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Paste.it

 

 

夾雜著微妙的氣氛轉眼就來到比賽當天。

 

萬里晴空下,地方的小規模比賽並沒有吸引多少人觀賽,沿車道外圍築起的一整面觀眾席上,零零星星坐著幾些人,看上去甚至並不關心比賽,頂多幾名業餘的年邁老將興致勃勃,撐在最前方的欄杆表達自己的熱衷關注。

 

棧道圈並列各家車隊,工業風扇發出的噪音足以被埋沒在忙亂的喧囂之中。

 

大俱利伽羅換上幾乎沒有任何商標與背號的素面賽車服,配色設計與黑紅的車身相仿;身邊的後勤組員孤伶伶一、兩人,都是從燭台切的車廠裡特別出差來協助他比賽的員工,正手忙腳亂地將待會賽用的整修工具、油槍和胎架推出來。

 

技士們雖然是有著維修賽用車的技術,但陪同參加比賽、成為補給人員和整備機械士卻是第一次,平常也和大俱利伽羅沒有過任何交集,只是受了燭台切的拜託前來,更別提能發揮什麼默契。

 

稍嫌冷清的尷尬氛圍中,似乎只有燭台切在狀況內。雖然自視為維修師,但在幾人的迷你團隊裡卻擔當起了指揮者一職。

 

他單手捧著筆記型電腦,幾條連接線通向車體面板與前輪檢查電控系統,一邊不忘對其他人發號施令。

 

隔壁相鄰的車隊也不免對這突然竄出頭的新興隊伍感到好奇,過去從沒有聽聞過他們的名號,候場時不免偷偷張望打探,然而這技士人數少得可憐的隊伍,立刻就讓他們發出放鬆戒心的訕笑,這麼小規模的團隊,車手得不到最完善的支援,就算車子是挺有派頭,但也頂多只算得上業餘興趣來參賽的吧?

 

大俱利伽羅感受到不懷好意的視線,撇過頭、朝躲在隊棚外嘲諷的人們一眼瞪去,毫不掩飾的凶惡眼神當場嚇退閒雜人等。

 

「小伽羅?」

 

聽見燭台切喊他,大俱利伽羅這才收斂起不悅的臉色,挑起眉無語回應他。

 

「車子差不多準備好了……啊,你看、衣領這裡沒有扣好,這可不行啊。」燭台切自顧自地解開厚重車衣,幫大俱利伽羅重新整理好衣襟,一邊說道:「最後剩下懸吊設定還想再調整一下,小伽羅待會騎上去讓我測量看看。」

 

根本來不及拍開燭台切的手,賽車服就已經被完美地整理好,大俱利伽羅對男人那理所當然的氣勢無言以對,甚至已經無力糾正對方別再叫那莫名其妙的稱呼。

 

他久違地正式騎上重機,依舊是那熟悉的車型,燭台切的維修並沒有更動車的形體,而是將內部零件逐一加強,因此完全沒有帶給他半點陌生而無法駕馭的手感。

 

後坐墊乘載重量而下沉,燭台切屈膝半跪在後輪,抽出捲尺測量輪軸與尾翼之間的距離,大俱利伽羅不禁頻頻轉頭偷瞄。察覺到他的視線,燭台切先是習慣性地抬頭朝人笑了笑,被對方不屑地轉開眼神後才忙問:「怎麼了嗎?」

 

「為什麼調整那個?沒有必要吧。」

 

在大俱利伽羅的印象中,連他自己都不曾去在意那個細節,以前比賽時車隊也沒有調整過,在他看來燭台切的舉動有些多此一舉。

 

燭台切翻出數據資料計算,一邊轉動扳手微調,邊解釋:「車子的機體其實到哪裡都大同小異,真正影響比賽勝負的是車手,車手的技術、經驗判斷和身體狀態。你的優勢在於奮命一搏的衝力……直線不用說,小伽羅能夠用逼近極限的危險傾角成功過彎,光是這點就足以搶下不少排位,所以駕駛與車的一體感就變得非常重要。總之,必須要讓你覺得騎起來比平常更輕鬆才行,所以調整懸吊到最適合你的高度,有助於你過彎。」

