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壺
(嚴世)
一杯杯美酒下肚,坐在酒樓裡的兩人都有了些許醉意。嚴世托著下巴,望著對面還意猶未盡地舔著杯緣餘酒的少女,心裡頭盤算著這次的酒錢。
想想不免有些痛心,嚴世想,他身上的阿堵物沒多過,每次與清霜妹妹出來喝酒,總礙於年紀以及對方一句「不請我,我在師兄面前講嚴大哥壞話喔……」之類的理由,請對方飲酒。何況自己原就貪杯,在天南就這麼一位酒友,掙到的錢總是三兩天就沒了……
嚴世搖頭晃腦地想著,忽地瞥見一旁自己隨身攜帶的破竹棍與包袱,又看桌上那些已罄的酒甕,突然想到一個法子解決這次的酒錢危機。
他拿過竹棒與包袱裡的小刀,一刀一刀削起竹棒,把一根大竹棒削成了數支勉強能當作箭簇的玩意兒。他對著對面的曲清霜邀請道「清霜妹妹,咱們來玩個遊戲唄,輸的請酒錢!」
(清霜)
曲清霜今夜喝得有些過了,面色暈紅,醉眼朦朧,她的手輕晃著酒杯確認著裡面真的一滴不剩,心裡不免有點可惜,殷蘭章不能喝酒,所以平常也少有機會喝成這個樣子,但是也隱約知道自己快到了極限,再喝下去要回不了道觀了。
哎──還是有點可惜,她心裡自顧自還在惋惜那杯中物的時候,坐在她對面的嚴世似乎在忙著什麼,但她朦朧的腦海中無暇關心,過了一會兒只聽見嚴世開口,跟她賭起了今日的酒錢。
「好呀,老是喝嚴大哥的我也不好意思。玩遊戲挺好,我們玩什麼呢?」她笑笑,放下手裡的酒盞,轉而撐著自己的面頰,等著對方說下去。
(嚴世)
「請讓壺。」嚴世左手拿著細竹棒,右提著酒甕,對清霜說明道「也叫做投壺,玩法很簡單,把這些竹棒扔進壺裡便是。中壺心得十,壺耳得五,以此計算。」
嚴世數了數手上的偽箭簇,苦笑,削出來的數量似乎稍嫌少。也罷,能玩即可。
「一局投四簇,這兒只有十一支箭,你多投一簇罷。」嚴是對著眼前雙臉酡紅,眼神迷離的少女說道,也不知對方是否有聽懂,嚴世問道「行麼清霜妹妹?」
(清霜)
「可以的,我以前在熟客的壽宴上看過別人玩請讓壺,自己倒是沒下場試過。」她充滿興趣的看著嚴世手裡的竹棒,她記得以前受邀去哪個富貴大家的筵席上,看著那些名門貴族頗有架式的互請互讓,然後才開始遊戲,「於禮而言是不是還該互相請讓三回?還是我倆只是求個興頭就算了?」
只是她頭實在有點暈,站著都想晃,也不知道玩這種遊戲到底能不能投進。
(嚴世)
「這……」嚴世偏頭想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道「請讓禮咱們倆就免了罷,與朋友玩笑而已,就不拘泥那些節數了!」
雖然嚴世這麼說,他還是將壺放好後拿了四支箭簇給清霜,畢竟是自己開口提議,他有點兒心虛道「妹妹先吧,於理於情都該讓妹妹開始才是。」
語罷,嚴世退了一步席地而坐,表示並無打算接受清霜請讓。
(清霜)
「那就由我先手了。」曲清霜乾脆的點點頭,指尖拈起箭簇,瞇著眼估算著壺的距離──正準備投擲時,手一虛卻是將第一支箭簇輕飄飄的扔在了自己的跟前。
「哎,這下可丟臉了。」她自己先失聲笑了出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清醒些,重新站穩腳步之後,第二支箭簇漂亮的投中了壺心,然而正以為自己準備漸入佳境時,第三、第四支箭簇卻後繼無力的輕觸壺緣而掉落在壺外。
手這麼有氣無力的,怕是真的喝得太多……她尷尬地向嚴世露出苦笑,退到一旁讓出空位。
(嚴世)
嚴世站了起來,突然覺得眼前景象在搖晃,酒精在這時候發作了。
「好,輪我了。」他勉強堆起笑容,假裝自己沒事兒,其實心裡想「老天,那甕咋地如此遠!」
他努力盯著甕口,試圖聚焦,然而眼前的景象甚至晃到開始出現殘影。
嚴世覺得自己這手要涼。
擲一簇,落空;第二簇,再落空。
他捏捏眉心閉上眼睛,再次睜眼時醉酒的情況似乎稍緩了點,第三擲成功落在壺心。
嚴世暗暗叫好,然而這次成功使他大意,最後一簇出去,竟是連甕身都沒有碰。
太尷尬了……嚴世轉過頭看著清霜苦笑「哎呀一樣呢……清霜妹妹。」
再次坐下時,嚴世消極地想著,怕是這次酒錢是保不住了。
(清霜)
看樣子兩個醉的找不著北的酒鬼玩投壺就是個鬧劇,曲清霜看著嚴世跟自己差不多的慘烈結果,迷迷糊糊地想著。前幾個時辰下肚的那些黃湯彷彿在腹中發了酵,酩酊之間,剛剛一瞬的清醒又被酒意掩蓋。
「看來我們只能用剩下的箭簇定勝負了呢──」話是這麼說,但其實她總覺得怎樣都好,手持著兩支箭簇重新站到壺前,杏眼半閉,估了個差不多的距離使勁擲簇。
然而大概用力過了頭,那箭簇偏的頗遠,嗯……她凝視著手裡最後一支箭簇,這次減了力道輕轉手腕將它拋擲出去,卻還是離酒甕相去甚遠。醉的丟人現眼,目標都看不清了還談什麼控制力道呢,她轉身對上嚴世的眼神,訕然開口道,「嚴大哥,我覺得啊,我們下次還是行行酒令就好罷。」
(嚴世)
「我也這麼覺得……失策失策!」嚴世再度搖搖晃晃地起身,內心盤算這次當真平手,他便認命付了酒錢罷。
最後一簇出手隨意,卻意外中了壺耳。
「我出運了……」嚴世詫異地看著那支箭,轉頭對清霜一笑「那這次便麻煩清霜妹妹啦!」
(清霜)
「好呀!看不出來嚴大哥深藏不露啊。」清霜拍手叫好,被這結果逗笑,爽快的掏出懷中錢袋,招手喚來小二結清酒錢。
之後酩酊大醉的兩人,一前一後腳步虛浮的走出了酒樓,身影慢慢溶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