趕出去。

「你是什麼意思……」他站穩了腳跟,回頭看向咳到直不起腰的犬養,語氣突然有些冷。

 

「……你走。」犬養眼中帶著淚花,看著宇佐見,不知道是咳出來的還是怎麼地,姿態堅決的擋在了營地的入口。半夜無意識搔抓的傷口流的血開始慢慢滴落在地。

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也或許是現在開口就咳嗽,無法多作解釋。

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生病只有死路一條能走。既然如此,那麼絕對、絕對不能傳染給學長,他們一路互相扶持的走過來,還有很多可以容身的庇護所,那麼已經被他給污染的這一個就當成是他的葬身之所吧。

 

「你應該也有聽到系統說的,那個……不處理一下不行。」

沒有急著反駁,棕色髮的少年垂眼,指了指對方還在冒血浮腫的傷口。

「如果你是怕會傳染,我們都窩在一起睡一晚上了,現在擔心也太遲了吧……」

他的語氣平淡,一點也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少年眼中有著掙扎,頭暈與全身乏力讓他沒支撐多久就半跪在地,臉色發白的爬行幾步,把昨晚吃的東西吐的一乾二淨。

伴隨著咳嗽,吐完的犬養靠著一旁的樹,近乎癱軟。

「學、學長還沒事,還有救,我、不行的。」邊咳邊將話說完 ,苦笑著,他現在的情況糟糕到系統在哀號,「不行了,放棄我吧。」

與平常對宇佐見百依百順不同,現在的犬養固執的令人想揍他。

 

「放不放棄是由我決定的吧。」

冷不防地,宇佐見重重往犬養倚靠的樹幹捶了一拳。

要是平常,以他的身高或許氣勢不夠,但現在以犬養半斜靠在樹上的姿勢,他可以輕易逼近並俯視著對方。

平時一向飄忽放空像是根本沒在思考那樣隨興的人,這次看起來是真的火大了。

「有傷不趕快治療囉唆那麼多,你又知道誰有救沒救了?系統不是說了最好趕快處理嗎?再說沒了你,你覺得我在這一個人能獨活多久?」

一口氣把心裡想的全倒出來,也許實在氣不過,說著說著連眼眶都有點發紅,像是極力在壓抑什麼。

 

犬養被宇佐見的壁咚嚇得瞬間坐正,接著一起紅眼眶,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會反駁學長的意見,只是因為沒有勇氣承認自己成為累贅,也不想、不想看到學長哭泣的臉……

「……對不起。」犬養向宇佐見張開雙手,像是討擁抱的感覺,「不要哭,是我不好……」

努力露出跟平常一樣的笑容,「學長,要麻煩你幫我治療了。」

 

矮身輕輕靠到對方的懷裡,宇佐見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好,交給我吧。」

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是乾的,雖然眼睛還有點紅紅的,神情看起來已經恢復平常的狀態。

互相攙扶著,兩人又回到溫暖的營地。

宇佐見受傷的一手被吊著,他只能一手克難地幫犬養解開繃帶,血肉模糊的傷口流著黃黃綠綠的膿水甚至隱約有些異味。對著這樣的慘況少年緊皺著眉頭,出聲詢問:

「你之前拿到的東西,是解毒的?有用嗎?」

 

「喔對耶,我都忘記有這個了。」犬養立刻把藥丸翻出來吃,吃下去之後才哀號,「系統說沒有用……我已經吞了。」

一邊忍著身上的搔癢感,一邊翻出比較鋒利的刀,「用這個吧。」

轉身遞給宇佐見,「先、先處理左手可以嗎?你一邊切我一邊沖水。」

假裝勇敢起來,當作等下要切的不是自己的手,但犬養的聲音在發抖,「喔對了,可能需要先烤一烤刀子?」連帶的話也變多了。

 

照著指示宇佐見用火烤過刀子消毒,準備好沖洗用的水、乾淨的布還有繃帶之後,跪坐在犬養面前,動手前他想到什麼似的從自己手臂上固定的樹枝折了一小段下來。

「那……這個給你咬著?」看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等犬養準備好,他抓著刀子懸在傷口前,卻發現刀尖打著小旋抖個不停,即使努力握得更緊最後也只是抖得更厲害,刀身映著火光亮晃晃的。

「……忍耐一下。」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喃喃唸道,不知道是在跟誰說。

 

當灼熱的刀子碰到生肉會如何?

本來提出這個提議的犬養想說,除了加熱消毒之外,或許可以讓切割的動作變得更順利。

 

當宇佐見一刀子切下去的當下,傳來了一股難聞的燒焦味道,混和那些膿形成更噁心的氣味!

而且,犬養因為過於劇痛,反射性地抽回手,使得整個傷口被利刃大大的劃開,大量鮮血從劃開的傷口流出,痛得犬養抓緊手肘上方說不出話來,也無法有任何動作,全身大幅度地顫抖。

最可怕的是,那加熱過的刀子上沾黏了犬養的肉!

雖然看似清除該切除的部分,可是犬養是否可以撐到所有傷口處理完?

