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弔喪者」(The Mourners) 白符玄、坂本拓海
來到學校附近跑酷的場所,拓海困擾的看著突然建立起來的棚子,幾乎把他平常練習的路擋住了,基於好奇,拓海上前去看看到底在舉辦什麼活動,為什麼要把整條路幾乎都封住,一看吃一驚,居然是葬禮?
在拓海的人生中只有參加過一場葬禮,那時大自己不多歲的哥哥牽著自己的手,帶著哭音說會保護自己一輩子,兩人看著眼前的棺木,母親就靜靜地躺在其中……
那次的葬禮太深刻了,彷彿只要閉上眼睛,當時後的情景就會重新浮現在眼前那樣。
跟台灣的葬禮完全不同。
看著罐頭塔、花圈什麼的,拓海只能在家屬走來關切之前,收回視線戴上帽子,離開現場。
走到巷口一看,才發現原來入口就已經有寫著往生者資訊的葬禮告示牌。
在這時,拓海突然聽見軟萌的小孩子的聲音,用日語說:「快離開。」
吃了一驚的拓海卻到處都找不到聲音的來源,街道上只有陸陸續續到來的往生者家屬,而且總覺得,那個小孩子的聲音在哪裡聽過……
就在這時,探員手冊突然震動了幾下,拓海像是拿手機一樣自然的拿起手冊,本以為是閒聊或發問之類的訊息,一看才發現是發佈任務。這次的訊息量有些大,拓海大致瞄過之後,邊想著真巧邊在手冊上寫下『坂本拓海:我在靠近家樂福的XX路五巷的巷口,這裡有一個家族的告別式,有人在這附近要一起調查的嗎?』
就在寫下這句話的同時,軟萌的小孩子聲音又出現了,是帶著嘆息又無奈的口氣說:「笨蛋,就叫你離開了。」
拓海看著手冊上,浮現一行字:『我在附近,馬上過去,大概五分鐘。--符玄』,然後自言自語般,用日語回應:「在什麼職位做什麼事情,我會小心的,謝謝。」
大概是八百萬神之一,或是房東爺爺家裡的座敷童子給自己的中肯警告吧。拓海只能這樣想了。
說實在話,當符玄收到訊息時,他就正在要前往告別式的路上。
這件事要往前回朔三天,那時他一如往常的整理寄來店裡的信,卻發現裡頭混了一封訃文,而且上頭的收信人是他不認識的人。
……寄錯了嗎?還在想著要怎麼退回去,手裡的信就被從後面經過的師傅抽走了。
「是楊師傅的友人……不過那天我有安排……」顧塔拆開信件閱讀後又把信遞回來。「這封信是寄給這裡的前主人的,以後收到這類來信就另外整理成一堆,這封可以回收了。」
「啊、好的。」符玄接過信件,正要放進回收箱裡時,注意到死者的名字他在不久前曾經看過。
……咦?
「師傅,那個、」
「怎麼了?」
「我可以去,這場告別式看看嗎?」
那時他只是想確認上頭所寫的人是不是幾天前曾見過面的那個人,沒想到這位先生的喪禮居然會和預測局的任務有所關係。
在他看完局方傳來的訊息後,還沒有收起自己的手冊,上面又出現了一條新訊息。
『坂本拓海:我在靠近家樂福的XX路五巷的巷口,這裡有一個家族的告別式,有人在這附近要一起調查的嗎?』
看見新的訊息,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後留下回覆。
畢竟有人一起調查,終究還是比自己調查要來的更加可靠。
一邊這麼想著,他掉頭轉往對方所說的地點前進。
沒多久,兩人便在舉辦葬禮附近的大馬路會合,不過……去參加告別式,穿這樣好嗎?
看見拓海一身輕裝,符玄伸手拉了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又想到自己的尺寸對方明顯穿不下後放下了手。
應該沒關係吧?放下糾結,符玄與拓海一邊討論著案情一邊走向巷內的公奠場所。
「怪異司說是詛咒,兩個月內辦了四、五場葬禮,這家族好有錢呢。」葬禮花費多可怕,拓海還是有點印象的。
「呃,另外有些無關民眾也有被波及,不過是被詛咒影響的還是被帶衰,就不太清楚的樣子。」符玄跳過拓海的冷笑話,「所以我們等一下要來找『調查可疑的披著黑色薄紗的少女』。」
「可是訊息上寫著有時候披著黑紗的人不只一人,所以要不要只要披著黑紗就去詢問看看呢?」拓海建議著。
「也是可以……台灣參加葬禮的人沒什麼戴黑紗的,會戴的人大概是外國人吧?」符玄回想電影情節如此推測著。
進到告別式的場地時,誦經聲、哭聲與爭執聲混雜在一起,或許台灣人的喧鬧是一種熱情吧,就連人的離世也都如此,像是要將逝去的人吵醒般。拓海忍不住用雙手摀住耳朵表達不滿,在一旁的符玄看到了這一幕,只拍拍拓海的肩膀表示理解。
不過拓海反過來拍拍符玄,指著另一頭離開的背影,「薄明先生。」
「……哎?薄明雨露?」看著拓海點點頭,符玄有個疑問,拓海是怎麼這麼遠又這麼多人,就能只看背影認出對方的啊!
