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森的甜點屋】《歡迎來到魔女之森》

 

格莫瑞是這個空間的主宰。

 

格莫瑞說這世界不該有光，所以溫暖的陽光還來不及親吻這座白骨之島的每一吋前便被無情拒之門外，濃墨色的灘雲吞噬了原先的湛藍，將天空抹成單一種色彩。

 

格莫瑞說這世界該有聲音，被歲月蛀噬著只剩下一具蒼白髑髏的鳥兒振著骨翅脫出了腐枝枯葉，停在半枯萎的枝椏上發出鳴囀高歌。

 

格莫瑞卻是抱著胸搖了搖頭不悅的說這個地方理應有個悅耳的聲音，於是莉格亞（Ligeia）被從遙遠西西里附近的賽壬島帶來了這個與世隔絕的空間。

「等到人魚長大，他／她便會以那無可取代的歌聲代替我們為了主人您而高歌的！」亡靈奴僕高舉著雙手高呼著。

 

 

「而格莫瑞將錯過賽壬島出產的純正血統人魚後裔的成長過程。」沒了監護者陪伴的幼年人魚泡在骸骨王座旁的池子裡，她擁有一口流利的義大利語，且端著純正的貴族腔調抱怨。

 

格莫瑞這次離開的的時間過於長了，難纏的召喚者對惡魔的溫柔食髓知味，以致於格莫瑞來不及趕回來慶祝莉格亞的九歲生日。

 

水珠飛濺溽濕了洋紅色的羊毛地毯，使之染成更深的顏色。莉格亞纖白且露出青色血管的手攀在池邊使力一撐，與髮色相同的水色魚尾在莉格亞離開水面的瞬間變成了人類的雙腿。

 

蒼白的髑髏奴僕不發一語在一旁扶持著幼年人魚起身並且將臂彎上的酒紅佯裝遞給她－－幼年的人魚沒有性別，但他們都知道莉格亞長大後會是美麗的雌性，那是格莫瑞的期望。

 

「她一定是最失敗的監護人。」莉格亞撫正裙襬被她起身的動作給弄亂的荷葉摺，伸手隔開了白骨奴僕想讓她戴上的絲絨薔薇頭飾。

她回過頭，香檳色的眼眸閃爍著惡作劇似的亮光，「那我一定得是最叛逆的孩子－－她說過不準我獨自一個人到鏡廊（Galerie des glaces ）對吧？」

白骨奴僕沒有聲帶無法說話，但卻是與身為空間主宰的格莫瑞能夠互相溝通。森白的骨架身出手想要阻止，光著腳的幼年人魚迅速的像一陣風穿過了他的身邊。她良好的繼承了她們一族的種族天賦，在格莫瑞的身邊耳濡目染下學會了零星咒語，她以甜美的嗓音吟唱著開鎖咒語，飛速打開了平常格莫瑞不會在她面前打開的門－－那條通往仿凡爾賽宮鏡廳迴廊的大門。

與著名景點宮殿不同的是，每個時代的鏡子被安放在落地窗的對面直至盡頭，波希米亞水晶吊燈將她的身影投射在兩旁的每面鏡子上。

她在一面歐式古典雕花鏡停下了腳步。

依稀之間聽到了鳥鳴從鏡中傳來，轉瞬又聞到花香－－並非格莫瑞帶回來的那些參雜腐敗氣息的花束氣味，而是更加新鮮的香氣。

她確信自己大概是被誘惑了，鏡面漾出了波紋，她在鏡中的身影逐漸模糊，鏡子的另一邊是一大片蓊鬱的森林，依稀可聽見的潺潺水聲彰顯著鏡子後的世界似乎有條小溪，爛熟果香被風包裹著送到了她的身邊。

而草叢中一閃而過的白色短尾定是格莫瑞帶回來的那些繪本讀物裡出現的兔子。她想。

於是她走入了鏡中的世界。

那是與格莫瑞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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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的莉格亞已經站在森林中央空地的那座甜品屋門前，悅耳的鈴鐺聲隨著她推門的動作輕響，年約三十的人類男子聞聲拿著剛泡好的茶壺回過了身。

人類男子有著一頭白色微捲的短髮，戴著金絲邊框眼鏡，嘴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這很新鮮，至少在格莫瑞的領域裡是沒有人類的。甜品櫃裡的蛋糕彷彿透過玻璃櫃散發出甜膩的香氣，精緻可口的賣相讓莉格亞無法不將視線凝在上頭，但格莫瑞說與人說話時必須看著人，於是莉格亞抬起脖子看著眼前的人類。

「歡迎來到魔女之森。」

「Ciao. （你好）」過於不安而脫口的方言讓幼年人魚更加緊張了，她對於陌生的詞彙一臉茫然，依稀在格莫瑞曾經在她床邊提過的睡前故事裡聽過，但她仍對魔女兩個字的印象一片空白。

「如你所見，這裡只是一間點心屋，但我們有在招收學習中的魔法師在這裡打工，也能使用打工酬勞在這裡享受甜品和茶……」

「如果你不急著離開的話，不妨跟我自我介紹一下吧？叫我店長就行了。」

擺在面前桌上的紅茶混雜著蜂蜜、杏仁和香草的氣味，她動了動鼻子一臉渴望的瞥向紅茶，然後強迫自己將目光拉回了眼前的男子身上。

她歪著頭侷促的開口，以軟糯的聲線緩慢且字正腔圓的說著格莫瑞教過她的語言，「我叫做莉格亞（Ｌｉｇｅｉａ），來自西西里附近的賽壬島。家裡只有我與監護人格莫瑞。」

「格莫瑞這名字代表著Lemegeton 中，唯一以女性姿態出現的惡魔，而她確實教過我一些魔法，但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屬於見習魔法師的範疇……」她不自信的眨了眨眼，「畢竟那聽起來像是人類的職業，對吧？」

「但我希望能夠在這裡打工。」反正格莫瑞經常不在。幼年人魚抓緊了洋裝披肩不安的垂下香檳色的眸子，飛快的偷瞥了一眼放在面前散發著香氣的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