 

燭台切曾看過他的比賽,之前被載時也親身體驗過大俱利伽羅的駕駛方式,而維修師能夠做到的也就只是讓賽車維持在最完美的狀態,車手只需要專注地想著如何拿下勝利就夠了。

 

鎖緊最後一個零件,燭台切拍拍褲管站起身,看見擺在一旁的安全帽就順手拿起來擦拭,「雖然你之前沒有特別提出修改的要求,不過現在畢竟準備上場,我又是你專屬的技師,調整出最適合你的騎乘方式、讓你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是我的工作。」

 

大俱利伽羅不知該怎麼反應地陷入沉默,『為了你而調整』、『專屬的技師』這些詞,他過去一次也沒聽過。

 

「不過因為這樣,總機師也是必要的,這場比賽的參賽車隊比預期中更有實力車隊,如果沒有總機指揮的話恐怕會吃虧,所以我待會……」

 

「這些已經夠了,其他的我不需要。」大俱利伽羅一聽燭台切又提起同樣的話題,直接打斷他說到一半的提議,一如既往的冷酷回絕。

 

「還是那麼武斷……不然這樣吧?至少待會聽聽我的建議?當成收音機播報也行。」

 

「沒有人會在比賽時聽收音機。」

 

「那、那只是比喻……我提供情報給你,使不使用你來判斷就可以了。」

 

「不用你多事。」

 

「但這真的是必須的啊,唉、到底該怎麼說服小伽羅呢……」

 

「我已經說了不需要,為什麼這麼執著?」

 

糾纏不休讓大俱利伽羅開始惱火,相較於燭台切那多此一舉的熱情,他的執著更具有依據,因為過去的車團從沒下過對他有利的指令,上了賽場大俱利伽羅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一直都是憑著直覺和臨場反應來應對各種戰況。

 

這大概也是車隊與他之間最低限度的默契,自始至終都不曾多理睬、也不特別去干涉,只讓他恣意奔馳。然而即使取得亮眼的成績,最後還是像顆無法操縱的棄子一樣被隨意拋下。車隊與車手間的信任關係,大俱利伽羅打從一開始就不曾體會過,所以突然間要讓人來指揮,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配合才好,那麼乾脆不要也罷。

 

『各車隊選手請注意、各車隊選手請注意──』刺耳的大會廣播預告音響起,字正腔圓的語音宣告準備開始暖胎圈。

 

眾人抬頭聽著,鄰近車隊已經爭先恐後爆出引擎發動的躁響,隨即一聲又一聲劃出軌跡般的轟鳴。

 

燭台切就怕他二話不說跑了,趕忙拉住他的手,迫切地勸道:「我並不是想控制你,只是單純想看你贏得冠軍,這樣也不行嗎?」

 

大俱利伽羅沒有說話,但燭台切的話語明顯動搖了他。

 

「信任我這一次就好了,這場比賽如果能取得最完美的成績,對你而言也沒有壞處吧?」

 

大俱利伽羅心中仍忐忑無解──這是他不曾感受過的,從來沒有想過身邊會站著認同他、一路支持著他,連一直以為孤身一人的賽場上,都依然成為他後盾的人。

 

 

『 你的勝利是理所當然的 』

 

 

彷彿說出了勢在必得的話語,燭台切自信的模樣非常耀眼,只要有他一起戰鬥就沒有輸的道理。

 

沸騰般的熱意從胸口不停溢出,大俱利伽羅認定這是上場前嗜戰的亢奮感,卻發覺似乎還混雜進了別的感情。他越來越感到浮躁,張開口想說點什麼──無論是拒絕或接受──但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只是反覆鬆開、緊握油門把手。