「他也來的話,那事情肯定不一般。」符玄突然有種深刻的危機感。
「對,想想那個好萊塢式爆炸。」拓海目送薄明遠去,才把視線拉回來,「不過他居然在葬禮開始之前就離開,不知道是否是找到了什麼線索?」
符玄將薄明出現在葬禮的消息寫在手冊上,「嗯......或許吧、啊,公奠要開始了。」
在儀式開始後,符玄雙手持香,視線越過在前方主持儀式的司儀,看著掛在牆上的遺像。
……沒想到真的是這個人,他看著照片,總覺得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距離最後一次見面,也不過就是一兩個禮拜前的事啊,他甚至還記得對方在接過當月作品時,眼裡毫不掩飾的欣喜之情。
對方曾說「因為這個作品就像是這朵花燃燒自身而得以發出光芒一樣」,但是他卻在帶回作品後沒多久後就離開人世。會有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為了這個人的逝世吵雜著難過著,一定是因為對方就是像那樣散發著光芒而吸引著眾人吧。
這樣一想,符玄也覺得自己被周圍的氣氛感染似的,眼裡被些許淚水潤濕。他眨眨眼睛,卻在轉移注意力的同時注意到自己身旁站著一個帶著面紗的人。
對了,要找帶著面紗的少女……雖然對方看起來是男性,不過依據剛才的討論,等儀式結束再來搭話看看吧。
……不過,總覺得側臉有點眼熟?
符玄禁不住的偷瞄著一旁的人,對方卻突然瞥向自己,讓符玄連忙收回視線。
「白符玄先生——」聽見司儀叫自己的名字,符玄像是找到可以逃跑的理由而向前踏出了幾步。
……不對,旁邊的人好像被跳過了?
在他意識到這點的瞬間,蒙著面紗的男人越過他的身旁,走到香爐前面上香,隨後卻沒有按照既定的動線離開,反而轉身面對眾人,揭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啊、面紗下的臉,與他記憶中的臉——以及遺像上的臉,一模一樣!
「各位,我回來了——有好好的想念我嗎?」
那名男人有著熟悉的嗓音,用異常高亢的語調對著現場的眾人說話著,隨後露出燦爛到令人發毛的笑容。
那種只會出現在電影情節的靈異片,就活生生在眼前上映,頓時葬禮就像炸開的螞蟻窩一樣,眾人叫的叫,跑的跑,拓海看情況不對,利用他碩壯的體型撞開人群,拉起符玄就順著人潮退開。
符玄一邊緊抓著拓海的手避免被人潮沖散,一邊回頭去看,但臺上已經沒有人了,就好像剛剛他們看到的,都是幻覺一樣。
看到鬼了。雖然拉著人跑了一段路,拓海卻臉色發白,「剛剛、剛剛那個是……?」
詭異的是,現在他努力回想,卻想不起來為什麼要拉著符玄跑出來,四周零散的、剛剛一同參加葬禮的人也都一臉懵懂,不過畢竟是包過白包的,葬禮儀式還是要繼續下去,因此部分的人聚集在一起向公奠場的方向走去。
而由於拓海沒有包白包,名義上是陪符玄去的,也就沒有回去不回去的問題。
「你要回去捻個香嗎?」只好將選擇權交給符玄。
「不…」符玄忍不住打了個顫,阻斷自己說話,緩了緩之後繼續說,「我們去預測局的圖書館查資料看看吧?」
「當然好。」拓海不反對,既然剛剛自己第一個念頭是看到鬼,說實在話他也不想回頭,本來想找藉口溜的,沒想到符玄直接放棄,省去了找藉口的麻煩。
決定了下個目的地之後兩人便徒步前往,由於剛剛在葬禮上發生的那件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沉澱思緒沒多久的兩人很快地就這件事情討論了起來。
「你覺得這種事情該找誰幫忙?克利斯先生嗎?如果像是他們家族的人說的那樣是一種詛咒,克利斯先生不知道有沒有涉略……」拓海苦惱地皺了眉頭。
「鳥。」軟萌的小孩子聲音響起,拓海立刻注意到對面有隻烏鴉急速的掠過馬路。
「法術跟詛咒的區別嗎?」符玄低吟,「不知道局裡的圖書館有沒有相關紀載。」
「或許會有吧,我們目前所知的情報是,短時間內舉辦了很多次葬禮,剛剛葬禮上有聽見親戚說家族被詛咒了,大家跑出來是因為有人喊著死者回來了……話說回來第一個葬的人是誰?」既然是接二連三的發生,總有個開頭才是。
一臺載著許多車的運輸車疾馳而過,拓海和符玄因為大車的壓迫感而稍稍往路邊靠去。
「得要查查看才知道,不過既然是大家族的話,一般報紙應該會有。」符玄嘆口氣,「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拿到參加葬禮的人的名單。」
前面小巷子的路口,衝出了烏鴉和追著烏鴉的狗,狗跑到運輸車前,運輸車司機猛踩煞車,車子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車體整個橫向打滑,碰的一聲在符玄和拓海面前撞上牆壁!
兩人都嚇了很大一跳,還沒慶幸自己躲過了一截,就聽到運輸車的扣環喀搭一聲彈開,運輸車上面那層的車子朝著兩人滑落!
