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最近你的表現很不錯啊。」
對上司突如其來的誇讚藤原真香老實說有些驚訝。即使不是管理相關科系出生藤原真香也多少讀過一些書,但他很驚訝食古不化的日本警視廳已經躍升了不只一個級次,由負面且適用於藍領階層的消極理論躍升為鼓勵式的積極理論。
「可別太大意,罰者的工作並不如你所想的輕鬆,調查報告交了沒?別讓我失望了。」
……好吧。看來果然是他想得過於美好,錯估了他古板的上司。她選擇使用的顯然是順序有點奇怪,但總的來說經典的糖果與鞭子套路。
藤原真香對於阿諛奉承沒有興趣,也不擅長陪笑,但姑且還是會禮貌的向上司請禮。此時藤原真香會因為自己選擇藝術相關行業得了幾分自由而感到欣慰,但同時感嘆即便做了好選擇還是非得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低聲下氣。
也好在日本人過份習慣說場面話。
就好比,他們明明對他的報告不屑一顧。
他的報告被退件了不只一次。前面幾次純英文手稿被退件他不甚意外,畢竟在剛來日本時他就深刻的體會日本人外語能力的慘澹,但即使修正為日文電子稿、確認字詞的使用得當、並去除掉那些對他來說重要但被說不應呈現的情緒轉折與悸動,他的報告還是有四成機率會被退回。
為什麼?他向同僚發問卻得不到解答。
直到他問了陽川百。
「嗯⋯⋯原因應該出在……」
「你的『與眾不同』吧。」
話說的委婉,但給了藤原真香當頭棒喝。
種族歧視。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藤原真香是混血兒,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英國人,從小在英國成長。先不論那在英文裡毫無邏輯的四音節日文姓氏,基因的玩笑下讓他的身形不如他高壯的同僚、哪怕身高相仿還是硬生生的少了個肩寬,更是生了個不深邃亦不突出的五官,以及黑的發亮、燙捲了還是會塌的直髮。論欠歧視的程度大概只輸紅頭髮的生薑一點。
然而即使生了個亞洲人面孔,到了日本顯然沒有多吃香。如果在英國經歷的是無盡的酸言酸語,那在日本嚐到的便是無視了。不打招呼的同輩、百般刁難的上司、被冷落的意見、被放置的索求,在正面提出時會得到虛心道歉等狗屁,眼底所見的卻是令人心灰意冷的自傲與自負。
那是藏在禮貌後頭的鄙夷。
德國有句俗諺:半真半假的謊言才是最惡毒的謊言,他想這恐怕比為了活命答應愛他一輩子的愛的箴言還要惡毒,畢竟數多量大。
而歧視起源於排外。人們似乎永遠無法接受與他們不同的「人們」。
……
「情報部門那有什麼新的宿者名單嗎?」藤原真香伸手摁揉了下有些酸麻的後頸,說著那他從未想改正、圓滑而有力的英國腔。方才被遞在手上的資料被他折成紙捲狀,有節奏的拍打著肩膀……他認為可能是落枕了,亦有可能是某個美麗的女宿者在思念著他寬厚的臂膀。
七五三一哉跟在藤原真香的身側,邊走邊翻弄著手上的資料,灰色的眸快速的在資料上掃過,步伐未因此停下,「目前看來,沒有。」
「啊、真是可惜。」說著可惜,藤原真香卻是笑著,更回頭向人比了個勝利手勢。
「不過我也喜歡轉角遇到愛的感覺呢。」
那些想法對藤原真香而言都不重要。
他向來替自己的一切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