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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nymous · Jan 8, 2013

靠近壁畫仔細觀看,除了疑似文字的符號以外,壁畫兩側都塗有一些充滿故事性的圖案,線條的顏色稍深,像是鮮血氧化後的褐色,有點令人不寒而慄。

「這個少女是……?」不知是誰訥訥的出了聲,大夥的視線馬上都匯聚在一個貌似丘陵頂端的定點上。

在高聳的山坡頂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她張著雙手,像是在吶喊著什麼,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麼,而之所以稱為少女,就是因為在畫面中的人物留有著一頭長髮。似乎處於狂風之下的關係,細長的髮絲於空凌亂交錯著。

一輪血月就掛在她的身後,像是在嘲笑般的睥睨著龍時一行人。

「看著還真讓人不舒服啊。」

猶如被畫面中那股深沉而詭譎的氣氛給震住了,安靜了一段時間,才被不知是誰的自言自語給打破了沉默。

「說起來,這倒是跟獺戶剛剛說的內容很像呢。」

此話一出,獺戶本人當然先有了反應:「對吧!我就說了絕對和這件事情有關嘛。」

而面對著理直氣壯的獺戶,沛羅僅用一句「好吧,那讓你舔一下」就成功的讓對方嚇到閉上嘴。

看著那兩人,安德洛無奈的嘆了口氣,決定在龍時注意到之前岔開他們的注意力。他指著壁畫的中央,開口道:「如果那些和獺戶看到的『故事』有關的話,那麼這邊的呢?」

只見夾在兩面壁畫的中間處,排列著兩行敘述性的圖案,乍看之下,還以為是石壁上的裂縫。
那些彎彎曲曲的、像文字一樣的古代圖騰,沒有人能夠解讀。

正當眾人都在猜想著文字的內容時,佐野悄悄向前邁進了幾步,近距離的打量起這些圖案。

「好奇怪的形狀呢……」好奇的伸手觸碰,卻發現那些蜷曲的線條輕顫了幾下,像是被賜予了生命一樣。隨著文字的抖動,某陣奇妙的脈流順著指尖透進了身軀。一時間分不清楚那股力量的好壞,佐野下意識的抽回手,引來了獺戶的注意。

「佐野?怎麼了、沒事吧?」關心的同時,獺戶的聲音將其他人的目光從壁畫上吸了過去。

搖搖頭,佐野向疑惑的大家表示無須擔心,接著卻若有所思地,用拇指輕輕摩娑著觸碰到壁畫的指腹。

「只是怎麼說呢……這些『文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微微蹙起眉心,她努力斟酌著遣詞用字,「……就像是活著的一樣。」

「活著的?」聞言,一時之間以為又是未知圖騰的惡作劇,龍時仔細瞧了瞧這些文字,卻發現它們只是普通的印刻而已——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並不算是……完全的活著。」淡淡的,花岩怪的聲音憑空響起。「那些『孩子們』只是在執行著他們的任務而已。」

「任務?」

感受到佐野詢問的視線,花岩怪僅是點了點頭。

「嗯,身為謎題的任務。」

「啊、所以是解開謎題的話,會發現寶藏之類的嗎?」一想到書中描寫的那些冒險情節,向來對新奇事物感興趣的佐野亮起了雙眼。

然而相較於佐野的樂觀,花岩怪只是默默地沉下臉。

「並不是如此美好的東西……」不,可能也要看使用者的態度吧。自言自語的說著,花岩怪似乎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秉持著要對女性溫柔的紳士鐵則,佐野也不打算強行逼問,只是體貼的等著花岩怪自己開口——雖說如此,她還是耐不住無聊,東張西望的想找些事物來打發時間,視線隨意地一繞,就剛好落在被沛羅置於地面的背包上。

「沛羅小姐,這個包包看起來有點重的樣子呢……」袋子鼓鼓的,到底裝了什麼啊?