拓海抓著符玄就往後跳開,勘勘躲過迎面而來的轎車正面衝擊,但事情並沒有這麼快就結束,因為坡度的關係,車子撞到地面之後剩餘的衝擊力讓車體翻了一圈,才剛跳離了車頭,又迎來與車頂親密接觸的危機。
拓海的反應很快,幾乎沒有用到大腦的程度,抱著符玄就往馬路的方向側滾!好在拓海與符玄的體格相差有點大,如果兩個人體型差不多,拓海大概沒有辦法帶著符玄脫離這次的危險。
車體墜落地面發出了巨響,噴灑而出的碎玻璃在馬路上反著閃光,兩人急促喘氣時,符玄拉住拓海的領子將拓海往人行道的方向扯,後方來不及煞車的轎車輪胎,就這樣煞在離拓海的頭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這還是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深刻地活著。心臟如擂鼓般敲著耳膜,急促的呼吸和懷裡符玄的重量在此刻如此真實。『好像很久沒有這麼感受到自我過了。』一面這樣想著一面急促後退,將懷裡的符玄拉到相對安全的位置,符玄急促的氣息呼在手臂上,讓拓海的心安了一半。
「看來我們、也被詛咒了……」符玄必須抑制顫抖才有辦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葬禮上……」拓海極力回想,但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肯定發生了什麼。」
「沒有、注意到、的……」
「年輕人!你們有沒有怎麼樣?」在思緒還沒有拼湊完全,貨車司機的聲音便暫時打斷了注意力。於此同時,「你們沒事吧!」轎車的車主也趕緊下來察看。
在車禍現場的周圍也出現了一些圍觀的民眾,還有人拿出手機打電話替他們叫救護車與警察。
「沒、呃…」說實在,剛才的驚險也不太能說真的沒事,況且受害人也不只有自己一個。
「沒事!」拓海擺擺手回應了兩位車主,之後看向懷中的符玄,「你還好嗎?」
「我、我沒事了,可以自己站著了,謝謝、」像是要證明自己沒有問題,符玄試著站穩腳步,反倒是感覺自己踩到了甚麼東西。
……文牡神社的御守?
在兩人回應過後司機一邊道歉卻也一邊碎念著,「到底是誰家養的狗不綁好,媽的要被扣薪了。」
接著與轎車車主在一旁爭執了起來。
拓海拉著符玄一同站穩之後,符玄再次望向司機時反倒是注意到玻璃碎片之中還參雜了幾個黃色的碎片,仔細一看,那是梅櫻社區聖和宮的護身符,只是受到外力衝擊,碎裂成好幾塊散落在地上,裡頭的符咒同樣也碎裂散落著。
對於自己身上帶的兩種護身符都出現在現場,其中一個還被撕裂成碎片的這件事,符玄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畢竟他習慣把護身符放在錢包裡,剛才自己也沒有把錢包掏出來,但是放在裡頭的護身符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跑出來了——他剛剛還特意拿出來檢查,裡頭的護身符確實不翼而飛。
……也許是兩位神明在冥冥之中保護了他們吧,一邊這樣想著,符玄向拓海說了這件事,並提議要不要去找梅櫻媽跟大國主拜一下,說不定也能獲得一些線索。
於是在警局做完筆錄之後,兩人先前往聖和宮——畢竟感覺起來應該是梅櫻媽那裡的護符擋掉了比較多東西。
倒是沒有想到不只廟公,神官也在這裡。
「你們……最近有經過甚麼地方嗎?有沒有發生——世真。」神官一看見兩人就皺起眉頭,問到一半卻又突然停住話語,轉而把視線望向廟公。
「……來這邊有甚麼事想問的嗎?」廟公閉上了眼,隨後張開眼睛看向兩人,特別將視線放在拓海身上。
拓海歪著頭賣萌來表達自己不懂為什麼特別受到關注,畢竟他面癱,只能用動作來表示自己的牲畜無害,「白先生的兩個護身符都炸了,我們遇到很強的詛咒,希望可以祈求新的護身符,直到我們把詛咒解決。」
「祈求護身符的話,先擲筊詢問,等到媽祖允諾後就可以拿了。兩個都用上的話,那待會記得也去文牡神社求一個。」廟公一邊回應一邊指著護身符放的位置。
「等等、不是......唉。你們身上確實有這種氣息......不過怎麼突然就被詛咒了?發生了什麼事?」相較於保持著一貫語氣的廟公,一旁的神官瞪大了眼,隨後凝重地問。
「我們正在調查某個事件,目前得知的消息……」拓海說到這停頓,看了看神官和廟公,再轉過頭去看符玄,似乎在詢問對方是否要將事情說明清楚。
「嗯?啊,最近花家、好像是蠻大的家族,他們家這兩個月以來連續死了好幾人,而且有些去參加公奠的人似乎也出了意外......局方說可能是詛咒,要我們去調查某個出現在喪禮現場、總是披著黑色面紗的少女。但是我們在告別式的現場並沒有……看見……嗯?」看見拓海向這邊看過來,符玄補充說明,卻突然想起了什麼。
「不對、好像,確實有看到戴著面紗的人……是男性,然後長相、長相……」符玄一邊說著,一邊努力拼湊腦中模糊的影像。
「……長的和往生者,一模一樣。」
「我想那不是你的錯覺。」拓海拿起手冊給對方看,「剛剛收到的消息,我們本來要找的那個黑紗少女主動跟探員接觸。」
「……該名少女是怪異『報喪女妖』,與本次任務的家庭成員熟識。來參加告別式的弔唁者中,戴著黑紗的人是往生者本人,跟你看到的一樣。」拓海將手冊的消息念完。
「看來,那名長的和往生者一樣的人就是關鍵。」在聽完兩人的對話後,廟公給了結論。
「嗯……只是,往生者怎麼會出現在那裡?而且還戴著面紗……感覺、跟局方說的那名少女一樣。」符玄提出意見。
「既然預測局認為是戴著面紗的人有問題,也許那個面紗是問題的重點?如果是媒介的話,能帶回來淨化應該就可以解決。」神官跟著回應。
要奪取黑色的面紗肯定是要再參加一次該家族的葬禮的。
不過毫無關係的人士隨意混入葬禮肯定會被懷疑,雖然拓海上次好像很正常的蠻混過關了,但不是每次都可以這麼幸運的。
「那麼,看能不能跟報喪女妖連絡上,請她轉個葬禮的帖給我們,或是告訴我們葬禮的時間。我有薄明先生的電話,晚點跟他確認疑下他所調查的事情是否跟我們一樣。如果一樣,能交換得知多一點訊息都是好的。」拓海拿出手機,「報喪女妖那邊就麻煩你了。」
按下撥號鍵,拓海走到外面小聲的用日語跟電話那頭聊著。
「啊,好、呃……」可是他不認識報喪女妖啊?
