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

天青日暖。淡金色的陽光輕灑在濕潤的春日土地上，女子沒穿著平時常穿的淨白道袍，而是一身淺色的輕紗衣裙，她捧著一摞摞書籍反覆進出著，院子中排著一張張高度不一的桌案，上面整齊的晾曬著攤開的書本。

今天是個曬書的好日子。搬完一段落後，曲清霜檢查著書的狀況，不知為何想起來前幾年初來乍到時，整理書櫃所發生的小事。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些面紅耳熱，曲清霜下意識伸手按上面頰，白皙的肌膚淡染紅暈。

那是曲清霜剛搬進道觀時候的事。空蕩的道觀久無人居，她一個人獨自花了不少時間與力氣打掃整治，每間廂房都有不少雜物、或是腐朽不堪用的家具。

某日打掃到某間應該是前任住人的書房，看的出來此人對於書籍也是極為看重的，巨大的書架用的是打磨光亮的黃花梨木，格架間裝飾著幾片華美的雕花，縱使無人看管也依舊美麗堅固，只是滿覆灰塵，曲清霜伸手一抹，指尖便蒙了層厚厚的灰。

她蹙起眉看著滿滿當當的藏書，在臉上縛了條手絹遮掩口鼻，挽起袖子開始將架上的書慢慢搬下來。清空大半之後，曲清霜勉強的踮高足尖，使勁伸長手臂去夠最頂上的書畫，掙扎的指尖雖是夠著了，卻重心不穩失足向後摔，脆弱的紙頁紛紛揚揚落下在她身邊，某本薄薄的書卻是直接砸在她的臉上。

「嘶……」曲清霜吃痛，滿臉扭曲的扯下那本蓋在自己臉上的文本，看清內頁的瞬間滿面飛紅，那纖薄的紙頁上是兩名面目柔媚的女子相纏相依的香豔畫面，軟香溫玉水乳交融，畫工細緻，那女子嬌吟之聲彷彿躍出紙面，整冊紙本圖文並茂，她顫抖著指尖，儘管覺得羞赧難耐，卻是鬼使神差的將整冊翻完。

看完那活色生香的春畫集之後，她的腦海空白了好一會兒，思緒才一點一點的回到腦中，仔細想想那遣詞用字還挺華美的，她摸著還有些燙的面頰思考，突然幾個過往的畫面閃過──哦，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以前手把手的指導某些師妹練劍時，她們會滿臉羞紅的往自己身上越靠越緊，然後又被她重新扶直腰桿之後一臉失落。

敢情那些師妹也想與她行這磨鏡之事麼！她逃避似的把臉埋進雙手之間，不敢再想下去，決心將這事拋諸腦後，埋在其他不願回想的記憶之下。

至於她接著整理其他掉落下來的書冊之後，卻發現還有許多本性質不同、但也同樣春意蕩漾的畫本，那就是後話了。

過了幾年的此刻，曲清霜看著滿院子的書，又想起來那冊蘭風集──不，是那整層書架的春宮圖，想當初把它們全燒了，大約是個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