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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流年、叄  《鏢》

 

  烈艷陽天,銀光熠熠劃破凝滯空氣,似細針突破耳膜顫動,濡溼地微不可聞喘息,彼敵絲毫刻不容緩緊凝一舉一動,汗水沿面菱角淌落。

  啪塔落入焦黃褐土,綻開深褐水花,戰火已開。

  兵刃相交鏗鏘,震懾四方盪漾谷嵐中,峻險峭巖殺伐蔓延,倆方人馬對峙,各披色褂周旋其中互不相讓。

  賊鏢交惡,莫過於此。

  「逆賊,交還我等萬豐之物!」

 

  鏢旗盈風獵獵,祥獅踏雲,鵝黃長褂襯下日陽朝輝盡顯光采。

  空谷央停靠鏢車格外惹眼,車閂鏈馬處遭利刃一刀而斷,車棚木簷自上頭貫穿差些便拆了半,依稀可見內置著錦盒箱連鎖盒機關一同盡損,顯然力道之猛,若非同時部屬妥當裡應外合,默契瞭然是不可一擊便破,何況還在眾鏢師眉眼中強行硬盜。

  彼我眼眶欲眥,殺紅了是誓死守住諾言。

  凝瞪彼處與之一敵,眼見山賊成群,衣衫襤褸褂布腰間,披髮輕束,粗藍布衫短褐穿結,人不多不寡此回竟清一色少年郎家,戰歷言輕則輕,大刀短劍十字長弓,遠攻進擊相交倒也樣樣各顯,掃眼而過不難窺知人人各有其職所司,言是雞鳴狗盜之輩,雜藝拳腳自是不在話下。

  趁話隙間,箭弦之上長弓放箭,簌簌箭羽疾空劃出,鵝黃瞬然傾身一閃,執劍一斬斷箭落地。

  山賊狠勁發揮於一刻,汗水沿麥膚色肌光滴淌,彎刀遊走一斬走避箭雨身姿,縱然前行之路何如狼狽不堪,汗流浹背,萬豐鏢師子弟兵,含金帶銀世家出身,靈劍刺前一抵刀勢,內力沿鑄鐵兵器鏗鏘迸出哀鳴。

  然,長年練武集訓終在此刻,毫不遜色力敵萬方。

  其一毛賊小少年身形雖小,蹲趨在後,胳膊環揣著胸口顯然便是主竊物之人,前頭護他夥伴對上鏢師揚言一挑:「你們萬豐財大氣粗,劫你個幾兩銀尚不算虧唄!」切齒嘖歎,抗肩大刀霍霍欲出。

  「豎子還膽敢大放厥詞!」怒言一顧。

  眼見刀光劍影錯落,刀鋒割劃堅實峭壁,迸發出銳耳響聲留下嵌入地心地凹痕,碎石削落,萬豐素來以雙兵器聞名,揚手倏地長鎗矛戈一出,兩方近身相交,電光火石,是彼此喝啊地嘶吼,粗喘著是各不退讓火灼烈心。

 

  今朝,賊毋賊地颯爽輕佻,鏢師更毋昔日凜然威懾。

  苦戰不免生死一場。

※※※

  驕陽蒼穹一絲無雲。

  不至一時辰雙方人馬損傷慘重,起初因突襲而占上風地賊子已趨於劣勢。

  遍地橫屍殘兵,粗衣布褸錦衣綢緞交雜,先前提刀打先鋒地大漢口吐血沫,呸地一聲仍支著刀柄把手在前,眼下殘活地怕是也僅剩他與負責守物地小少年,要以少迎眾依舊不自量力了些,畢竟鏢師愣非浪得虛名,敵不倒我不退,鏢師雙目緊凝相對,雙方餘光各自環掃八方,夥伴擊斃暈死倒傷在地,不少早已氣斷。

  疾風輕掃,空谷幽嵐瞬起。

  「叮——錚鈴—」驟然一串鈴響澈遠,逼鄰戰圜。

  正當萬豐鏢師意識到響鈴原自後方已然不及,銀刃燦耀,一剪人影身手矯捷,倏地從峭巖旁枝幹一躍而出,匕首不偏不移毫無猶豫,萬豐央上鏢師首當其衝,連不及反應,惡涼一陣眸色圓瞠,偷襲之人狠戾瞄準後頸脈絡深入經髓便是一刺,血濺染一身藍褸,擺陣攻法瞬然自正央一破。