突然意識到這件事,但眼見對方已經走出去了,符玄只好自己想辦法。
要知道下一場公祭的時間、呃……對了,是大家族的話,說不定可以查的到訊息?
他試著在手機上輸入關鍵字,沒想到還真的有——就在死者家族的企業官網上,由於這位似乎是企業裡的高層人士,在訊息上頭還註明了一般民眾與員工都可以來參加。
就在符玄查到資料沒多久後,拓海就回來了,而且臉色並不太好,「白先生,這次情況恐怕真的不太妙,薄明先生說這詛咒是『喪門弔客』,往生者的靈體遭到詛咒後惡靈化出現在自己的告別式上,看到他的人就會有機率再被詛咒而意外死亡,成為下一個喪門弔客。」
頓了一下,「我們參加的那場葬禮可以肯定的是往生者出現,並且詛咒了在場的所有人,血緣越近的,死亡的機率就越高。由於被詛咒的不只一人,也就是這個詛咒會以級數增加。」
這就是拓海臉色不太好的因素,「不趕快處理的話……」
「這要怎麼處理?薄明雨露有說嗎?」符玄緊張了起來,這比流感還要可怕!
「兩個辦法,一個是一一阻止那些變成喪門弔客的人,在他詛咒別人之前,搶走他臉上的黑紗毀掉。另一個辦法是找到源頭,毀掉源頭就可以直接跟除詛咒。」拓海比出兩根手指。
「看來跟我們之前猜測的幾乎八九不離十,那麼趕緊找出源頭吧!我已經知道了下一場葬禮的時間地點了。」符玄拿起抄寫時間地點的紙條。
「那麼,我也跟著一起去。」在一旁聽著的神官像是下定決心,說出這句話。
「你們現在身上都帶著詛咒……至少我可以做些什麼,先行替你們抵銷。」
「不好吧,就算您是神官,但那詛咒……」拓海試著勸退。
「不要緊,就算我真的也被詛咒了,我也能替自己先行抵銷。」神官溫和的笑了笑。
拓海還想說些什麼來拒絕,但想到自己最怕的就是那些無形的東西,有人能對付總比兩個不懂的來處理好,也就抿著嘴不再表示反對。當然,該做的事情也不會忘記,兩人分頭去求護身符,雖然發生了一些小插曲。符玄一次拿了很多個,而拓海則是一個都拿不到,無論擲杯幾次,媽祖都不願意給。神社那邊也是,不過拓海只是攤著手,表示無所謂。
***
昨晚神官、符玄和拓海三人討論了一晚,決定直接找上家族說明來意。
只要有辦法在家族的葬禮上成功阻止往生者詛咒家族的人,便有辦法成功說服該家族出面協助,不過由於明天的葬禮場面很大,也有可能有記者出現,符玄提出擔憂,拓海酷酷的說絕對沒問題。
「因為,家族這麼大的,不會允許有家醜外揚。」這是拓海給的理由。
雖然還不太能說服符玄跟神官,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提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場葬禮的公祭就在隔天的中午,這次的地點在一家飯店的一樓,飯店也是該家族企業之一,但並沒有大張旗鼓的把公祭舉辦在旅館正門,而是在後門的地方。不出意料,有記者在公祭場外報導,話題都繞在短時間內舉辦如此多場葬禮上,三人繞過攝影機進到會場內,一一將白包交給家屬並簽好名字之後就到進去等待公祭開始。
飯店的會客廳很大,整個布置得很莊嚴。這次往生者是中年大叔,遺照看起來有種立委候選人的感覺,聽說是晚上下班回家時,被突如其來的閃電劈斷的樹木所擊落的電纜線給電死的,讓拓海忍不住想起某一系列的電影情節。
這次拓海穿得比較正式一些了,畢竟在這種隆重場合上,還穿著輕便的服裝未免太引人注目,在符玄的要求下,拓海以黑色立領外套加上黑色工作褲著裝,勉強過關。
雖然符玄和神官都穿著正式西裝,站在兩人旁邊還是顯得有點不倫不類的。
三人一進到會場便退到一邊,仔細尋找場內有披黑紗的人。但一直到公祭進行過半,開始唱名請人上香之後,拓海才在莫名出現的軟萌聲音提醒下,與符玄同時看到了披著黑紗的人,兩人對看一眼,便拉著神官一同朝著對方前進。
為了能夠順利抓捕對方,三人討論過戰術,神官負責側面隨時應變、符玄負責堵住前往上香的路線,而拓海會正面與披著黑紗者對抗,務必要求在黑紗者反應過來之前將黑紗搶奪到手。
不過令他們大感意外的是,黑紗者好像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一個箭步就要往台前衝去,拓海嘖了一聲,也不管是否會撞倒人,推開阻礙就將黑紗者撲倒,黑紗者拼命掙扎,四周傳來驚懼的叫聲。
符玄見狀也趕上來幫忙,趁著兩人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將黑紗者的面紗扯下,果然是往生者本人!