「啊,那個啊——」不小心多帶了一點東西呢。沛羅笑了笑,卻沒有悔改的意思,讓身旁幫忙負重的觸手百合小小怨念了一下。

喔的應了一聲,佐野難掩好奇地蹲下身,得到對方的允許後,便翻起了沛羅的行囊——「咦、這個是……!」

聽見佐野藏有興奮的語調,隊伍裡最了解她的獺戶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妳……為什麼會把酒帶進來?」無語的看了看抱著酒瓶一臉開心的佐野,安德洛很想深深的吐槽沛羅一下。

「嘛,當作祭品之類的?」答非所問的呼攏過去後,沛羅一轉頭,就發現花岩怪正感興趣的打量著佐野手中的酒瓶,頓時覺得好玩,便半是開玩笑的問了對方要不要嚐嚐看,結果卻出乎意料的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查覺到事態的發展,龍時想出聲阻止沛羅的亂來,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只能看著兩朵紅暈悄悄浮上花岩怪的臉頰。

眨著略為迷濛的雙眼,花岩怪先是呆呆地發愣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看向因擔心而詢問起自己狀況的佐野。

恍恍惚惚地,她只覺得喉嚨內被液體流過的地方都燒灼了起來,熱熱麻麻的卻不會痛,接著胸口一暖,眼部一酸,好像有什麼東西瓦解掉的感覺。

憎恨、絕望以及各種負面的情緒都因酒力而麻痺的那刻,被她棄置於最深處的、或許連自己都遺忘了的願望頓時噴湧上來——

「請救救我們……」

想也沒想的,一句讓眾人摸不著頭緒的求救便脫口而出。

順著窩流逆向行走,回溯到最原始的開端,也只不過是一個願望而已。

——想要,獲得幸福。

不想再被束縛在這裡、不想再忍受寂寞、不想再受到折磨、不想再——

「我已經、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或許是酒精作祟的緣故,花岩怪的表情變得豐富許多,幾顆淚珠在眼眶內轉了轉,就從臉頰上滑落下來。

一時無法理解花岩怪突然哭喊的理由,短暫的面面相覷後,佐野靠到花岩怪的身邊,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並柔聲問對方是否願意說明白。

含淚著點頭,此刻的花岩怪看起來就是一名脆弱的女孩,而非經歷了上百年歲月的存在。抽抽噎噎地,她待在佐野的懷中,將全部的幻象、成為花岩怪之前的過往,以及壁畫上的內容連接了起來。

從被當成祭品獻進宮裡,直至講到被當成實驗品、最後復仇的結局時,周遭都是一片靜默。

「所以我們在幻象中看見的——不,這個壁畫上的內容,就是妳的遭遇嗎?」

「準確來說,並不是我一個人的……」

在敘述的過程中,花岩怪也漸漸恢復了理性,她不確定地搖搖頭,回答道:「『花岩怪』是由一百零八個靈魂所集結而成的意識形態,我只是握有主導權而已。至於現在的我,和剛時那個我……大概也有點不同了吧。」

「但是,那種痛苦、絕望的感受是相同的。就是因為有祂的存在、我們才會……」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之中,她垂下雙眼,聲音如同在乞求著什麼似的,卑微而軟弱——

「請把那個東西毀掉吧。求你們了……」

這一次,就是眾人都十分清楚的請求了。

以眼神相互交流之後,佐野代表著大家的決定,遞給了花岩怪一個溫暖的微笑。

「沒問題的,請安心交給我們吧。」

「嗯。」輕輕頷首,她接過了佐野伸來的手,從地面起身,然後看向石壁上的那些文字。一字一句的,她緩緩道出了謎題的內容——

「感到憤怒嗎?那就試著燒盡一切吧。」

聽見花岩怪語氣冰冷的唸著,佐野有點擔心的望向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緊緊握著對方擱置於掌心的小手,希望能分給她一點溫度。

那個內容根本……就是在描述這個孩子當時的心聲啊。

至於其他的人雖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花岩怪的情緒,但目前的首要目標,還是在於解開這個謎題。

「燒盡……」稍微想了一下,沛羅轉向龍時,以商量的語氣問道:「那個,龍時先生,可以借你的力壯雞一用嗎?」

對於如此顯而易見的暗示,龍時擺出了不明確的態度。

「妳是指……對著壁畫噴火嗎?」雖然他也想到了這個方法,但這個壁畫可是遺跡的一部分,如果解謎不成,反倒還損毀了古物的話……

「呀,有時候就是得要放手一搏啊,」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沛羅對上了他猶豫的視線,「先不說是否會毀掉壁畫,以我們現在的處境,也是進退兩難不是麼?」