 

大會廣播再次響起,唱名催促各選手進入賽道,觀眾席看台那方逐漸點燃歡騰,躁動彷彿都傳進了維修區,比賽即將開始。

 

大俱利伽羅甩開燭台切的手,拿回自己的安全帽戴上,闔起擋風罩前,他看了燭台切一眼,卻始終沒多說話,自己牽著車往賽道去。

 

獨眼目送對方遠去,燭台切比過往都要更加失落地吐出一口長氣。

 

這時,燭台切的無線耳機突然傳來聲音:

 

「我要上了……想怎麼做就隨你吧。」

 

燭台切一時怔愣,呆滯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隔著電子儀器傳出的聲音與以往不同,卻依舊帶著那絲難以捉摸的低沉。他忍不住苦笑,這應該就是答應了吧?畢竟以大俱利伽羅的個性,如果不接受的話應該會是更銳利、更直白的拒絕,讓他不禁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擅長讀取對方的想法。

 

「喂,聽見了嗎。」遲遲等不到總機回應,大俱利伽羅不悅地喊了聲。

 

這次燭台切終於笑了出來,但他連忙隱去笑聲,就怕對方待會一不高興又反悔把耳機關了。

 

「這裡是燭台切,收到了,就交給我吧!」

 

「………………哼。」

 

聽出對方那過度輕快的語氣,大俱利伽羅不再說話,將專注力拉回正前方的賽道。

 

暖胎圈相當和平,像是一場公開走秀般,沒有任何緊張感地掠過觀眾眼前,得到一串接著一串的熱烈喝采。

 

最後所有車輛來到起跑線前,各家賽車排列,大量引擎熱與豔陽交融出的海市蜃樓模糊了眼前的景物;高溫與戰意浸洗全身,大俱利伽羅緩緩拱起的背脊宛若蓄勢待發的猛獸。

 

起跑的紅燈逐一亮起,他吸入一大口氣、充盈肺部,重振起精神。

 

五組紅燈熄滅的瞬間,震耳引擎聲浪發嗥般厲聲高嘯,伴隨整場不分觀眾或車隊的呼喊聲,所有車輛如迸弦的疾矢般衝了出去。

 

即使起跑位置處於劣勢,大俱利伽羅也非常順利地在十幾圈之後佔進前十。不出所料毫無節制的大傾角過彎讓他的表現異常亮眼突出,一個接著一個地超前,直接拔得領頭位置,最後甚至快要領先所有人整整半圈,響徹賽場的實況播報聲不停發出驚嘆,觀眾席像是滾水沸騰般炸出各式各樣的驚喜高呼。縱使操駕技術算不上純熟穩定,卻滿是衝勁、狂野無阻地馳騁,不禁產生這才是最讓人想看見的「競速」。

 

光忠在維修站那仰頭看著轉播畫面,那凜然無畏的姿態才是大俱利伽羅,現在的他肯定也正享受著他的賽場。光是思及此,燭台切也忍不住為對方感到高興。

 

再接著,便是大俱利伽羅拿下本就該屬於他的勝利……

 

『起跑得很完美,不愧是現役的年輕車手呢。』

 

「哼。」

 

從安全帽內側的耳機裝置傳來了燭台切的聲音,雖然已經習慣那個男人的聲音,但突然出現、貼近在耳邊依然害大俱利伽羅差點分神。

 

『目前的狀況只要維持下去就能穩坐冠軍,真的非常帥氣呢!不過後面幾個對手咬得也很緊,倒數圈數的時候你們很可能會出現拉鋸狀況,現在先考慮多保留一些體力,即使稍微被超前了也沒關係。』

 

大俱利伽羅臨陣磨槍特訓了一些時日,但人的身體終究有著體能的極限,無論毅力再強遲早都會感到疲乏,以大俱利伽羅的耐力,只要壓抑急躁、穩定下來便能發揮出更亮眼的表現。

 

「……」

 