往生者發現行跡敗露,也就不掙扎,大笑著:「對,是我!我回來了!詛咒你們!」
「閉嘴。」然後被拓海一巴掌打偏了臉。
符玄拿出準備好的一袋淨鹽,將面紗整個塞進袋子裡,像是搖飲料一樣的將面紗充分和淨鹽混和,但淨鹽卻發出了腐敗的臭味,迅速發黑!連袋子也一同腐朽,燙的符玄鬆開手,面紗和發黑腐爛的鹽落在地上,神官見狀也趕緊過來幫忙,拿起放在他身上的淨鹽就往地上那團黑色的東西倒,符玄甩甩發痛的手拿出口袋裡的火柴,劃開就往面紗丟去。
拓海還在跟往生者扭打,而拓海接觸往生的皮膚逐漸發黑,但拓海一臉沒發覺的樣子。而符玄和神官試了又試,還是沒有辦法將面紗點燃。
「詛咒太強大了!後退!」神官將符玄拉到身後,下一秒,腐爛的鹽像是炸開來般四散!
沾染到神官衣服的部分隨即也腐爛落到地上。
「讓開!」薄明雨露突然從人群中出現,一掌打在地上,「結!」
從雨露手掌發出的金色光芒溫和不刺眼,繞著面紗形成一個圓圈,然後化成一堵金色的薄牆擋下了四散的鹽,沒有任何遺漏。
「滅!」雨露又喝了一聲,金色薄牆內發出耀眼的光芒,只剩一張黑色薄紗在中間,「給我火!」
雨露喊的是日文,符玄愣了一下,而神官則是迅速將火柴遞出,雨露接過火柴,整包捏碎,再攤開手,已有一顆小小的火球安分的在掌心上漂浮。
雨露低聲又快速的念了些什麼,從口袋拿出一疊符咒,加到火裡,讓火球長大了一倍不止,然後雨露箭指一點,火球便穿過金色薄牆,落到黑紗上,接著無聲的爆炸打在金色薄牆上,薄牆光芒逐漸消失,而拓海壓制的人也發出金色的光芒,掙扎著發出死前令人驚懼的慘叫聲消失了,只留下一身衣服。
這一切看似攏長,但其實都在一分鐘內發生的,死者家屬這才上前來詢問發生什麼事情,四周的人也像炸開了鍋般,往外跑去。
「這一幕好像在哪裡看過。」拓海回想,好像上次公祭也是這樣?
「拓海!」符玄想伸手去拉半身已發黑發臭的拓海,被神官阻擋下,「不行!」
「可是……」
「正事要緊!」神官看了一眼雨露,拉著符玄面向死者家屬,一同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不會痛嗎?」雨露看著拓海,一臉幫對方很痛的樣子。
「還可以忍受。」拓海看著自己的手,覺得此幕好像也是似曾相識。
「別動。」雨露皺著眉,拿出寫著符令的黃紙,貼在拓海發黑的地方,然後拿了幾瓶水,念過咒之後往拓海身上澆去,水碰到發黑的地方變化成黑煙消失無蹤。
「好了,不過回家最好再用白醋洗澡,最近不要太常出門。」雨露看到拓海身上沾染的詛咒清除乾淨之後長呼一口氣道。
「謝謝你來。」拓海鞠躬,雨露回禮。
兩個日本人在閒話家常時符玄和神官已經說服了花家人協助。畢竟看到他們驅邪過的樣子,地板上的焦痕猶在,神官上的衣服破洞也不太像是事先排練好的,再加上葬禮太多太詭異,他們也只能把突然冒出來的四人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不管是真是假,先緊緊抓住再說。
有了花家的協助,葬禮出事的事情也如同拓海說的那樣完全沒有上報導,這才讓符玄稍稍鬆了口氣。
葬禮結束後,四人來到了澤爾凡齒輪坐下來討論這件事件,除了雙方訊息交流之外,也對未來解決的路徑發生了爭執,畢竟一開始符玄他們用鹽醃面紗是要帶回去研究的,但雨露卻很乾脆地毀掉了,因為不毀掉,現場所有人都會被詛咒。
而要追溯源頭還有別的辦法,那就是花家人提供的,最近一年內所有葬禮的資料和邀請人名單,堆得滿滿的一桌,讓澤爾凡齒輪的工讀生白華,頻頻往他們的方向探頭。
「可惜老師不在,以老師博學的智慧應該可以讓我們少走一些彎路。」拓海翻著名冊,覺得頭有點痛。
「有這些資料也就夠了,沒想到你們真能說服那家人。」雨露拿著符紙在上頭塗塗畫畫。
神官一面惋惜著自己的西裝,一面加入討論,「薄明先生,有件事情想請教您,為何這件事情解決方案有兩種,要選擇哪一種卻讓您猶豫不決呢?」
符玄停下翻找名冊的動作看向雨露,以薄明雨露的身分和能力,要獨自解決這件事情相對簡單,就算沒有來自預測局的資訊,他也能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需要他的場合,所以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