「雖然確實是魯莽了點,不過稍微控制一下的話,應該可以試試看。」

安德洛的話,無疑將躊躇不前的龍時推了一把。沉默地思考了幾秒,他看向了身旁的力壯雞,報以信任的眼神。

那就麻煩你了,力壯雞。——在龍時的指示下,力壯雞胸膛一鼓,張口的剎那,一道細長的火焰穿過空氣,精準的打在了壁畫上。

像是畏懼那道火焰似的,被打中的那些文字扭曲起來,不停的蠕動著,像是一隻隻著了火的黑蟲子,不斷往四周逃竄,並且將火的詛咒傳染給鄰近的其他圖騰,引起了漣漪一般的效應。

直到所有的文字都不再亂動後,只見壁畫的正中央空出了一塊圓,方才逃離的那些文字相互融合又分離,組成了新的樣貌。

「這是下一道謎題的意思嗎?」

聽見佐野的問話,花岩怪點了點頭,接著說出這道謎題的內容:

「七零八落的、可觸又不可觸。」

這是什麼意思啊?——獺戶不理解的搔了搔臉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還真有點麻煩耶,你們這群小鬼。」邊抱怨邊走近,獺戶伸出食指,也想學著佐野戳一戳那些奇形怪狀的文字——

「不行!不可以亂碰!」

這聲喝止來得突然,不只獺戶一時愣住,佐野等人亦詫異的望向聲源——表情異常嚴肅的花岩怪。

「先仔細看一下那些文字。」半忠告半命令地,她向眾人如此說道。

有點疑惑的定眼一看,只見有些黑褐色的文字似乎帶上了淡紫,邊緣朦朧不定,像液體般的抖動著。就算不用花岩怪多言,大家也知道那有毒性。

所謂可觸而不可觸,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過隔著層手套的話——面對踏戶的疑惑,花岩怪搖頭否認了他的想法,還是覺得不要輕易觸碰為佳。

「那麼,就不要碰到那些特定的字?」說著,不顧一旁喊著她的名字、大叫危險的獺戶,佐野選定一個外貌正常的蝌蚪字,試探性的碰了一下。

「像是這樣——嗚哇?」無意間稍微施了點力,沒想到被按在指腹下的文字就順勢滑了出去,如同池中的浮萍,撞開了其他的字體,飄到了圓心地帶。

難不成——看見眼前的景象,獺戶忽然有了想法。他也挑了一個沒有帶紫的文字,用指頭稍微加壓了一下,然後不意外的看到它學著第一個文字,從字堆中竄到了中央的區域內。

而猶如感應到了另一個字體的到來,原本隨興浮在圈中的文字扭了扭身驅,跑到了一個定點就再也不移動,好比那個位置就是為它而設的一樣。

見狀,壁前的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充滿默契的直接動作起來。不須片刻,那些被挑出來的文字們全都乖乖地排到中央,連成了一條新的內容。

「疑問所在之處,便是解答。」這次不等其他人的詢問,花岩怪直接講出了上頭的謎題。

又是啞謎嗎?受不了的嘆一口氣,沛羅表現出不大感興趣的模樣。比起解謎這種艱澀的事情,她更喜歡像呸囉之類的、更加直接的東西。

「吶吶觸手君,把那個壁畫呸囉掉吧——」、「不要亂來。」揉著眉心,安德洛一邊制止沛羅的發言,一邊感到十分的頭疼。先不論上一個謎題半憑著運氣解開了,就算是要摸索這個謎題,也弄不清猜測的方向。

扶額,安德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把目光放在中央的那排字上,「花岩怪,那個『疑問』和『解答』在哪裡?」

「那兩個單字的話——」舉起異常白皙的手指,花岩怪分別指出了兩個位置。接著安德洛照著她的說法,伸手壓上了其中幾個文字,不意外的發現它們是可移動的,便將兩個單字給互調了位置。

完成的那刻,所有停駐在石壁上的文字突然都動了起來,爭先恐後的離開崗位,並噴濺至空中、落下,像蛇群般的纏住花岩怪。從手腕、腳踝、以及頸部,細長的象形文字攀上她素色的衣襬,組成某種類似咒文的語言。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呢。」

待那些符號般的字體都靜下來以後,花岩怪撐開雙手,擺出了先前壁畫上少女的姿勢,但不同的是,她的周遭沒有任何詭異的氣息,反倒是微微泛著螢光的髮梢,以及無風卻飄動的裙襬,為她帶來了一絲奇妙的神聖感。