  聞得同僚一聲愕然咽氣,不分敵我,目光全然集聚在那逆陽地身段。

  那少年眉眼微揚,束髮青絲如瀑,紅錦束繩揚風飛舞,末端綴著紫鈴散了一地玉鈴脆響,細眸斂眼下一汪瑩如珀玉瞳子,涼懾厲色,纖睫一硃砂淚痣融入漸落血珠子於頰面劃下。

  單見孰見著夜叉多,鏢師豈是省油之燈。

  劍鋒靈巧轉勢急攻少年要害,軟劍如蛇,鑽刺便欲直攻敵方背穴,珀色猛一回眼,覆背藏刀一亮,咫尺一抵來勢,正規練武之人畢竟內力剛勁,觸不及防勁氣自刀身導入,少年愣然鬆手,竟也趁空踢落那早已斷氣鏢師軀體,借力使力,拳踢開正一湧而上黃花褂。

  順勢懸身躍空,纖瘦高挑身段於空落上一弧姣好藍調,沒入兵陣間欲見縫走避躲身,然,劍影夾擊,萬豐鏢師雙雙配合天衣無縫,劍尖方自少年眉眼前幾毫釐落下,鎗鋒冽然便至:「嘖、…」澈然嗓子不免嗟嘆。

  頃刻間布料碎裂不絕於耳,鏢局特有兵陣變幻莫測,眼見危機在前,不離陣便脫身不得。

  「跳!」赫然一聲自戰圜外而來。

  少年瞬時縮腿騰空一躍,大刀冽光倏地橫掃而過避退一群黃花褂,迴旋收刀之際僅見足尖輕點,胳膊一伸把手便竊了鏢師繫在腰上的劍,爾後方才穿梭在內賊少年借力出了兵陣,身姿落上兩派人馬間成了界。

  順著艷陽春色,全見清了來人,不過是個兒年約拾陸不出玖地少年。

  此時珀色才真切地橫掃戰勢慘烈,席君珀來遲了。

  「嘿!臥操你娘地…,來便來還得咱助你一刀真他媽的不夠意思。」

  身後大漢呸了一響而道,入耳地似談笑風生,大刀早深深崁入石峭地,喘息怎得也過大了些,席君珀執手長劍背著兩人,良久才啟唇:「真對不住。」他甭想,怕是早已單精力竭。

  助他離陣的那一力,他勢必用命來擔。

  「嘿、…這世道,也沒誰真對不住誰這破事兒。」

  澈音言得真切,倒換得夥伴又呸了一響咋舌,彼此莞爾間,他指節健朗修長穩穩竄緊劍柄,劍鋒冽光長指向不遠處蓄勢待發的梅花褂袍,艷起輕挑一笑:「今日怕是不是你存我亡,便是我生你死。」

  「咱要保的人,連一根毛也甭想磕碰!」

  語出瞬霎,戰事再起,紅穗於空漾起艷絕一切的弧,長鎗似靈蛇纏上冷涼鋒芒直逼,他與此箭步一提縱身向前,珀眸回眼間喊聲已出:「快回去!拿多少便多少,…」他映見多日前還在把酒歡歌得大夥們,傾倒在地全身泥濘,躲縮在大漢身後瑟縮顫抖的人影卻仍豁命護下懷中之物。

  而此刻,他便要,護下他們所護之人。

  「等、…席、」再多喊聲也嚇止不住衝前的那剪背姿,終歸只能聽命。

  「節骨眼廢話忒多,兄弟你定不樂見寨子裡大夥們都得因饑而死罷。」

  風起揚散暑氣炙熱,落下一地玉鈴澈響於天地間,身後響落颯踏奔離得腳步,那也不過是為此戰斷魂得已留下慰藉,席君珀昂首望天,天雨欲來雷響於天際,為此熱切殺伐奏起輓歌,珀瞳澈然映落下血雨濺天,浸濕了他之眉眼。

  染紅了一身藍褸中透白的劍。

 

  亂世蒼天下,奈何沒有那麼多不得已,卻也身不由己。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