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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nymous · Jun 28, 2019 · edited: Jul 1, 2019

【藥王繪卷-芳心初動】

 

 

近日附近山賊頭子娶妻,可卻聽聞那夫人突然病倒,頭子急於找大夫醫治,命其手下進城請人上山。

巷弄耳語道,肯定是山陪平日作惡多端,惡有惡報,只可憐了那女子平白受他連累,聽說還是威脅拐騙而來,但願她來生投胎好人家。

言談之中,竟是已將夫人當回天乏術,命數已定。

然而這似也沒錯,城中大夫本就寥寥可數,節氣轉換之際,病的人多了,大夫自也忙得暈頭轉向,山賊們到其舖子候著半日一夜楞是找不著人。

可就在進城第三天,聽說從北方來了個人稱大夫的女子……

 

「你真的能治?」山寨頭子狐疑道,在長白應聲前又擺手:「罷了,你就試試吧。帶她過去。」

對方的無禮長白沒放在心上,在兩名山賊的「護送」下,離開了主屋至後院。

照長白在城中所見所聞,若真只是病了幾天,孕育的瘟物也不至於太強。這般思索著,三人來到了雜草蔓生、杳無人煙的後院。其中不乏幾株有少量藥效、隨處可見的花草,不過想來這並非山賊有意為之。

其中一名男子敲了敲門,候著片刻便示意長白獨自進入。一進門,瘟物的氣息即令長白微微繃緊面容──比她所想,狀況更嚴峻些。

屋中深處榻上女子臉色泛紅、雙唇發紫,炕邊放著看似藥湯的碗,長白以指頭輕沾後放入口中,眉頭卻皺了起來。

女人此時睜開了眼,初始有些對不上焦,可看到床旁的長白時懨懨一笑。

「是大夫啊……不好意思,勞煩你……

話到一半便停下,女人淺淺喘著氣,緊靠於她頭頂和胸口的兩團瘟物朝長白發出了嘶啞的吼聲,彷彿想將長白趕走。

女子從被榻裡伸出手,使上僅有的力氣抓住長白。

「可否讓奴家……就這麼走呢……

或許她還想再多說些,緩上一口氣後卻就這麼昏過去了。

 

山中城外,嘶吼聲起。

 

和娘悠悠醒轉時,第一眼瞧見的便是坐於榻邊的女子。

「醒了?那吃點東西吧。」對方注意到她醒來,便取過一旁擺著的碗想讓她吃。和娘差點伸手接過,卻在最後一刻停手。

她還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奴家醫好!」她瞪視著眼前的大夫,「奴家好容易才…………

「你不覺得自己挺卑鄙的嗎?」女子打斷她,無端的指責更令和娘慍怒:「你說什麼!」

「不敢結束自己的生命,卻期待醫者違背從醫之本,輕輕鬆鬆將生死重責推給他人;不是卑鄙是什麼?」

陌生醫者一席伶牙俐齒的話堵得和娘一時語塞,對方卻還沒說完:「原本這藥,怕不是你自己調的,想讓病情加重吧?你──」

「你懂什麼!」和娘給逼得都要跳了起來,「區區一名蒙古大夫,哪能懂得奴家的心思!奴家──」

兩根指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和娘眉心一彈,咚地一下把大病未癒的嬌小女子彈回榻上,也順道阻了她的勢頭。

「那你說,我聽。」

不過五個字,明明也不帶任何憐香惜玉之情,和娘卻心口一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面以繡帕抹淚,一面道出自己是員外小妾所聲又是女子,因此從小爹不疼娘也不愛,在娘家更是受盡正室與其他側室的欺凌,芳齡初滿二八年華便給打包賣到山賊窩。

榻邊女子聽完沉默片刻,「你沒有考慮逃走嗎?」

「逃走?」和娘一愣,下意識脫口:「去哪?」

「不知道。可總有山賊到不了的地方吧?」

彷彿理所當然的答覆卻是和娘從未想過的,懂事起被教導女人家便是忍和讓,儘管嫁了不疼惜她的男子,待她和個尋常廚娘或丫鬟沒兩樣,和娘也未曾想過逃跑。回娘家倒非從未動念,但那兒比之山賊窩又有何不同?只怕還要再被羞辱一番送回山裡。

而這大夫所言之逃,顯然是到更遠的地方,或許誰也不識得她的地方。

能成嗎?她心中不無疑惑,如此簡單?