 

忍著反胃,宇佐見每下幾刀就用旁邊的布清除刀上的血肉在火烤刀子,盡量以最快的速度將可見受感染的部分清理乾淨。

期間時不時喚著犬養的名,注意他的狀況生怕他撐不下去。

要是之前的痛覺遮蔽可以轉移給別人使用就好了……但斷臂處陣陣傳來的痛楚提醒他,效果早就被他用掉、時間也過了。

 

即使宇佐見試著維持犬養的意識,也是徒勞無功,一隻手的傷口都還沒有處理完,犬養便昏死過去,嘴裡咬著的樹枝已經變形,而牙齒也些微受損的,從牙齦溢出血來。

不過這麼一來有個好處,便是犬養不會大幅度的掙扎了,宇佐見可以更快的清除那些噁心的膿肉,而加熱過的刀子將傷口燙過,也間接地阻止了大出血,但……

 

當宇佐見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的傷口,犬養似乎也只剩一口氣了。傷口太多,累積下來的流血量也就高,在這種無法輸血的狀況下,頂多只能生火、用布抱著犬養,想辦法讓那越來越低的體溫能暫時吊在某個程度。

庇護所外又開始下起傾盆大雨,宇佐見將處理下來的「東西」踢到外頭去,讓大雨沖刷掉。

當宇佐見回頭查看犬養的狀態時,發現他似醒非醒的,睜著迷濛的眼與自己對視,雖然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但臉頰卻因為高燒帶點紅潤,接著開口說話:「學長…好冷…」

不是喊痛。

 

一切算是告一段落,能做的都做了,剩下也只有聽天由命。

宇佐見稍稍放鬆一直繃緊的神經,安靜躺到半昏迷的犬養身邊,撥開他汗濕的卷曲前髮。

「撐下去……」

伸手將人攬進懷裡,他們緊緊相依分享體溫,宇佐見輕聲呢喃、或者祈求著。

『只要能撐過這一關,之後一定……』

幾個小時的睡睡醒醒,最後還是被系統給吵型。

朦朧中宇佐見隱約聽見它在叨念什麼第三任務之類的東西,同樣一聲叱責腦中聒噪的聲音安靜之後,他撐起身體小心翼翼探向縮在自己懷裡一動不動的犬養——

 

沉浸在黑暗的夢裡的犬養似乎一直聽到有人在說話,但是他太累了,又累又痛又冷,沉重的黑暗拉著他的身體不停地往下墜,犬養掙扎得累了,腦袋也無法思考,想說算了,不要掙扎好了,要沈就給他沉吧。

宇佐見發現犬養淺淺的呼吸停止了,拍打臉也沒有任何反應,但身體還是溫的,宇佐見急忙起身,開始幫犬養做心肺復甦術。

「快、給、我、回來!」雙臂打直猛力壓著犬養的胸口,然後扳頭、捏鼻、吹氣。

 

宇佐見努力著要將人從鬼門關中搶回來,沒意識到自己哭了,淚水落到了犬養身上。

感覺自己好像朝著某個方向慢慢走去的犬養似乎聽見了再教他的聲音,他回頭看去,依然漆黑一片,但那聲音聽起來很傷心,犬養摸摸胸口,覺得自己因為那個聲音而跟著傷心來起來。

「還是回頭吧。」打定主意的犬養努力的對抗迎面來的壓力,艱難地踏出一步又一步,終於聽清那聲音的來源。

「犬養,回來--」

啊啊,是學長,那就更要回去他身邊了。

 

宇佐見疲累的停下壓胸口的動作,抹去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打算做人工呼吸時,犬養咳了幾聲,開始自主呼吸了!

犬養睜開眼,看著宇佐見近在咫呎的臉,忍不住親了一下對方的唇,「不要哭……」

「你……」宇佐見還沒說話,兩人就被各自系統的聲音蓋過。

『恭喜主人!放鞭炮!恭喜你完成了三個情侶任務,可以回到本來的世界啦!雖然本系統會有點寂寞,不過太好了呢,因為主人你也撐不了多久嘍。』23活潑的嗓門讓犬養的腦袋有點痛。

「意思是我會死嗎?」犬養無奈。

 

『存活率只有20%呢,不過沒關係,我要送你回去了。』23這麼說著。

「23,你會怎樣呢?」犬養突然有點捨不得系統。

『別擔心啦主人,我會沒事的,再見嘍。』

犬養看向宇佐見,發現對方身上也被光點包圍著,好像隨時都會消失的樣子,那個樣子、很美,美得犬養兩眼發直,從不知道原來男的也可以這麼美。

 

向來鮮少有如此激烈的情緒波動,一時之間他似乎還無法順利切換。

『什麼啊、這也太隨便了。』

『真的那麼簡單?那我們之前……剛才的拼死拼活是為了什麼。』

紛亂思緒甚至吐槽飛過心頭,他只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

「回去之後、我們都會沒事……」

『沒錯唷,一點傷痕都不會留下、一點時間也不會奪走,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我的主人──』

系統一成不變的聲音響起,即使在這種時候也聽不出有什麼不同。

光芒中,少年未乾的淚又湧了出來,望向對面同樣被光點包圍的人。

「我會去找你的。」

緊緊交纏的視線斷開之前,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一切都好像是做夢一樣 ,犬養起床,一時之間被早晨的太陽閃瞎了眼,才驚嘆道原來白天是這樣亮又暖。

與學長一起同生共死的日子既鮮明又模糊,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慨。

本來是乖學生的犬養早已把課業拋到腦後了,拎起不知何時整理好的書包 ,喊了一聲「我出門嘍!」便衝出家門 ,連母親在後頭揮舞中餐便當都沒能讓犬養停下腳步。

 

冷咧的空氣充滿肺部,心臟狂跳著,像是全身細胞都在呼喊著、渴望著那個人。

直到了學校,因為時間太早的關係都沒有什麼人,犬養才稍稍冷靜了一些,走到社團教室,毫不意外的看著全黑的教室,站在門口笑著自己的愚蠢。

 

「犬養。」一聲呼喊讓他回頭,看著一樣氣喘噓噓的宇佐見,犬養笑了。

 

「歡迎回來!」犬養對宇佐見張開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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