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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悔特展》

 

 

  「佑馬,周末有沒有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當代藝術館,那邊最近正在展出跟懊悔主題有關的特展,聽說內容是有趣的。」

 

  同事兼好友的米亞將顯示著該特展相關資訊的手機遞過來,佑馬稍微瞥了幾眼後便答應,兩人隨即約了碰面時間,卻沒想到米亞當天臨時出了狀況無法赴約。

 

  「你需要幫忙嗎?」已經在前往藝術館交通路上的佑馬這麼問道。

 

  「嗯……不用了,這點小事我還應付得來,抱歉,明明是我約你的……」電話另一頭傳來米亞可憐兮兮的聲音。

 

  「啊哈,那有什麼關係,下周我早班,你來上班路上順便幫我買午餐吧,我已經吃膩俱樂部裡的東西了。」

 

  「是是,山崎大人,您的VberEat即將上線,敬請期待!」獲得賠罪方式的米亞恢復了活力,「好啦,不多說了,我先去忙了。」

 

  切斷了電話後,佑馬側頭思考了一會,心想反正也差不多快到目的地了,這次就乾脆自己先逛吧。

 

 

 

《白色的牙刷》

  和渣男分手後才想到可以用來刷馬桶。

 

《兒童尺碼的步鞋》

  為了孩子提早買起來存放,想起來的時候腳已經長得比鞋子還大了。

 

《髒污破爛的碎木盒》

   選錯材質的時空膠囊。

 

《獨角仙的標本》

  我很後悔帶比爾二世去和其他獨角仙戰鬥。

 

《沒有完成的肖像畫》

  因為忘了打掃,客戶被畫室裡的蟑螂嚇跑了。

 

《S尺寸的牛仔褲》

  以瘦回原本的身材為目標而買下的褲子。

 

《沒送出去的第五版情書》 

  還在猶豫的時候,她答應了其他人的告白。



 

  「都是些什麼跟什麼啊。」

 

  佑馬看著那些註釋笑了出來,抬頭看向其他參觀的遊客也都跟自己有著差不多的表情,正當他打算繼續將周圍遺漏的部分補完時,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戴因皺著眉看完眼前一雙《破了洞的舊襪子》臨時要去的正式場合需脫鞋入場。)抬頭時和山崎佑馬對上了眼,對方今天綁起了高馬尾,身著寬鬆的中性便服,他差點以為只是某個想向他搭話的女性遊客。

 

  「梟先生,沒想到也能在這邊遇見您。」來者熱情地與他打招呼,音量倒是記得配合所處環境降低:「您也是一個人嗎?」

 

  「午安,佑馬,在外面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戴因也微笑提醒對方,「是啊,被人推薦了這裡所以就來看看。」

 

  「那個人該不會是米亞吧!」佑馬笑著隨口問道,「我會來這裡也是米亞邀請的,但她突然有事不能來了。」

 

  「那還真是可惜。」戴因點了點頭,對於差點可能遇見自己時常點檯的兔子這點毫無波瀾,「雖然我和米亞也會聊這方面的活動,不過這裡是我朋友推薦過來的。」

 

  「那、」那是獵犬先生推薦的嗎?

  佑馬把觸及客人隱私的八卦問題吞回肚子裡,重新組成問句:「那你覺得這個展做得如何?有趣嗎?」

 

  「頗奇怪的。」戴因坦率地回答心中的想法,「不過確實有讓人想把這裡所有東西都看完的吸引力。」

 

  「我也這麼認為,」佑馬附和,接著提出邀請:「既然我們都是一個人的話,要不要一起逛?看這麼有趣的東西米亞卻沒來,我沒人可以發表感想實在有點憋。」

 

  戴因被佑馬以實相告的態度逗笑,「好啊。」

 

  展場並不大,其實很快就能逛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感想反而延長了逛展的時間,而佑馬也算是個言之有物的人,因此結伴同行這件事並沒有讓社交精力有限的戴因感到疲倦。

 

  此展陳列出來的東西以趣味性質的懊悔居多,不過其中也藏了幾件略為惆悵的物品,例如有一件美感異於常人的洋裝,其說明是一位女兒後悔沒在母親生前穿上她用心製作的衣物。

 

  在他們彎過展場最後一個轉角後見到的是沒有放任何物品的展示台,告牌上標示著參觀遊客可以在這裡放上有關懊悔的事物,並使用一旁提供的平板自由書寫說明,那些文字將會顯示在展示台後方的白色牆壁上,主要是提供拍照紀念用的。

 