「接下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喔。」

稚嫩的聲音在空蕩的洞穴內迴響著,忽讓人心神一屏。

明明通道內沒有什麼氣流,但她那頭粉紫色的鬈髮卻像曝於狂風之下,半透明的髮尾似水般不停流動,幾顆綠寶石製成的髮飾猶如有生命的瞳孔,追隨著花岩怪的視線,集中看向了石壁的中心點。

「請甦醒吧,五百多年來的暴虐(願望)啊——」

一開口,參雜了上百種的音調猛然擠進眾人的耳膜內,像是在嘶喊、狂笑、悲泣,數種不同的情緒讓他們無法忍受地摀住了耳朵。

而彷彿在呼應花岩怪的請求,石牆發出了沉悶的低鳴,壁畫陡然像一潭被劇烈攪動的水,從平面上潰堤而下,流過三度空間,衝著龍時等人迎面襲來。

由於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太過真實,佐野不禁將手肘護於身前,並在浪潮打上臉部時閉緊了雙眼。

等到她再次打開視線的時候,聳立在前方的石牆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沒入黑暗的通道。






啊啦——看到眼前的這副景象,隊裡大概也只有沛羅會發出讚歎了。

只見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洞窟中央,盤踞著一團像是花苞般閉合的龐然巨物。感應到了龍時等人的氣息,偽裝成花瓣的觸鬚接二連三地打開,虎視眈眈的盯著外來者,但由於花岩怪擋在前方,表現出阻止的關係,觸手們只有在一旁游移,沒有發出攻擊。

隨著觸鬚們陸續離開了本體,在缺少包覆的情況下,一個半透明的大囊袋赤裸裸地呈現於眾人眼前。

囊袋內充斥著疑似流體的東西,但感覺卻不若植物胃液那般單純,很像某種能量的流動……至於到底是什麼能量,卻讓人說不上來。

正當大夥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具有生命象徵的物體時,囊內的液體忽然翻轉了一下,幾張像人形臉孔的輪廓隱約浮現其中。

「這些人是——」不自覺的向前趨了一步,猶如猜到他想再看得清楚些的想法,囊內又是一陣蠕動,這回,讓人的身形毫無保留地露了出來。

感到震驚的當下,龍時隨即從包包中掏出了失蹤名單,迅速地核對了一下。「沒有錯、是那些失蹤的探險家!」

他的聲音由於激動而顯得有點大聲,但除了讓隊伍內的其他人馬上瞭解狀況之外,處於囊袋中的那些人全都沒有反應,一個個蜷著身子,像是陷入沉睡般的待在裡面。

這個就是失蹤的真相嗎?可是為什麼他們會被抓來這裡——

「他們是受到了力量的誘惑,卻又不配擁有的人。」

像是讀透了龍時的心思,花岩怪淡淡地解釋了一句,雖然不打算講更多,但在接收到更多困惑的視線後,她還是輕輕晃了晃腦袋,思索著要如何表達。

「硬要說的話,就是失敗的實驗品吧。」說著,目光深邃地看向了安德洛,像是欲勾起對方稍早碰見幻覺時的回憶。

「失敗品,只有作為肥料的資格……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被當成養分、緩慢地被榨取著生命。」

而被問到那群人是否還有救的問題時,她給予了正面的回覆,然後在龍時想進行搭救的時候,出聲給了警告。

「請小心一點,別低估了那些觸角們的攻擊能力。」

她的話不只讓龍時緩下了動作,還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花岩怪,那個到底是…‥?」

「祂是王。至高無上的、我等最為尊貴的王。」聽完佐野的疑惑後,她面向那個不知名的龐然大物,語氣平淡地如此答道。

「在試煉(實驗)中存活下來、並把自己奉獻給祂的人,就能獲得顛覆世界的力量。」像是在呼應她的話似的,綠色的髮飾忽然閃了一下,讓人聯想到眨眼的動作。

「任何不順心的事物,都會被那股力量抹去。就像我當初的所作所為一樣——」

但是,好空虛啊……喃喃自語著,花岩怪闔上眼,感覺又瞬間回到了那片被自己肅清之後,只剩下她孤身一人的荒蕪世界。

沒有任何能傷害她、讓她感到疼痛的東西,卻也沒有任何能讓她留戀。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無聲地向蒼天吶喊,而回應她的,是在她捲入瘋狂之前曾經見的耳語——