「一是將目前出現的喪門弔客都解決,一是清除源頭。」雨露的聲音清晰,「解決源頭,可以直接解決這件事情,但施下詛咒的人將會被反嗜,大概……會當場斃命,而且還是以相當駭人的死法。」
神官和符玄臉色變得微妙。
「只是死亡當代價也還行?」拓海拿出手冊,將目前的狀態和消息寫進手冊,順便問看看局方有沒有新消息。
「不只這樣……」雨露手握拳放在嘴前,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但還是直白地說了,「這個詛咒是對常世神之一的『伊邪那美』,也就是『死』本身最大的褻瀆。毫無疑問會被打入深淵吧……」
「嘛,或許吧,讓這麼多無辜的人被牽扯下水,失去了本來就有的生命,獲得這樣的懲罰應該也是剛好而已。」拓海面無表情,聲音冷靜。
「如果能、阻止那些現有的喪門弔客,也是其中一個方法吧?」符玄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們哪有這麼多時間跟人力一一去尋找那些喪門弔客?」拓海將手放在最新的葬禮邀請名冊,「一千五百多個被詛咒的人,要怎麼一一去追蹤他們是否死去?要是他們同時舉辦葬禮,已局裡的人手足夠阻止嗎?而且清除詛咒有多難你也看到了。」
要是雨露沒有先展開結界,那些帶有強力詛咒的鹽打到人可不是開玩笑的,神官要不是神官,也會被詛咒腐蝕成一具白骨吧。
「……有方法、可以延緩詛咒的吧?」符玄看向另外兩人,「就像是我們當初在車禍中活下來一樣。」
「是可以。」雨露帶著猶豫點點頭,「詛咒會隨著時間而消失,只要撐過一段時間就行了。」
「方法太不保險,我不贊成。要是漏了一個,又是幾百人的災難。」拓海一針見血的令人討厭,「可以說是施咒者自己想要墜入深淵的,為什麼要在意?那這邊的被害者受到的傷害就不用理會了嗎?」拓海拍拍那堆名冊,儘管口氣是柔的。
符玄聽見後卻也只是小小聲的憋出一句話。
「並沒有、想要忽視被害者的意思。」
「好了好了、」神官出聲緩和氣氛。「雖然我認為就效率而言,直接解決源頭確實是比較好的做法。不過、我也能懂符玄的心情......既然兩件事情其實並不衝突,那就一起進行吧,如果能先在找到源頭之前就先處理掉所有弔客的話,那也就不需要處理源頭了。」
「如果……如果、我先阻止了所有的喪門弔客,可以不要對源頭,進行返咒嗎?」符玄諾諾的提問。
「只怕萬一。」拓海歪著頭看著符玄,似乎不懂對方的用意。
符玄噤了聲,表情看起來有些沮喪。
「好。」這句話是雨露說的,「他不懂得返咒的方法,我答應你。」
拓海無奈地看了雨露一眼,只好跟著點頭,「不過這件事情還是需要薄明先生教我們如何保住這些人的命。」
「我也能幫忙,雖然可能不及薄明先生的法術。」神官也跟著應聲。
「那好,我這邊有局裡發來的線索。」拓海將手冊放在桌子正中央,上面所顯示的樹狀圖是預測局整理出來的部分資料,清楚的標示了葬禮過後又出事舉辦葬禮的人名。
「太好了,省去了一半的麻煩。」雨露拿起他剛畫好的符咒,念了幾句咒語,符咒就化成一條條銀色的絲線將桌上許多名冊串起。
「這是第一本。」符玄拿起眾多絲線聚集起來的名冊,上面寫著「花公長海訃聞」,打開一看,有個光球緩緩落下。
「殘篇!」
「啊、殘篇!」拓海跟符玄同時叫到,拓海趕緊撕下手冊的內頁遞給符玄,符玄眼明手快的撈起,包好。
「……要看嗎?」拓海問在座另外兩人,不意外地都點了點頭。
***
四人很快就來到了預測局裡,借了殘篇撥放器和一小間會議室。鑒於之前看殘篇的感覺都不怎麼好,拓海默默祈禱不要有鬼啊、幽靈啊這類東西的出現,而符玄則深呼吸幾口,便將殘篇放進撥放器中。
黑暗又寧靜的會議室傳來各種維生機械的運轉聲,病床上有形如枯槁的老人,身上插滿了連接機械的管子,一旁中年男女們為了老人的遺產爭吵不休著。
老人的眼睜開一條縫隙,看著他所愛的兒子女兒們,已混濁不堪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悲哀的神色。
他已經看不清楚了,但他知道那些他愛的人為了那些他拚搏大半人生所得的財,用盡一切辦法將他囚禁在這裡。不能呼吸了沒關係,有人工肺。心跳不動了沒關係,有人工心臟和血液透析。不能進食了沒關係,營養液直接透過血管打進身體裡。