  「早知道就帶點什麼來了。」

 

  佑馬側頭思考自己身上有哪些東西能夠參與這個小活動,戴因則果斷放棄參加,他等著佑馬的時候卻見到對方似乎想起什麼因而變了臉色。

 

  「我想到我身上確實有類似的東西可以擺上去,不過說起來有點尷尬……」佑馬苦笑地回應戴因困惑的目光,而後者則聳肩表示若不想的話也不一定要參與這個活動。

 

  「你說的對,我們還是離開吧!」

 

  佑馬點了點頭,不過仍然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他將其打開並秀給戴因看,裡頭裝著的是一條女用項鍊,他問:「有空再陪我來一場『恋愛相談 』嗎?我請你喝咖啡!」

 

  「嗯?ren ai so……?」

 

  「ren ai sou dan、在日語中是討論愛情煩惱的意思,像上次伊薩多分享煩惱那樣。」

 

  「……所以這次輪到你有愛情上的煩惱?」

 

  奇怪,我看起來像是擅長幫人解決戀愛煩惱的人嗎?一連兩次這種話提雖令戴因無語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便答應了佑馬的續攤邀約,於是兩人在逛展結束後來到了紀念品店旁的咖啡廳坐下。

 

  「話先說在前頭,我並不保證能給你多少有用的建議。」戀愛經驗基本只有一次的戴因理所當然地說著。

 

  「哈哈,不要緊的。」佑馬把裝著項鍊的小盒子放到桌上,在戴因的注視下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先跟你介紹一下這個好了,這是《沒抓住時機送出的項鍊》。」

 

  青年戲劇性地在說出標題時做了個強調的手勢,解說的語調則猶如展場內聽到的導覽說明:「——在拿出來送給女友的前一刻發現她劈腿了。」

 

  「……我替你感到遺憾。」聽一個不熟的人和自己分享被劈腿的經驗,戴因一時不曉得該怎麼回應。

 

  「至於我的煩惱……其實我是在想要不要繼續和她在一起,雖然很多朋友都勸我趕快和她分手,但……唉,我真的很喜歡她呀!」

 

  「呃,所以你是希望我幫你找留下來的理由嗎?」

 

  「不、哈哈……您真有趣,不是,我只是……」佑馬用手指搔了搔自己的下巴,似乎也沒想清楚要說什麼:「嗯……其實也有人告訴我可以繼續和她在一起,如果另一位不介意的話,三人行也沒什麼不好……」

 

  戴因承接對方的沉默問道:「……但是?」

 

  「但我想了很久,我發現這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也不想跟她分手。」佑馬摀住自己的臉,假裝哭道:「唉,怎麼辦呢?戴因,你能給我一點建議嗎?」

 

  還真是難倒我了。戴因默默喝了好幾口咖啡,最後拋出了和給伊薩多的建議一模一樣的答案:「……就做個十年後回想起來不會後悔的選擇?」

 

  「如果是你的話會選擇哪條路呀?」結果佑馬也沒有要正面迎接問題。

 

  「分手吧。」戴因回答得很果決。

 

  果然是這樣啊,這個理智男人做出了不令人意外的選擇。佑馬撐著臉頰在心中感嘆。

 

  「……不過要是還愛著,那我可能會繼續等她哪天回頭。」

 

  「嗯?這和不分手有什麼差別?」

 

  「不分手的話,或許我會為了維持、或者博得對方的關注而繼續付出,但我認為如果心底並不是完全樂意的話,長久下來是不健康的。」

 

  戴因看著佑馬,語氣依舊平和:「踩穩底線、分手、然後找回自己的重心,先把自己照顧好,這樣才能在對方哪天回頭的時候——如果還愛著,那就重新追求,我認為這樣對自己和對方都是比較好的。」

 

  「……你的戀愛經驗一定很豐富。」

 

  「怎麼會是這種結論啊?」

 

  戴因笑了出來,這句話理解起來好像自己被劈腿很多次一次,然而他這一生只愛過艾菲亞,因此佑馬的問題他也只能靠想像來推斷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

 

  如果是艾菲亞的話,戴因願意等待,儘管他不認為未婚妻會背叛自己——說真的,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被分手,也不希望是現在這種天人永隔的狀況。

 

  「確實如你所說應該踩好底線……其實我難過完了之後也在想,或許我只是不甘願對她的付出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佑馬垮下了肩膀,神情沮喪,「她嘴上說著依舊喜歡我,但行動表現卻充滿矛盾;她說如果我選擇離開也會尊重我,但這種不會挽留的態度卻讓我更難受了……我以為我們對彼此的愛是同等的……」

