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今天出門時間比平時晚了一點。

 

　　天氣陰沉，頭頂掛著黑壓壓的濁雲，濕黏的空氣彷彿下一刻就要下起雨來，她快步走向公車站，臉上略顯焦急，終於在黃燈轉紅之前到達對面，趕上了那班公車。

 

　　上車後，她終於鬆口氣，緩步走到車廂後方靠窗的位置坐下。

 

　　片刻後，公車駛進下一個站牌，上來一位高大的黑髮男人。

 

　　他先是四處張望，在看見女孩後才咧開嘴角，露出可愛又充滿朝氣的虎牙，而女孩則垂下頭掩飾自己發紅的臉頰。

 

　　男人絲毫沒有介意她的舉動，走到女孩身旁的座位坐下，中間隔著一條淺淺的走道。

 

　　「今天也遇到妳了呢，」他主動搭話，「早安。」

 

　　女孩的視線盯著自己握著包的手指，「……早安。」

 

　　兩人的上班路線重合，每天早上搭同一班公車，遇見久了，便成為這種打招呼的關係，在路上時偶爾聊上幾句，大部分時間都是男人在說，女孩安靜地聽。

 

　　聊天的內容天南地北，有時是運動、美食，有時是工作、日常生活，天南地北五花八門，似乎是怕女孩聽膩，他每天總能找到不同的話題，卻也不逾矩，保持在一個令女孩感到舒服的距離。

 

　　有時兩人也會什麼都不說，只是安靜地坐在兩端，清晨的公車人不多，偶有顛簸也顯得靜謐。

 

　　路程最後，女孩會早男人三站下車，而男人總會以一句「明天見」作為結束。

 

　　女孩暗自期待著他有一天能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而非總隔著一條走道。

 

　　男人今天似乎格外緊張，坐下後沒有馬上開啟話題，反而沉默了片刻，女孩注意到對方的侷促，主動問：「……怎麼了嗎？」

 

　　「啊？沒、沒什麼，只是……」他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抬手撓了撓後腦，「只是想跟妳說，我馬上要調職，以後可能不會搭這班公車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女孩錯愕，她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垂下眼，「這樣啊。」

 

　　心頭的酸澀來得措手不及，女孩沒有表現出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立場說什麼。

 

　　不過是個搭同一班車的陌生人，男人願意提前告知一聲，已經是仁至義盡。

 

　　大雨終於落了下來，男人深吸口氣，轉頭面向她，「那個，我還有件事想跟妳說。」

 

　　「什麼事？」

 

　　「就是，我、我……」

 

　　男人的慌亂顯而易見，耳根都不尋常地染上緋紅，話語卡在喉頭，出口時卻變了一副模樣：「我看你好像沒帶傘，我的傘借你吧。」

 

　　女孩愣愣地看著他，下意識接過遞到面前的傘，臉頰幾乎要和她的頭髮一樣紅，那是最初吸引了他目光的顏色。

 

　　像天邊的餘暉，閃爍著耀眼的光，還帶著些許嘉年華般的香甜氣息。

 

　　以至於他不畏對方略顯淡漠疏離的神情，在連續幾天遇見後，主動道了一句輕輕的問候。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鎮定了下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星期六，我會在這裡。」

 

　　「你再把傘拿來還我吧？」

 

　　語畢，公車駛到了他平日下車的站台，而男人也並未多做停留，很快起身走到門邊，「不能說明天見了，有點可惜。可我還想說一句……」

 

　　他刷了卡，車門緩緩開啟。

 

　　「周末見。」

 

　　車外的微風勾起他額前一絲散落的黑髮，調皮地晃動兩下，女孩注意到了他的虎牙，如初見時一般惹眼。

 

　　她微微地笑了。

 

　　周末，似乎會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