但僅只於此,他所愛的兒女們並沒有請看護來照顧,老人沒辦法自己動的身體因為長久躺著而開始長出褥瘡,就這樣不斷地爛,讓他發出惡臭,讓死亡的氣味壟罩著他。
直到背後的皮啊肉啊都爛了,爛到都看見骨頭了,他所愛的兒子女兒們呵,依然在乎的是他的遺產,甚至開口說:「爸,錢都給我,我就讓你好上路。」
只有跟他跟了一輩子的老管家,一丁點血緣都沒有的外人,還是那麼忠心耿耿的伺候他,為他清潔、為他翻身,含著淚為他清理那些見骨的褥瘡。
長久的拘禁和身體的痛苦讓他對兒女們的愛轉成強烈的恨。
他的怨、他的恨,逐漸累積成一股龐大的氣。
引來了妖物。
那妖物美不勝收,坐在他的床沿享受著他的恨意,笑聲如鈴。
你很想掐死那些不肖子對吧,你知道嗎?他們今天還在討論如果你這身臭皮囊撐不下去,就把你的腦子取出來,泡在水裡,天天電擊,直到你聽他們的話為止喔。
妖物講的活靈活現。
腦子泡在水裡電擊可是很痛很痛的事,你離不開,既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最後的最後,只能消散在空中,什麼也沒剩下。
背叛與心痛塞滿了他的心,妖物卻喜若狂歡,伸手在空中將氣塞滿嘴,直呼好吃。
開心了嗎?妖物,開心了就答應我一件事情。
老爺子,你想報仇是嗎?不想給子孫福蔭,那就給他們詛咒如何?
你要什麼?
咒死的那些人的靈魂。
都拿去吧。我要,殺了那群不肖子。
老爺子盛氣不減當年啊,那就由小生為您送上一計吧。
妖物輕笑著,用他的唇覆上了老爺子插滿管子的唇。
隔天,老爺子拔除了所有的維生機械,招來了他的管家,吩咐身後事。
一小時之後,便在床上安心的永眠,嘴角還噙著一抹滿足的微笑。
財產分配的即使令人不那麼滿意,但還是讓子女們閉上了嘴,規規矩矩地辦起了喪事。
但氣氛卻像是在辦喜事,只有管家一人,拿著一片黑色薄紗,悲働欲絕。
撥放器停下運轉,會議室變回一片漆黑,老爺子死前那種痛楚透過殘篇透出,眾人都有一種沉重的感覺。
「拓海……」符玄打開燈後看向拓海,皺起眉頭。
「沒想到施術者已死,你想說這個對吧。」拓海嘆了口氣,聲音有點壓抑過的沙啞,「既然如此就直接對咒物進行返咒應該也沒關係了?」
「呃,那……施術者的靈魂……」符玄顯然還有些不安。
雨露面對著三雙眼,面對兩人的疑問,似乎下了什麼決心說:「沒關係的,我會處理。」
「好,我去還殘篇撥放器。」拓海起身,抱起撥放器就去櫃檯還。
「我聯絡一下花家,看能不能知道花老爺子葬在哪。」符玄也打起精神,拿起手機撥給在葬禮上拿到的連絡電話。
***
時間已晚,但為了避免有更多的受害者們出現,拓海還是硬著頭皮跟著大家一起出發到花家族納骨塔所在地,說服自己說他們一個老人兩個書生,還需要個壯丁幫忙搬東西。
月光很亮,亮到不需要手電筒他們也可以清楚的看到腳下的路。
雖然是經過規劃的墓地,葬的幾乎都是有錢人家,但拓海還是覺得這裡有如亂葬崗,大墓與大墓的縫隙中,總會夾雜著破舊又小的墓碑,加上這次突然出現的幼小童音要他這個不能踩,那個要跳過,這家脾氣不好之類的,搞的拓海幾乎不知道要怎麼走才好。
只能模仿符玄和神官,盡量走在大墓的墓廓上。
墓地裡沒有地圖,花家給的訊息只有說入口走進去大概五分鐘,往山坡上走,在守墳人的住處和大型納骨塔連成直線的中間,過一條水溝之後第二個大墓就是了。花家的納骨塔做的與一般大墓差不了多少,只是更大,有門,往地下走去。
要是讓拓海或符玄找,大概要找到天亮了。
還好他們有雨露在,只見他們前方有隻發光的小蝴蝶翩翩飛舞著,往目的地飄去,拓海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拜託克利斯老師教他這個法術,以後迷路也不需要GOOGLE導航了,因為GOOGLE的導航只會亂指路。
不過即便有領路光蝶,他們還是花了將近半小時才到目的地,符玄和神官都喘著粗氣了,而就在他們接近之前,走第一個的雨露停下了腳步。
「您是哪位。」拓海順著雨露的目光往前看去,是名穿著西裝,身板挺拔的老年男子。
符玄看著那人,總覺得眼熟,隨即想到什麼的拍拍拓海:「是那名管家!我們在殘……葬禮上看過的。」
管家看到他們認出他的身分,露出職業性笑容說:「各位遠道而來辛苦了,晚上在這裡逗留不太好,還是請回吧。」
「你明明不願意,為什麼還要這麼做?」雨露開口。
「不好意思,請回吧。」管家收起笑容,身體緊繃的說道。