 

  戴因知道佑馬正在抒發,於是他靜靜地聽著。

 

  「可是實際上她大概愛自己勝過愛我這個人……當然,這也沒什麼不對,只是讓我很難過而已。」

 

  雖然道理上愛自己沒什麼不對,不過在確認交往後卻腳踏兩條船這點戴因還是無法認同的。

 

  「……不好意思,突然沒頭沒尾就跟你說了這些,不過我從來沒想過還還有你提的做法,謝謝你,戴因。」佑馬的表情有些尷尬,但眼神裡充滿誠摯地向對方道謝,似乎也總算下定決心去處理和莉莉僵持的關係。

 

  「嗯,希望有幫上你的忙。」戴因也客氣地回覆,接著注意到對方臉上浮現出「好想問、但不敢開口」的表情——這傢伙轉變心情的速度真快啊?

 

  「……你還想問什麼?」

 

  「問什麼都可以嗎?」

 

  「如果我說諮詢需要付費呢?」

 

  「我今天只有帶信用卡出門,梟先生接受刷卡付款嗎?」

 

  「……你問吧。」

 

  「你和獵犬先生怎麼樣了?」他和米亞都超想知道的。

 

  「什麼怎麼樣了?」

 

  「就是……他是真的喜歡你,對吧?」

 

  「或許這個問題你該自己去問他?」戴因保持著友善無辜的微笑。

 

  「噢。」戴因果然是八卦記者最不擅應付的類型,不死心的佑馬再接再厲:「你說的沒錯,那換個方式問好了,假如是的話你會接受他的告白嗎?」

 

  「你好像很在意我的感情狀態,是嗎?」

 

  對,我就很喜歡吃瓜。

  「這個嘛,聊到感情問題就很想知道剛才給我很棒建議的人都有著怎樣的經歷呀。」佑馬裝模作樣地露出了崇拜的目光,不過即便是他也懂得適可而止,「我開開玩笑,希望你別介意,我不會真的跑去跟獵犬先生說什麼的。」

 

  戴因淡定地喝了幾口咖啡才反過來詢問佑馬:「換我問你,如果你喜歡的人再一個月後就要回國,而且他的工作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你認為該怎麼和他交往?」

 

  「……咦,獵犬先生不是本地人嗎?他是我國網球選手吧!」以上是從某位同事那邊八卦來的資訊,「所以要回去的是……呃、不過你說的問題,我想如果有心還是能解決的吧?」

 

  戴因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他在佑馬接著發問前道:「那為什麼要在明知有很多問題和阻礙的情況下交往呢?你不認為這很消磨彼此嗎?」

 

  「這……」

 

  佑馬難得皺起眉思忖,他想起了俱樂部的某些人為愛努力的樣子,「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我想總有些人是特別的,特別到會讓人願意努力跨過任何障礙,就為了不後悔……」

 

  戴因挑眉,佑馬腦內答案突然明瞭了,戴因是獵犬先生心中特別的人,但反過來似乎不成立——唉,真替那位先生感到遺憾!

 

  「不、我不是指獵犬先生對你不特別,哈哈……」兔子乾笑了起來,一臉賠罪似地像喝酒那樣灌下眼前的咖啡,「好吧,我不知道獵犬先生對你來說是怎樣的人,總之你能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吧。」

 

  「我清楚你的意思。」戴因笑著聳肩,「謝謝你的忠告,如果他有向我告白我會好好考慮的。」

 

  這絕對是被敷衍了!

 

  佑馬想起戴因每次國王遊戲遇到獵犬先生要表演告白時,他都會抓時機跑廁所的事情而笑了出來,儘管如此和戴因的談話總歸是愉悅的,於是他結束了戀愛相談的話題不再為難對方,反而開始介紹起他認為在地必去參訪的地方,其中包括——

 

  「戴因,你喜歡日式料理嗎?我爸媽在OO街上開了一間日式餐廳,他們都是日本人,口味非常道地,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或是你自己和朋友去也行。

 

  「如果報上我的名字或許他們會招待你菜單上沒有的料理……啊、對了,但千萬別和他們說我在俱樂部工作,我其實是瞞著他們,因為……」

 

  如此這般,自來熟的佑馬在一個下午的時間內就把自己的身家八成都交代給了戴因,後者雖然有些無語對方的防備心低弱,卻也不討厭這樣單純的相處,因此在這次的碰面結束前他答應佑馬會在回國前去光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