『有聽到嗎?』

 

「……………」

 

『小伽羅?』

 

「我可不是為了被超前才來比賽的。」

 

『好吧,不過照目前的圈數跟耗損率,倒數二十圈前最好回到維修區重新換胎補給,最後一口氣拿下排名。』

 

──換胎補給。

 

大俱利伽羅的腦中一瞬間浮現了前車隊將他擋下,那滿腔戰意被強制撲滅、滿是悔恨的屈辱感。

 

思緒剎那間的混亂讓他當場被後方的對手超前。

 

「!」

 

『別緊張,穩住!』

 

「閉嘴,不用你說!」

 

大俱利伽羅以吼聲壓過想繼續給予指示的燭台切,全神投入進飆速中,不到三圈的間隔便重新拿回領先位置,但仍然被後方的幾名對手緊追不放,令他不得不繃緊神經。

 

剛剛那瞬間的失誤,令他一時對什麼團隊合作產生了更鮮明的抗拒感,然而與此同時油表發出警告,大俱利伽羅忿忿地咂了下嘴,依然想死撐到最後關頭再進行補給。

 

一旦騎上賽道,耳邊下的所有指示都變得像是噪音,明明理智知道燭台切或許是對的、或許沒有惡意,但他果然還是做不到,終究相當抗拒與人合作。

 

苦撐了近十圈後,油量警示已經達到極限,耳邊燭台切的催促也沒停過,煩躁的大俱利伽羅總算在瀕危的最後一刻殺回維修站。

 

車子停下、腳都還沒落地,他的領子卻被猛地扯起,對上滿臉怒容的燭台切。

 

「俱利伽羅!我是來讓你贏的,絕對不會下不利的指令給你,為什麼就是不信!」

 

大俱利伽羅不客氣地撥開對方的手,燭台切喉頭賭了一口氣,但還是趕緊彎下腰檢查車況,幾秒的時間重新確認整備狀況。

 

花了幾個月的改裝,車體性能果然令人滿意,除了油料補給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聽好了──」就怕又被甩開,燭台切起身、這次雙手直接扣住安全帽兩側,「我喜歡你騎車的樣子,一直想看你贏得冠軍時的表情,我只是……想看見你開心的模樣……所以至少相信我這一次。」

 

安全帽上的黑色遮罩片沒有透出車手的表情,只映照著燭台切火簇似的金色獨眼。

 

一旁機械士擺下旗桿,進入重回賽道的倒數,身旁的人按住燭台切的肩膀,他這才冷靜下來、放手退開。

 

 

 

 

那隻金色的獨眼明明與自己相仿,卻比任何事物都來耀眼奪目。

 

──不禁讓他也有點想看看,那個男人開心的模樣。

 

 

 

 

在秒數歸零前,大俱利伽羅目光轉回前方,卻突然伸手、以拳頭撞了下燭台切的胸口。

 

「……等著。」

 

──就看看吧,當他拿下冠軍時,這個男人會有多麼開心。

 

燭台切耳機裡平淡的嗓音,在下一秒便被飆速出閘的加速聲蓋過。咆吼著的剽悍車身劃出流星似的殘影,縱使補給時被超前了幾個名次,仍絲毫不減那鋒利兇悍的氣勢。

 

大俱利伽羅不再拚死地搶回領頭地位,維持住極盡死咬對方車尾的態勢。

 

只要稍加留意就會發現,每一次、每一度的過彎都沒有吃掉他多少力氣,變得與他以往的體感有著些微差別,一點一滴地為他保留大半體力,甚至讓他有餘裕感到得意而輕哼一聲。

 

在大俱利伽羅前方的對手已經明顯有了疲態,好幾次的彎道都像是為了騰出一點喘息的空間而怠慢下來。

 

賽況很快來到倒數圈數,大俱利伽羅耐住了性子、瞄準每一個微秒變化下的最佳時機,等著總機最後那一聲指令。

 

