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那人挑了挑眉並微啟唇齒：「是妳啊？」少年上瞼稍墜，轉眼間復慵懶之姿趴在案上。
埋伏雙臂間的肥啾亦聞聲冒出小腦袋，瞅一瞅小姑娘有沒有帶吃的過來。

「打擾了，璃哥哥在晾著頭髮麽？」眨眨眼，她瞧見對方那把墨髮打濕褻衣，
滴水成多積聚於臨近的地面，周遭被弄得濕漉漉的。

小姑娘擺弄好手上的鋪設，忙不迭的來回快步，撂著長毛巾前來提醒： 「哥哥，你頭髮還在滴水呢。」
說罷，她謹慎地撥著碎髮繼而一手架起，順勢擱下毛巾置於雙肩，
緩緩抽出兩手，挑起兩邊的巾尾微翹呈彎月狀，方便捏著兩側向內揉搓。

本是粘成一束的髮尾得以鬆散，露出它柔順的模樣，再來探入五指捋了捋，柔滑之意更甚。
摸上去手感真好，然而架不住阿璃那審視般的目光，格外擾人。

這下子尷尬了，他似乎把一切看在眼裡。
「我來就好。」少年認為不及自己擦拭來得利索，阿璃摟過毛巾給自個兒的頭髮揉搓。

他的手法，很粗暴呢……眼睜睜看著他糟蹋頭髮的芷萱如此腹誹道。

待天色暈開水墨，芷萱已然回到閨房休憩。
難得清閒下來，少年的眸子僅留住那輪白月，柔光流轉，落入思念。
肥啾卻耐不住活潑的性子，輕啄阿璃的手掌問道：「阿璃在數星星麽啾？」

肥啾說要比賽算準天上有多少顆星星，誰知夜裡有漫天星光聚攏一堂，怎可能數清呢？
獨月色依稀如憶中故鄉，皎潔明亮。
瞧見肥啾沒數清又來一遍，阿璃不禁笑開了顏：「傻鳥 。」
戳了下雀兒的小腦袋，他朝肥啾解釋自己是想家了。

盞中油光搖曳，一如當年桃娘知曉他怕黑，逢夜到虎大娘家裡借火，
可她偏生懼火，不經意燙手了怕是要命。
長久不是辦法，阿璃故此特意找虎大娘家裡的孩子討論對策，
合計抓著十來隻螢光蟲困在燈籠給自己照明，晚上就用不著麻煩到娘了。

桃娘見狀哭笑不得，拉著他的小手合力打開燈籠蓋頭。
『它們跟阿璃一樣皆有家人，若是阿璃這樣做，不就害它們回不了家嗎？』

對啊，我有家人它們亦然。

「所以，阿璃把蟲子們放跑了啾？」肥啾歪頭問道。「是啊，那時是我不懂事犯傻了。 」
阿璃打了個哈欠，低首呼氣，吹滅那點小燈火。
肥啾躍回阿璃的頭頂，小爪子搔幾回理好髮絲，方才坐下來瞇眼享受。

敢情我是棲木來著嗎， 阿璃眉峰一挑，捏住這隻不識相又擾他睡覺的肥雀甩到床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