『那麼,就耐心等待吧。五百年以後,一切又會重來的。所以先安心沉睡吧、我的孩子……』

而再睜開眼的時候,她就成為了「花岩怪」——聚集了一百零八個靈魂的意識體。

「我的真身,就在那裏。」

順著花岩怪的指尖望去,只見一塊雕有紋路的楔石就立在囊袋的中央,像是生了根似的,完全靜止不動。

所以是貿然攻擊的話,有可能傷到這個孩子嗎……嚴肅地考慮了各種可能性後,龍時向後招了招手:「不管如何,還是要先找出救人的方法——喂、你們有在聽嗎?!」

原本想凝聚眾人的力量,不料一回過身,便看到沛羅在幫別人倒酒的樣子。

「呀,龍時先生要不要也來小酌一下呢?」一句邀請的話,埋在了其他人鬧哄哄的聲音中——「來嘛來一起喝嘛~」、「沛羅姊,這酒是在哪買的啊?還挺好喝的耶。」、「謝謝,這樣就夠了。」

於是龍時的太陽穴立馬疼了起來。他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想尋求花岩怪的協助,卻發現他最後的希望,也在佐野的招呼下跑去湊了熱鬧。

不得已,他只好自己出聲規勸,卻被其他人用「好不容易解開謎題,先慶祝一下」之類的理由給塘塞了過去。

看著年輕館主自暴自棄地和他的神奇寶貝們商討起來,沛羅忽然感到有點好笑,舉杯飲盡剩下的酒之後,她走過龍時的身邊,充滿笑意的留下了一句保證:

「請安心吧。如果是呸囉的話,我有絕對不會輸的自信喔。」

不,所以這到底跟呸囉有什麼關係……汗顏的想要吐槽對方時,卻發現她正毫無顧忌的往那大型生命體走去,而將自己曝露於觸手的攻擊範圍之下。見到自動送上門的獵物,觸手們馬上不客氣的朝沛羅發出突襲。

還來不及喊危險,眼前的事態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啊啦,真的有在好好瞄準嗎?」

只見她不僅避過了攻擊,反而還單手抓住了那些觸手,接著晃到本體的附近,挑釁的笑了:「這種程度的呸囉,我可不認同唷。」

「給.我.下.跪。」雖然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的微笑,但就算不是明眼人,也能察覺她四周扭曲的危險氣場。說著,她一腳往銜接著觸鬚的根部踩下,其力道之狠,讓鞋跟下的觸手們碎成了好幾段。

這充滿暴力的攻擊行為讓龍時當下嚇傻了眼。現在的女性……在醉酒後都這麼恐怖嗎?

撇下一邊高呼著「沛羅小姐好厲害啊~」一邊揮舞著酒瓶的佐野不管,也啜了幾口酒的安德洛站起身子,無奈的笑了笑。

「身為淑女,這麼暴力不好吧。」說著,他往前邁進,看似要阻止沛羅的破壞行動,卻在下一秒抽出了隨時備在身側的西洋劍,讓龍時原本要放下的心登時緊急剎車。

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反擊的人,剩下和沛羅對峙的觸手們各個懸在空中,一時之間拿不定是否要攻擊。而在發現安德洛的到來後,立刻紛紛轉移目標,衝著他刺去。

