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in Story 04】農夫與蛇　

      CH2. 致憂傷的妳

▶訓練家亞尼西&史尼西：字數3487字

 

 

接受了鈴藤小姐的邀約，兄弟倆一同前去了邀約地點。

夕之森的美景即使看過幾次，每至黃昏時那奪目的光彩總能讓大地染上一片鮮豔的橙紅，正如其日落餘暉般之名，此處總成為旅人們駐足拍照的地點，不過因為終究還是座原生森林，仍有許多未知或是危險的地方禁止人們進入。

 

穿越森林登上高點的平台，整片金黃楓紅映收眼底，即將入夜吹拂而來的晚風徐徐，些許涼意透進皮膚，逐漸驅散白日的炎熱。

 

不過森景再怎麼美麗，天氣再怎麼涼爽，也比不上心裡隱約察覺到的冷意。

 

亞尼西望著前頭的鈴藤與史尼西，跟在後方的腳步總覺得越來越跟不上……賞完風景後，鈴藤小姐再度提議去另個漂亮的私房景點，禮貌上他們並不會拒絕，但亞尼西越想越覺得有些奇怪──從找尋線索到警察利奧先生的調查，種種跡象讓他認為這位他們所熟悉的朋友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不過看弟弟樂在其中邊走邊跟對方聊旅行所發生的事，自己也只能守在後方看顧著。

 

順著人撥開了幾乎與自己同高的草堆，走進有點陰涼的洞窟後，史尼西見到哥哥有點落後，便停下來轉身等亞尼西。

「哥哥你還好嗎？」看亞尼西的表情不太好，史尼西作為弟弟會擔心也不為過，且再來當他們發現鈴藤小姐並沒有放慢速度後，事情的懸疑成分又更多了些。

 

「我沒事...不過鈴藤小姐感覺有點奇怪......」亞尼西小聲地耳語討論，這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鈴藤小姐，更直接地說，像是另個人似的。兄弟倆直覺還算敏銳，決定繼續跟下去，在接下來的路程上汪托姆的訊號逐漸微弱，兩個人便放出了自己的拍檔寶可夢同行。

 

千面避役里昂和狙射樹梟木木頗是興趣地環顧四周，穿過狹窄的通道，來到寬敞的空間，感受到上方灑落的月光皎潔，瞬地虹膜快速眨了下調節光線適應亮度——長滿青藍螢石石窟在夜裡顯得特別漂亮，映照在牆上的蒼藍如同水波般澄澈，仿若奇景的地方充滿神秘的氛圍，不像巨金山脈那種給人沈悶的感覺，這裏有著輕盈的氣息讓人耳目一新。

 

鈴藤小姐介紹了這個秘景，月光散漫的亮光替這個空間蒙上了層銀白面紗，稀薄霧氣透著涼意傳遞而來，除了表層能感受到的冷意，從上方洞口吹拂進來的風好似帶著悲傷湧入這個小天地。少女表明了犯行的動機，以及背後的故事──那一天殞星落下的大災難，確確實實地造成了無數生命的死傷，也讓活著的人們受了無數的傷痕在心頭上。衍生出來的大動亂即使過了數年，兄弟倆也無法忘記當年為此流過多少眼淚，踏在雪原上等著父母回家的天數有多多？但生命總是如此脆弱，大自然的法則總是殘酷，他們不是不懂，父母親的諄諄教誨至今都銘記在心裡頭，只是各自背負著遺憾，然後起身面對倖存後的世界。

 

在寒冷的月之雪原即使踏過多少足跡，一場雪、一個日夜就會消失地無影無蹤，但人們總是記著的，走過的路經過了多少事、遇見了多少新朋友、又或是相遇了寶可夢夥伴，自旅程開始到現在，兄弟有了好多好多新的回憶──即使無法忘記過往的悲傷，但總能牽著手過著各種難關。

 

所以當他們遇上擁有相同遭遇的人，甚至是比他們處境還難過的人，亞尼西和史尼西打從心底同情起了鈴藤。

 

「『善良』是一件錯誤的事嗎？」

當少女這樣質疑時，能夠看見昔日的笑容已不復在，那個領著訓練家們啟程的熱心嚮導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失去了心，將自己的不甘與孤獨傾洩而出。失魂落魄的話語像場傾盆大雨，無情地沖刷在兄弟的心頭上，那匯集而成的湍急水流沖刷了信心，也打散了鈴藤最後的良知。

 

記憶不曾淡去乏味，不像鮮花在全盛綻放後將枯萎凋零，即使為永生花，透過保護能將一生最美的時刻給記錄下留存，但再怎麼堅強的不凋花經過一次次無情摧殘下仍會凋零，甚至受到衝擊而四分五裂。

 

過往的回憶像是被遺忘了般，撿不回的花瓣如同最重要的花環療療夥伴離去一樣，在鈴藤的心裡逐漸被人心之惡給淹沒……

那記憶裡逐漸遠去的美好怎麼樣也拾不回了。

 

「憑什麼這種人還能在這個世界上逍遙自在，任意地踐踏他人的幸福和夢想？」

是啊，憑什麼呢？

他們想過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父母失蹤了，當其他搜救隊有人回來時，兄弟倆比誰都還期盼歸隊的是摯親，那失望的感覺已經嚐得夠多了，所以彼此更加珍惜剩下的時光。有的時候大自然就是這麼殘酷，在嚴酷的環境下生存的人與寶可夢無非是適應了，又或是被逼迫走上絕路才得以生存下來。

 