焦躁感重燃、當他終於忍不住想開口問,混雜在機械中的聲音赫然搶先一步:

 

『所以──小伽羅還在等什麼?』

 

就像完全與他的想法同調,大俱利伽羅噙著笑容、雙手注滿勁,原本潛伏居後的猛獸霎時之間宛若箭矢般脫穎而出,捲起的風嘯膽斷了前方的排名,幾秒的時間便一路遙遙領先,沒給後頭的人半點逆轉的機會。

 

 

 

 

 

頒布名次的廣播與賽場上的喝采響徹,連獎盃都還沒登場,燭台切就已經接到D車隊的來信,大俱利伽羅招募入隊的事宜絕對是拍板定案了。

 

經驗或許不足,但氣魄與毅力卻是塊未經雕琢的原石,有眼光的人立刻就會發現他有多麼珍貴。

 

這是場有驚無險拿下勝利的精彩比賽,連車廠裡原本臨時派來充數的隊員也不禁為比賽而投入歡呼。組員們得到准許,紛紛前往頒獎處迎接大俱利伽羅,或許還能得到一個合影的機會,只有燭台切忍不住笑了下,因為那個小子肯定死都不會答應跟人勾肩搭背地合照。

 

車棚裡的轉播螢幕,拍出冠軍臺上的大俱利伽羅領授獎盃與獎金、被眾人簇擁。從這刻開始,他的賽車手生涯應該算是一個新的起點。

 

燭台切感到欣慰,但心中卻又複雜。真不想讓對方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下,最早發現那個人魅力的可是他啊……

 

他往附近一處幽暗的會場通道,想找台飲料販賣機喝點東西,總之讓他自己一個人平靜一下。

 

站在冷藍螢光的販賣機前,才發現忘了帶錢包,燭台切聳了聳肩,重新提起精神。

 

『還是一起去好好祝賀他吧,不然這種扭捏的樣子太難看了。』

 

他轉身往回走,與人擦肩而過,晦暗中燭台切擺了個手道歉,卻忽然被對方抓住手腕。

 

「喂。」

 

大俱利伽羅不悅地喊了聲,才讓燭台切認出他來。

 

「是……小伽羅?啊、這裡太暗了一時沒發現,正想去找你呢。話說這麼快就頒完獎了嗎?剛剛還看到你在臺上……」

 

對方聞言,將獎盃和作秀用的獎金支票板子塞給燭台切代替回答。

 

「啊哈、挺豐厚的金額呢,只可惜得來的獎金下一秒就被拿去繳你積欠維修費。嗯,這是一場很不錯的比賽,你表現得太好了。」燭台切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也等不到對方吭半聲,只能揉揉青年的腦袋,貓毛似的柔軟褐髮間,還帶著安全帽下悶熱的汗溼。

 

黑暗中,大俱利伽羅遲遲沒有說話,只有喘息聲比往常粗重,摻和著賽後未褪的刺激。

 

「小伽羅?怎麼了?」總覺得對方哪裡不對勁,燭台切稍微低下頭湊近對方,試著再呼喊一聲:

 

 

 

「──俱利伽羅?」

 

 

 

獨有的磁性嗓音將他的名字彈上舌尖,成為最後的導火線。

 

那個男人的聲音……他或許一直都很喜歡?

 

下賽之後殘留的亢奮感衝破理智,讓大俱利伽羅一把將燭台切推上牆,拽起領子猛地吻了上去。

 

不知道該怎麼接吻而反覆地張口啃咬對方的唇角,毫無技巧可言、連半點浪漫都感覺不到,就和青年的車技一樣,蠻橫孤行……卻意外地吸引人。

 

遭到襲擊的燭台切只有最初幾秒顯露出錯愕,隨後便低著頭、微微側過臉,駕輕就熟地找到深吻的角度,並且比對方更加貪求唇瓣的柔軟,掠奪似地將對方的後腦緊緊壓向自己。

 

