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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的契機

  太陽光非常刺眼。
這是我最近意識到的事情。
可能是因為這週我都沒有睡好的緣故吧?每當睜開眼時總覺得眼睛又酸又澀的。
脫離學生的身份之後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熬夜了,身體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習慣,全身彷彿灌了鉛一樣沉重,令人不想離開床鋪。
不過,一直這樣是不行的。
硬是撐起身子走至浴室盥洗,鏡中的自己十分憔悴,眼袋四周明顯的黑眼圈已經是遮瑕也難以覆蓋的程度。沾濕的毛巾讓自己稍微振奮了精神,我決定今天煮一杯濃厚的黑咖啡,不加任何牛奶與糖。

 

 

  週六的早上十點,差不多是瑞琦起床的時間,我也準備了他的早餐,簡單的白吐司與太陽蛋再搭配上溫牛奶。雖然他說自己對於食物沒有任何愛好,不過好像挺喜歡乳製品。
「早。」走出房門的瑞琦向我打招呼,還未完全清醒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粗糙的紙張一樣沙啞。
「早安。」喝完杯中最後一口咖啡,我離開了餐桌,讓他擁有自己的時光。
不,或許是給我自己喘氣的空間。
自從他住進這裡已經好幾個月了,我仍然不知道該怎麼拿捏和他相處的距離,他不像其他朋友們那樣喜歡聊天,我也不是擅長開啟話題的人。而且,我不想瞭解他在離家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麼事。
光是猜想就讓我窒息。
「父親」這個角色,令人厭惡。
歐芳帷的父親——歐鼎萬,是個作惡多端的男人,為什麼這樣的人能夠成為一名「父親」呢?只因為他提供了精子嗎?
……好像要吐了。

 

我躲回工作室裡,想要清空自己的大腦,每當思緒混亂的時候,作畫能夠讓我舒服一點。
眼前的畫布充滿了渾濁的顏色,深藍、墨綠、褐色,各種壓抑的線條塗抹在米黃色的畫布上,幾乎是發狂般地將情緒宣洩於此。
我沒辦法構築一個完整的畫面。
每當閉上眼睛想像時,總是浮現出那個記憶,一次、一次又一次,噁心和憤怒充斥著腦海,讓我失去了過往的冷靜。
維持現狀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我應該要做點什麼,我必須做點什麼。
為了要阻止更多的悲劇發生、為了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我不能只是坐以待斃。
就像是其他同事一樣,他們有力量、有才能,每個人都在自己擅長的崗位,讓事情走向好的方向。
而我,一直以來只是站在一旁,像個旁觀者似的,根本毫無作為。
我是累贅。
察覺到這點的我像是洩了氣的氣球,全身無力地坐在板凳上。
必須要有所改變才行,否則當遇上和這次類似的情況時,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受傷。

 

 

我起身離開工作室,走至瑞琦的房前輕輕敲了兩聲。
「門沒鎖。」
轉開門把後見到瑞琦躺在床上,手中拿著從我這邊借走的教科書。
「我……有事情想問你。」
「什麼事?」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書上,對於我的事情他似乎不是那麼在意。
「你說過當他們施暴時你曾經反擊過吧?那個時候……為什麼有辦法出手呢?」
「因為不還手我就要被打了。」
「但是,他們是……人……」
「我也是人啊?」
他自床上坐起身子,把書放到了一旁,露出憤怒的表情。我不確定他發怒的對象是我還是那兩個人,不過我還是向他道歉了。
他明顯地嘆了氣,表現出十分不耐煩的樣子。
「所以呢?你的重點是什麼?」
「我想找到保護別人的方法。」
「哈啊?」
「在上次的工作中,我遇見了想保護的人,但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她。」
「你的工作到底是什麼啊?」
「我不能說。」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總之就是你想要有反擊的手段吧?」
「對。」
「如果是基本的防身,我能夠教你。但是那不是正統的武術,只是小混混用來打架的招式而已。」
「這樣也可以。」

 

 

瑞琦吩咐我在準備好之後告知他,我們一同前往了寬廣且不會有太多人的堤防邊,他戴著黑色鴨舌帽遮住大部分的臉,這是為了不讓他被原本家庭的人發現,接著在稍微暖身過後便開始了一對一的指導。

 

首先是招架近身攻擊,必須順著敵人出手的方向,稍微接手之後將其化為自身的力量、朝對手的關節處出手,若是力氣夠大的話能夠使對方暫時無法動彈。
還有預測敵人的攻擊手段,從眼神、姿勢等猜測下一次會攻擊自己何處,也可以故意露出破綻引誘對手再擊潰。

 

「你學的很快,雖然這不難。」
「是嗎?謝謝你。」
「不過,女生的力氣比較小,如果有武器的話更好,尤其是能夠藏在衣服裡的。」
「可以的話,我不想看到血……」
別人的血總是讓我……心癢難耐。
「沒有不會見血的戰鬥。你太天真了,敵人並不會因為你是女生就手下留情。不如說,因為是女生所以會更殘忍。」
「為什麼呢?為什麼女生必須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你怎麼了?」
「……沒有,只是想到了……很難過的事。」
那個少女的事。

 

我在草地上坐下,雙手抱膝,讓自己縮成球型。瑞琦不太明白為什麼我會有如此抗拒的反應,但是他也沒有多說甚麼,只是也在我旁邊坐下來,手裡還握著幾個石頭,把它們丟入前方的河中。

 

夕陽把眼前的世界染成橘黃色,或許是有做些運動的關係,也有可能是連日睡眠不足造成的疲勞,身體一旦放鬆之後就不想再動了。
我維持著同樣的姿勢,雙眼無神地盯著遠方的水波。

 

「……我以前不覺得天空有什麼好看。」
一直沉默的瑞琦突然開口。
「什麼?」
「但是離開那裡以後,我覺得這個世界可能沒有那麼糟。是你讓我了解到這些的,我認為我該回報你。」
「我並沒有做甚麼。」
「至少你讓我有一個能安穩睡覺的地方,還有食物。」
或許是太陽照射的緣故,我覺得臉頰有些發熱。為了隱藏尷尬的心情,我把目光移回遠方的天空。
當時只是因為他向我求助而我剛好有能力幫忙,才會讓他住下來而已。我不是善良的人,所以這樣的道謝我沒有辦法坦然收下。

 

「我討厭『家人』這個稱呼,所以我會把你當作朋友。」
「……嗯。」
「回去吧,我肚子餓了。」

 

我們兩人肩並肩走回租屋處,雖然路上沒有對話,但是我覺得心情輕鬆許多。
或許今天可以久違地睡個好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