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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ashback

喀噠。

 

聽見的聲音讓正在整理食材的人抬起頭,棕色對上淡色,平靜對著幾乎可以溢出的混亂,難得的沒有直接開口趕人。

 

「……你好。」推門進入的是個看起來20歲左右的男性……還是女性?佩妮洛普不確定,對方一頭打薄的橘紅色短髮,也不知是天生的捲曲還是後天的刻意染燙,長度落在微蓋脖頸處,以男性來講多了分柔和,是女性又增了份俐落。

 

對方長相偏中性,面上佈著雀斑,不多,但在白皙的色彩下顯的明顯,集中在鼻樑蝶骨,其餘部分也可以看到零星的雀斑。淡色的雙瞳在燈光下看不清色彩,眼睛不大,但眉毛相較一般人粗,帶著稜角的線條劃出了粗曠的英氣。

 

單論長相有些難以辨認,淺淡的一句招呼聽不來差別,連穿著都是寬鬆的上衣長褲,身材什麼的,雖說有的屠夫好像可以藉骨骼判斷,但佩妮洛普不會。

 

而說對方是男生的另一個原因也很簡單。

 

這傢伙。目測180。

 

所以說這世界的人怎麼都長這麼高?

 

「你好。」由於對方打了招呼,佩妮洛普也是給了個應聲,但接著就沒這麼好了,最開始沒趕不代表不會。

 

「這裡不開放外人,麻煩出去。」

 

說完她就開始做自己的事,昨晚拿來的大腿肉,去了皮脂,只餘純肉與筋膜,要評價估計也只能稱讚屠夫的刀工頗好,只是以料理來說還是嫌體積太大,需要分塊罷了。刃鋒側著劃過鐵,幾下來回直至鋒利,一刀下去沒太多滯怠感,也少了來回摩擦鬆散肉質的機會。

 

然而直到佩妮洛普把肉冰回冰箱也沒聽見任何可以說是離開的聲音,一抬頭,果然。那人還站在進來的位置,絲毫沒移動半分。

 

雖然俱樂部裡是各種人都有,癲狂的正經的,溫和的冷冽的,要說恐怕沒個一禮拜說不完,真要找共通點大概就是這裡的人都有些瘋狂?瘋狂的人不少,但俱樂部聚集的估計都是箇中翹楚,才能踩著道德枷鎖在這種氛圍下從容行走。

 

……想過頭了。

 

總之眼前著個怎麼看都侷促不安的人,別說從容行走,更像是哪個供應商帶來後逃跑的食材……形容錯誤,應該只是誤入歧途罷了,真知道自己要死,能平靜找地方躲藏的人估計沒幾個。

 

「你。」

 

佩妮洛普搬了張椅子坐到平時上餐的桌前,朝那人招招手。

 

「過來這。」

 

那人的步伐很遲疑,但門口到餐桌的距離沒多少,再怎麼磨蹭都能走到。沒幾步的距離,佩妮洛普又重評了一次這位不速之客。

 

喔。這傢伙真的有180。

 

「坐下吧。」

 

即使坐下還是需要仰視。佩妮洛普撐著腦袋,抬頭看著這個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仍舊是先前看到的緊張不安,可消退了些。

 

直到這距離她才看清楚對方的瞳色,淺淺的綠色,像是白砂灘的淺灣。

 

非常漂亮的色彩。

 

「誰帶你來的?」佩妮洛普問著,空出一隻手去點開手機的通訊錄,尋到人名,開了個頭。

 

『維洛妮卡。』

 

她大概花了10分鐘左右問問題,對話裡幾乎都是佩妮洛普問一句,卡特里奧納回答一句。

 

卡特里奧納.埃爾芬。屬於眼前人的名字,蘇格蘭人,紅髮碧眼,高大的體型很有佩妮洛普對蘇格蘭人的刻版印象。

 

除了對方是個女性這件事外。

 

「卡特里奧納?挺女性的名字的。」但偶爾也會有男生取女性名字,佩妮洛普一開始也不是多意外,直到卡特里奧納尷尬的表示自己確實是女孩後,空氣幾乎是寂靜的。

 

「……抱歉,我以為你是男性。」

 

「不會。我也習慣了。」卡特里奧納晃晃手,帶著小喉音的說話方式很特別,或許是閒聊了一陣子,初期的緊繃都沒了,單著一小段的對話就讓佩妮洛普覺得這人真的很像被騙進來的。

 

但並非如此。

 

佩妮洛普滑了下手機,除了剛剛的基礎資料外還多了維洛妮卡給的資訊,不多,主要都是對方的推薦人,但加減可以看看。「你剛剛說你知道俱樂部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知道大家都在這做些什麼……」她開始回顧不久前的話題,那些關於俱樂部的內容。

 

棕色瞥了眼,23歲,跟自己在幼稚園的搭檔差不多大。

 

「自願來又在那邊瑟瑟發抖。」

「這麼搞笑也是第一次見到。」

 

被唸的尷尬,卡特里奧納嘗試著替自己辯解,「……話不能這麼說,換個人進食人俱樂部被拋棄2個小時也會慌張的。」

 

推薦人一通電話人就消失了,身旁坐一群打量自己的人與動物,再怎麼勇敢都會感到害怕。

 

人生地不熟的,死了都不會有人記著。

 