它們都很懂柿子要挑軟的吃的道理,卻沒想過若兩顆都是鉛球的時候,該怎麼反應。

「就這麼點能耐嗎?」俐落的迴避了那些攻擊之後,安德洛看準時機,趁著觸手們剛好並列成一排時使出了戳刺,封鎖了它們的行動能力。

「嘖、對付這種東西,果然還是不太適合用西洋劍呢。」喃喃自語著,在抽劍閃避的同時,他自懷中掏出了一把特製手槍,瞄準觸手的根部就是一個扣板。

但緊接在槍鳴之後的,除了破碎四散的殘骸外,還有獺戶的抗議聲。

「喂!你們兩位小心一點好不好?!」循聲望去,只見對方不知何時跑到了洞窟的角落,手上還捧著相機,像是想記錄角落那堆貌似貢品的古物。

而顯然沛羅和安德洛的行動也波及到了那裡,親眼看著一個價值不斐的骨董被掉落的觸手壓成碎屑後,他氣得對兩人大發雷霆。

然而,他的抗議卻沒被當成一回事。

「拜託,你把這裡當觀光嗎?拍照的話,等會讓你愛拍多少就拍多少。」也不知是沛羅還是安德洛出聲反駁,總之尾隨在後頭的,又是一陣充滿暴力的破壞行動。

無言的看著這兩個單方施暴的人,龍時默默地抹掉鬢角的冷汗,重新在心中下了結論:
不是每個女性喝酒後都會這麼暴力,真正會恐怖的、只有這兩個人而已!

雖然知道不太好,但在沛羅和安德洛合力爆開囊袋的那刻,他還是暗自為他們貼上了酒後暴力的標籤。

隨著透明的囊袋被撕裂開來,裡頭的液體理當第一個傾瀉而下,但在接觸到最靠近它的那兩人之前,就先行昇華,消散於空中了。

待液體全都蒸散完畢以後,乾癟的囊袋萎縮並破碎成一片片枯葉般的碎屑,還騰在空中的觸鬚們也全都枯萎發黑,而掉落於地面之際,只剩下一堆塵埃。

「這樣就……結束了?」還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地面突然猛烈的震動起來,比起先前經歷過的都要來得厲害。

「請快點離開吧!」提醒眾人的,是一臉慌張的花岩怪,她高聲喊道:「這裡本來就是為王建造的,現在王不在了,遺跡隨時會崩塌的!」

經由這一震,所有酒醉的都清醒了過來,龍時立刻率領著眾人,一邊吩咐著神奇寶貝們扛起那些昏迷中的探險家,一邊和其他人尋找安全的出路。

在這片混亂之中,花岩怪卻發現自己出奇的平靜。

她慢步到洞窟的中央,腳尖輕輕踩上了那塊楔石,最後立足於它之上。

看著眼前不停崩落下來的岩石與土塊,她緩緩闔上了雙眼。

這樣一來……一切就結束了吧。

即使關掉了視覺,她還是能從飛撲上鼻端的塵土中,判斷出岩石落地的位置。

自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聽見耳邊轟隆一聲,又有什麼崩毀下來了。

啊啊,結果到頭來,根本又繞回原點了呢。

「明明……只是想要幸福的啊……」

在緊閉的眼皮底下,好像有什麼滾燙而濕潤的正在醞釀,讓她不禁鼻頭一酸。

就在四周一片漆黑的時候,一道曙光驟然直劈至眼前——

「快點!過來這裡!」

驚訝地睜開眼睛,只見佐野就在她面前,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但、我是——」、「來,一起離開這裡吧!」或許是沒聽到花岩怪的呢喃,也或許是佐野根本不在乎,她的視線與對方齊平,眼神堅決而有力,讓花岩怪失去了反駁的能力。

如果在那個時候、也有人能牽起她的手的話——

會發生什麼事情呢?花岩怪也沒有心思再去想了,她忍著落淚的衝動,牢牢回握了佐野的手。

 

「嗯,一起走吧……!」

不只是上部,腳下的地表亦開始噴發著熱氣,儘管被拉著逃命,她還是在陽光射入的時候,忍不住抬起了頭。

但見頭頂上已經混入了天空的色彩,遺跡雖正逐漸崩壞,但清澈的藍天卻正逐漸完整,就好像破碎的靈魂一片片地被拼湊起來,心下感慨萬千,淚珠終究還是從眼角流了下來。

「通道被堵住了,還是向上前進吧!」混亂中,龍時發號命令般的指引著眾人逃脫。

「小心那邊的落石!」、「這裡的地表不太穩定、注意熱氣!」、「這邊有出路!快往這邊走!」那是誰跟誰的聲音呢?耳邊鬧哄哄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滿溢而出。

直到終於靜下來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戶外,舒爽的微風從耳際撫過,喚醒她沉睡已久的記憶。

——有多久,沒有這樣吹過風了呢?

身體的知覺此刻才漸漸甦醒,她眨眨眼,偏頭看向一直被佐野牽著的那隻手。

「從今以後、我……」喃喃的開了口,只見聽見詢問的佐野轉過頭來,報以自己一個溫暖的笑容——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夥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