「你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下了一帖藥方,養身補氣,用不用你自個去想。告辭。」

女大夫語畢作勢要走,和娘情急之下猛地撲上,對方似乎沒料到她會出此招,身子歪了歪差點撲地。

「做什麼?」

她出手前無暇細想,此刻被這麼一問反而有些下定了決心:「拜、拜託你了,其你帶著奴家一塊下山!」

「辦不到。」孰料對方卻冷酷地乾脆回絕,還動手要將和娘推開。「放手。」

「不放!」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那步伐和娘一聽便知道是山賊頭子。

「怎、怎麼辦?」

「嘖。」大夫咂了下嘴,倏地使勁讓兩人一同落回榻上,和娘被摔了個措手不及,驚詫之餘鬆了手,「啊──」

而或許是大病未癒之下,心緒大起大落還一下跳起來一下撲人,和娘下一刻便沒了意識。

 

沙沙、沙沙……唧唧、唧唧……

……怪了,這蟲聲怎麼比平時還大?而且,自己不是好端端地躺在炕上,怎麼一直起起伏伏的還──

「呀!」和娘猛然驚醒,睜眼入目的是一頭近緋色的髮,鼻中吸入淡淡的藥草香。

「醒了?能自己走嗎?」女大夫問道。「你挺重的。」

「你──」和娘脹紅了臉,接著卻注意到二人在山林中,周圍也不見山賊宅子。「這是哪兒?」

女子蹲下身讓和娘下來,後者這才看清對方胸前還背著二胡,直起身時即調整至背後。

「山裡。我和他們說你病太重,非得下山醫治不可。」大夫邊說,邊邁開步伐,這讓小了她一個頭的和娘要跟上有些吃力。

「等、慢點──」

「除非你想被抓回去,那慢點倒是無所謂。」大夫挑眉,腳下卻一點也沒慢著。

「這、唉呀!」

未察覺足下之物的結果便是和娘人一跟蹌往前撲,本以為肯定要糟而發出驚叫,孰料那大夫眼明手快地將她接住,頓時把她抱了個滿懷。

本沒閒暇去關注大夫的五官和身材,此時倒是被自己半逼著將對方姣好的容貌看了個滿眼,手臂和半張臉擠上大夫柔軟而豐滿的胸脯。

即便小時也鮮少與人有肢體碰觸的和娘粉嫩的臉蛋一下脹得通紅,害羞著往後退,口中囁嚅著蚊鳴般磕磕絆絆的道歉,心底邊懊惱著自己怎麼總在出洋相云云。

一隻手驀地伸到眼前,再次打斷了她的思緒。

「握著罷。」

和娘愣怔間,對方已自主牽住她的手,拉著布娃娃似的再次啟程。

而和娘就這麼任她拉著,心中莫名因這一連串的事情騷動不已。

 

進城後二人徑直招呼了轎子,問明最遠能到那兒後,和娘袖袋一掏,銀兩卻是不夠。見狀大夫二話不說,把自己的也給了她,湊足了車馬費和至少能在客棧待上幾晚的銀子。

「但這只夠一個人?」

和娘話一出口便瞧那大夫面露不解,登時明白兩人將在此分別。是了,她怎麼會以為對方也要跟著她一起走呢?說來她倆素不相識,大夫已鼎力相助至此,別說互不相欠,和娘根本無從回報這番恩情。

輕呼了一口氣,和娘朝女子深深一揖,「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那就在此別過。」

語畢,和娘才倏然思及一件極為重要之事。

「這……此事實為難以啟齒,不知大夫如何稱呼?」

大夫眨了眨眼,漂亮的鳳眼微露訝異之色。

「長白。唔,似乎真的沒說過……

小聲的嘀咕意外地有些可愛,和初見時那分生冷大相逕庭。和娘輕笑了幾聲,沒來由地有些慶幸自己臨別前能見著對方這一面。

「謝謝你,長白。給你添了許多麻煩,這份恩情……

不料長白聞言搖了搖頭。「我不是圖什麼回報才幫你。趕緊出發吧,等得天黑就麻煩了。」

和娘應聲,扶著長白的手坐上了轎子。因轎子而生的高低差使和娘不得不微微俯首與長白相視,那差距莫名地讓分別更加真實,蔥白玉指暗暗揪緊了帕子,還欲說些什麼,轎子卻在此時動了起來。

「啊……」和娘低叫了一聲,猶豫再三終是沒讓他們停下,只不停回眸,胸口那無以名狀的惆悵教她雙眼酸澀,險些掉淚。

不過是相識把個時辰的女子,不求回報地助她逃離賊窩,甚至還把身上盤纏分了她大半。儘管說話有些無禮,卻從不偽裝自己的本意。

決心求死時,和娘以為這世上遇不著好人。

可或許,或許她只是沒遇上長白而已。

 

「唉呀。」長白望著遠處飛揚的塵土思忖,「好像忘記問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