「抱歉,請借過。」拓海撥開雨露往管家的方向走去,但沒走幾步就停下腳步,看著管家從懷中掏出一把黑得發亮的手槍指著自己,拓海也就像是母雞一樣張開雙手擋住後面要往前走的人。
「請回吧,這是最後一次警告。」管家兩手將槍握好。
拓海彎腰將身上的背包放下,管家以為拓海要退下表現得有點鬆懈,但符玄看清拓海想做什麼,才喊了一聲不要,伸手去卻只抓到空氣。
拓海衝上前去,管家慌亂的猛按板機,但槍卻卡死般沒有擊發出任何一發子彈,就這樣被拓海壓制住了。
「原來連保險都不會開呀。」神官呼了口氣,幫忙拉起有點嚇到的符玄,「回頭再請世真幫你收驚吧。」
「呃、嗯。」被認真的關心後,符玄反倒是暫時回復了冷靜。
雨露不知從哪裡變出一繩子,讓拓海把管家綁起來,不過那樣子怎麼看都像是要準備抬去烤乳豬的綁法,手腳通通綁一塊在背部,管家痛苦掙扎著,這姿勢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來說不好受。
「這、這樣好像,不太好。」符玄的表情有些複雜,拓海只是聳聳肩:「我只會這樣綁。」
家裡的牛啊豬啊或是獵人送來的鹿,都可以靠這招綁,多好用。
「他就交給我吧,你們去處理裡面的事情。」神官接過雨露遞來的第二條繩子,幫老人手腳分開綁,避免閃到腰什麼的……不過看管家哀號的樣子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雨露不理會後面的吵雜,走到花家納骨塔前,用鑰匙打開了門,這時的拓海回頭撿了背包卻走在符玄後面,一點都沒有剛剛制伏人的那種氣勢。
晚上走進一片漆黑的納骨塔有多恐怖你能明白嗎?拓海都忍不住有些顫抖了。
花家的家族納骨塔做的很樸素,越前面的就是越古老,每一格抽屜都放著先人的骨灰和陪葬品,抽屜外寫著先人的名字,有照片的還會貼照片,兩面牆面密密麻麻滿滿的,看得人的頭皮也跟著發麻。
發光的蝴蝶停在裡面其中一格抽屜上,然後化成黑色粉末消失了。
抽屜上寫著花長海,就是他們要找的……人?總之雨露戴上手套口罩,也給拓海和符玄口罩,確認兩人都戴好之後,才打開抽屜,從黑的像沙的骨灰中,挖出黑色的薄紗。
符玄和拓海從背包中拿出雨露之前就已經先準備好的盒子出來,一個人打開,讓雨露放入黑色薄紗,一人則繼續從包裡掏東西,遞給雨露去弄,淨水、淨鹽、符咒、一個試管的火焰。接著關上盒子,吩咐拓海和符玄拿出去外面燒,他要處理黑的像沙的骨灰。
兩人拿著那盒東西出來了,神官還在幫老管家開導著。
符玄和拓海分工合作,照著雨露寫給他們的筆記,利用線和大頭針,拉出個法陣來,再用淨鹽順著線將法陣完整畫出,接著將盒子放在中間,再用那試管裡的火將整個法陣點燃。
盒子慢慢地化了,而納骨塔裡也有火光發出。
最後大風一吹,地面上連個火燒的痕跡都沒有,就這樣什麼都沒有留下,隨即下了一場大暴雨,反應不及的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不要擋雨,淋一下,回去之後記用白醋洗澡。」雨露從納骨塔裡走出,如此吩咐著大家。
然後走向老管家,揮揮手指讓繩子消失,然後抓起働哭的管家枯槁的雙手,將一顆黑得發亮的珠子放在對方的手裡,然後抱住對方的手指讓對方握緊。
「吃素,每日念經迴向給他,總有一日,他會解脫的。」雨露如此說道,「當你死之後,這要跟你一起埋下,不可以流落到他方,你能做到嗎?」
「謝謝大德,謝謝大德…」管家雙手握緊珠子,向雨露磕頭,磕了又磕,神官勸了好一會才停下。
符玄此時已經關好納骨塔的門了,只是有些愣在門前,髮際滴落的雨珠濺在地面遂成水花。
他的腦海中閃現著殘篇的畫面、閃現著偶然瞥見抽屜上的已無法分辨的字,想著那顆黑色的珠子。
……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了吧。
他轉頭一看,注意到雨露、神官和揹著包包與老管家的拓海都在等他。
「我好了,走吧。」吞下不能在墓地說的禁語,符玄勉強扯開笑容,走到神官身邊。
他們離開了,遵照著墓地裡的禁忌,頭都沒有回的離開。
畢竟,人總得向前走的。
==完
註1:顏色不同表示為日語。
註2:拓海在場時,薄明雨露所說的話將透過拓海自動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