看似溫柔卻始終掌握著主控權,舌腹大膽探入,侵略般撬開、攪弄濕熱的口腔內部。

 

以前曾經明明也這樣吻過對方,不過看來大俱利伽羅是完全模仿不來,畢竟他的技巧已經拙劣到連接吻時該如何呼吸的方法都不知道。

 

「唔!哈……呼……」

 

像是驗證了燭台切所想,大俱利伽羅突然粗魯地推開他,手背抹過嘴邊、伴著幾口大力的換氣。光線黯淡的廊下同時隱去迴盪的粗重喘息,卻沒能帶走肌膚上的滾燙。

 

比賽時全面繃緊的神經,體能被逼上極限,在衝破終點後卻又戛然而止,退不去的亢奮與焦躁反而變相轉化成身體的性慾。

 

誰都好,想要發洩一下。這大概是大俱利伽羅一瞬間的想法。

 

而那個『誰都好』的念頭浮上時,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掐住了燭台切的衣領。

 

燭台切掌著大俱利伽羅後腦的手滑向他的側臉、顎旁,想藉此看看對方的表情。夾雜在細碎的呼吸聲中,琥珀色的眼中化開平時那股乖戾,濕潤的眼角比主人更懂得如何坦率,不斷透漏出渴求的信息。

 

大俱利伽羅沒有說出半個字,任憑微啟的嘴洩出急促的呼吸,雙眼一次也沒有從燭台切的視野前移開。

 

堆積已久的情慾愈發高漲,燭台切順水推舟與之沉溺,沉沉地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洩漏原本小心翼翼掩藏的慾火。他將唇湊近對方的耳邊,含住柔軟的耳垂、舌尖輕搔向耳窩,惹得對方激動地縮起肩膀,卻逃不開那快要讓意識暈厥的酥癢。

 

「……把腿張開……」

 

意外的指令使大俱利伽羅肩頭僵了下,一時反應不過來,燭台切已經曲起單側膝蓋、廝磨著擠入他的雙腳之間,暗示般頂開他的腿。

 

「想要變得更舒服的話,就乖乖照做。」

 

那道每次都能擾亂大俱利伽羅心緒的嗓音緊緊貼在耳邊,與其說是甜美心動的賞賜更像是拷問,每一個心跳都宛如轟炸似地讓他的自尊滿目瘡痍。

 

燭台切像是等著他做完心理準備,緩了幾拍後,大腿猛地挺入張開的雙腿間,頂弄賽車服下充血挺立的肉慾。

 

他熟練地解開賽車服的褲縫、讓硬挺勃起的肉楔彈出,靈巧的單手包覆住對方的分身,同時拉下自己的拉鍊,取出同樣硬挺噴張的硬物。

 

燭台切兩指間夾著對方菇狀的前端來回勾擰,不一會便從那生澀翳張的小孔榨出半透明的精水。

 

「呃嗚……呼……呼……」

 

大俱利伽羅一陣一陣地哆嗦,本該空出的單手不自覺撐到燭台切背後的牆上,好支撐住自己快要癱軟的腰。刻意細心又靈巧地開發他身上每一處敏感地帶,舒服得幾乎要失去意識,卻反讓大俱利伽羅反感不已。

 

快要被對方完全控制住,只消稍微露出破綻,就會被這頭猛獸咬破咽喉。

 

「唔、別弄了,快一點結束……」他只想更粗暴、更簡潔,毫無眷戀地結束。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

 

被戳中了痛處,大俱利伽羅接不上話,乾脆自己動手,笨拙地圈住燭台切與自己的東西上下套弄,生理反應上明明得到了快感,可一旦燭台切停下動作,便立刻襲上一股搔不到癢處的焦慮。

 

「喂……快、點……」

 

「不是『喂』,我的名字呢?一直都不肯好好地叫啊。」

 