卡特里奧納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勇敢,至少還走進這裡找了個人幫自己。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佩妮洛普覺得這人就是蠢,她指腹貼著指腹,無聊的屈伸自己的手指,「不是認識的推薦人都不要跟進來最好。」其實認識的也不要,佩妮洛普沒說出口。

 

不管哪一個都會真的死無全屍,機率高低罷了。

 

這可真不是個好話題,她又無端地想到最初帶自己進來參觀的人,認識起碼整整1年才有的後續。從那些平日的偏差問話起頭、延伸,鋪路到最後一次的提議。

 

多了那些情誼牽著才會有現在這些事。

 

不然一個酒鬼在那邊問有沒有興趣進聽起來很詭異的食人俱樂部是不會有人想理會的,包括佩妮洛普自己。

 

她只會打電話叫警察說有酒鬼鬧事。

 

久違的想起過往,該說開心不開心呢?總之她想自己的口氣聽起來應該不會太好。

 

「認識三天就跟進來只是你蠢。」

 

「但我運氣挺好的,不是嗎?」大女孩笑的開心,絲毫沒有身在危險中的自覺。

 

佩妮洛普大可把人送給維洛妮卡。年輕女孩,運動規律飲食健康,佩妮洛普深知那女人愛極了這款,而自己之後也能拿到品質不錯的食材。

 

畢竟會主動進來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虛偽的悲憫無用武之地,多費神傷心什麼的也不會存在。

 

『Dear. 我準備好了,直接過來就可以。』

 

她看了眼維洛妮卡傳來的訊息,一抬頭就看自來熟的傢伙在廚房逛東逛西,要不是已經決定好了佩妮洛普真想把人踢出去讓她自生自滅。

 

「走吧。我帶你去登記。」她退開身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一落地就能感覺到光源減弱,想也不用想是卡特里奧納靠了過來。

 

她帶著人走出私人廚房,進入鋪著地毯的走道,剛踏出就想起有些該說的話。

 

「別輕易告訴別人你的名字。」佩妮洛普選的私人空間挺裡頭,往外走向大廳也是段距離,不過這時候人都在聚集在公開區域,聊個天也不會吵人。

 

「那些個資什麼的,你自己知道就好。」

「別相信任何人。」

 

「哦?好吧。」卡特里奧納微彎著身子,讓自己能聽得清楚佩妮洛普的話,「那我相信妳沒問題吧?」

 

「……你能活到現在真是神奇。」

 

「對啊。」傳進耳裡的聲音聽起來帶著自豪與笑意,「大家都說我運氣很好。」

 

「確實是。」她回頭看了眼,燈光下的火色清晰燃燒,盪在廊道的語調逐漸與光影重疊。佩妮洛普收回目光,輕淡的說了句,「回家記得跟父母道聲謝謝。」

 

櫃臺那的黑髮女子搖著酒杯朝自己招了手,走近點就能看到對方燦爛的融金打量著身後的卡特里奧納。佩妮洛普完全看到那裡頭的遺憾,「別看了。」她伸手擋下維洛妮卡的視線,「趕快幫她用完手續吧。」

 

不過說是手續也不過就填單子,中途還見卡特里奧納轉頭過來問問題。

 

「職業選哪個好?」

 

「隨便。」

「孩子你可以選供應商以外的職業。」維洛妮卡掛著微笑說到,塗著艷紅的手指在空中比劃了個圓弧,「那樣你活著的機率會高很多。」

 

「好,謝謝。」

 

填單10分鐘,趕人一小時。佩妮洛普覺得這人真的煩,廚師可沒像屠夫那種學徒制,拜師學藝什麼的。

 

聯絡方式就更不用說,自己也沒有特別區分工作和俱樂部用的手機,能不給就不給。

 

最後還是維洛妮卡幫忙擋住,不然晚點這人也許就出現在哪個屠夫的屠宰間裡,成為晚餐的佳餚。

 

「我很樂意哦——」看吧。身邊就一個躍躍欲試的。但佩妮洛普還是基於道義的擋下,以免新人活不到上工的第一道餐出菜,就變成盤上的第一道菜。但這些舉動止不了維洛妮卡的嘴,不說個幾句似乎會要了這女人的命一樣。

 

「跟奈森真像,對吧?」

「那種自來熟的性格。」

 

「會嗎?」她並不覺得像,只是剛好都是善於熱絡紹交的人罷了。

 

維洛妮卡招招手叫了兩杯飲料,才轉頭繼續說話。

 

「不覺得像,怎麼不跟前天一樣送我。」燦爛的色彩瞇成彎彎的弧度,說的是前天被佩妮洛普送來變成餐點的年輕男孩。那種被恍然發現被騙的表情堪稱一絕,大概是這幾天以來最令維洛妮卡感到快樂的屠宰時光了。

 

「那傢伙沒這麼天真。」

 

「確實。」維洛妮卡接手送來的酒品,將屬於佩妮洛普的飲品推至她面前。

 

「那就是像妳了。」

「……」

 

送到面前的飲料是美麗的藍色,飄著氣泡,上頭別了檸檬片點綴薄荷葉。佩妮洛普接過飲品喝了口,甜膩的味道不帶一絲酒精,「有什麼活動嗎?」佩妮洛普問著,棕褐在人群間來回,說是藉此迴避問題也好,大廳聚集的人確實比往常多上許多,但要說都是外來者佩妮洛普也不覺得。

 

「等會有場表演,陪我看吧。」

 

表演……所以大廳才會人滿為患啊。

 

「嗯。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