「那些壞人做了不對的事，但現在的鈴藤小姐又跟他們有什麼不同？」史尼西站了出來打斷對方說話，即使再怎麼窮兇惡極，但明知道不該踏上相同的路，卻步上了後塵，尤其是襲擊完全不相干、無辜的人。「他們是可惡，但再怎麼樣鈴藤小姐也不可以傷害別人！」

 

「……」

亞尼西沉默了，也許是擁有類似的背景，他完全能夠理解鈴藤的想法。

 

因為失望而失去生活動力。

因為不甘而展開復仇行動。

因為孤獨而選擇走上絕路。

 

……他們見過太多了，無數個失去目標的人與寶可夢們度過了數不清的悲傷之日，巨星殞落隨著光芒一同散去的生命們，奪走這個世界恆河沙數的事物與情感。

 

並不訝異自己認同了少女的作為，心中雖有澎湃的情感交錯，但最終亞尼西深吸了口氣，平復後才開了口，「我能夠理解鈴藤小姐的想法，也覺得那些惡人該受到該有的懲罰……」

 

「可這不該是由鈴藤小姐出手的。」說實在地有點想哭，但亞尼西知道他該振作，於是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替心愛的夥伴復仇即使成功了，當下的愧疚感會煙消雲散，覺得鬆一口氣而放下煩惱。」

 

「但這一切不會結束的，鈴藤小姐一定也知道對吧。」復仇後再復仇，不論是誰都有機會踏上一樣的道路，覺得要伸張正義、覺得要平復不甘、覺得要討回公道，而開始循環這個惡性輪迴。人之心皆知，就連亞尼西也知道，在無盡的復仇之下誰也得不到幸福，也沒有誰是真的因為傷害別人而感到快樂，最後能感受到的只有無數的痛苦。「請停止吧，相信現在還來的及……」

 

愣愣地眨眨眼，史尼西其實很少聽見哥哥說這種低落的話語，不是不能理解哥哥認同對方，只是接受了觀點，也跟著搭話想說服對方，「沒錯，現在去找利奧先生自首的話還來的及。」

 

史尼西向前走去，並向鈴藤伸出了手邀請，「哥哥跟我都會幫鈴藤小姐說話的，有點晚了會越來越冷，我們回去吧？」

但這個邀約卻沒有得到溫暖的應答，狙射樹梟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倏地射出羽毛箭打斷了史尼西的動作，接著一個默契眼神，千面避役也隨著箭矢的動作踏出了迅速的步伐，直接撈起自己訓練家的身體再一個急速折返將人抱到亞尼西身邊。

 

而在史尼西還沒問出話，鈴藤立刻就笑出了聲，那發自心底絕望的大笑與哭喊讓他愣地啞口無言，而緊接在後的痛苦哀號更是怵目驚心──潛藏在暗中的半透明觸手逐漸從少女背後現出形體，鈴型水母般的寶可夢原先想伸出手臂將人拉過來，見到失敗了便打消念頭，將觸手搭在鈴藤身上，接著像是吸入血液般將人所擁有的都全數奪走。鈴藤的肌膚失了血色，異常慘白的模樣讓人噤聲，而同樣灰白的身軀，名為虛無伊德的白色水母卻是異常活躍，身上花紋諷刺地亮著漂亮的花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所有物。

 

而鈴藤也不再哀求對現實的渴望，說出的話語也不再是他們能夠聽懂的語言，就連幾乎萬能的汪托姆也束手無策，被電波干擾到強制關機。

 

已經失去一切的人自然是不再對自己保有希望，最後能有個歸屬能讓他安心入眠……也許這就是一個擁有覺悟的人所認知的唯一天堂。唯一的夢早已不在，徒留下來的苦痛無法消逝，日復一日，這種情感只會越積越深，而在臨界點一次爆炸開來。

 

「尼茲…！沒事吧！？」亞尼西趕緊拉起弟弟的手檢查是否有外傷，所幸兩人的寶可夢反應迅速，史尼西沒有被螫到，只是緩過情緒，把精神重新拉回目前的狀況。

 

「沒…沒事，多虧了里昂跟木木，差點就碰到了。」史尼西重振精神，和哥哥眼神示意後，簡單快速地討論了策略。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兄弟，在緊要關頭自然是能讀懂對方的心思，目標也一致地定在「拯救鈴藤小姐」上──雖然確切的方法兄弟倆不是很有把握，但在共識下兩人決定先將虛無伊德的行動給限制住。

 

「我的好夥伴，要再麻煩你一次了！」千面避役蜷起尾巴蹲低姿勢，史尼西看準了機會，指向鈴藤的肩，「里昂，狙擊！」

架好姿態後穩健地射出水槍，千面避役臨危不亂，仔細瞄準了後方寶可夢的身體並準確命中了目標，虛無伊德也稍微退後了些。與之同時狙射樹梟也投擲出飛葉快刀試圖困住對方，亞尼西也及時呼喚出了另個夥伴沙奈朵幫忙。

 

「小草拜託你了，用電磁波讓他麻痺──」閃出黃光充滿電流的光球無間斷地補上攻勢，在浸濕身體下，電流攻擊顯得還算效果足夠，在落葉掃去後，也看見虛無伊德的外表有著多道傷痕，動作開始有些遲緩。

 

面對未知的寶可夢，即使沒可能完全戰勝，但兄弟倆也絕不退縮，更不會放棄。

因為他們已經約好了，還要去看更多漂亮的景色。下一次要去哪呢？同群星閃爍般的星屑之湖少女一定也會喜歡的吧。

 

隕災奪去了無數的光彩，卻也奪不走那些純粹的意志，即使烈火燃盡了既有的生路，但願這把星火能重燃所有人對這世界和自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