回想起來大俱利伽羅根本沒有幾次好好叫過自己的名字,燭台切不疾不徐地偏著頭糾正,單手撫上對方的後腰,品味骨感結實的腰脊,摸索著髖骨、滑上臀丘,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摩娑窄隙,伺機向深處潛入。

 

「…………唔!你……」

 

只不過被稍加碰觸,大俱利伽羅的腰部就不安分地微微扭動,燭台切的手指向下搓弄他的根部與囊袋,馬上引來大俱利伽羅觸電般顫慄不已的反應。

 

「夠、了,住手……你這渾蛋……」每一個字句都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擠出的,然而燭台切卻仍游刃有餘地愚弄他的身體,看盡那些遵循本能、既誠實又可笑的反應。

 

「小伽羅才是,再不快點開口,說不定待會有散場的人經過哦?」

 

「……!」

 

通道的兩端銜接著光亮的賽場,聽起來遙遠,但確實人聲鼎沸,隨時都有可能會有人接近。

 

心底一慌的大俱利伽羅,手部的力道不自覺地握了下。

 

「那麼,『光忠』?」

 

燭台切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探進了臀隙間,搔弄入口的菊輪,前所未有的異樣羞恥感反催化大俱利伽羅的敏感神經,回應似地緊縮了下穴口。

 

「光、……」

 

「嗯?」

 

完全不懂燭台切到底做了什麼,足以讓他連膝蓋都無力得瑟瑟發抖,雙腳像是踩進了泥沼,沒有半點脫身或反抗的餘力。

 

只想快點結束,但等在結束剎那間的將會是什麼?光是朦朧地想像,就使身體的熱度攀升。

 

「……光、忠……」

 

口齒不清的語尾一落,燭台切便朝他露出滿意的笑容。

 

瞬間,大俱利伽羅察覺自己已被咬住了咽喉。

 

「乖孩子。」

 

抵在囁嚅的肛口前的手指忽然插了進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放鬆的秘穴頓時激動地痙攣抽動,緊緊絞住燭台切的指節。

 

「等……那裡、呃啊!」

 

大俱利伽羅慘烈地仰起下巴發出短促的悲鳴,肉壁激烈縮張、想把燭台切的手指擠出,卻又被幾指強行撐開,修長的手指一鼓作氣插入更深處,濕軟的內壁根本不知該如何抵抗,只能哆嗦著發出滋啾滋啾的聲響、含入手指吞吐著。

 

「別、插進去……咕、啊!啊!啊……」

 

「……明明很舒服不是嗎?」

 

話語逐漸被喘息打亂,燭台切手臂使力,禁錮似地攬緊大俱利伽羅的身體,另一手覆上兩人跨間硬物突然加速套弄。

 

「啊、啊……嗯!哈……啊啊──」

 

大俱利伽羅下意識慌亂地想扳開對方的手,然而單膝卻又不由自主地抬起、抵上牆面,狀似想張開腿,好讓兩人的性器更加貼合。他只知道自己的腦子已經喪失思考的能力,急呼著停止卻又自己迎合上去。

 

不管前面還是後穴都被同時套弄、插入,大俱利伽羅咬在燭台切的肩旁,耳邊聽見男人也洩漏著情慾幾欲爆發的低喘。

 

鼓脹的前端鄰近爆發邊緣,大俱利伽羅差點煞不住衝出喉頭的聲音,情急下一口咬上燭台切的肩膀,破碎的啞叫仍在男人的上衣裡一聲聲抽高。

 

「嗚、唔!嗯啊!啊、啊──」他全身猛地激動一顫,腰間失控地頂向燭台切的腹部,伴隨自己發出了從未聽過、哭腔般的低咽,身體觸電般陣陣痙攣,從鈴口射出積累的慾精,滴答、滴答地,幾滴濃稠的白濁落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

 

大俱利伽羅雙肩激烈發著抖,垂眼餘光中只見兩個人噴濺滿掌、沿著指縫大量溢流的滾燙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