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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nymous · Jul 8, 2017 · edited: Jul 17, 2017

我們一樣可惜

 

 

 

        那總是閃耀得刺眼的存在,無論是在烈日下豔得奪目的紅髮,或是那不相襯的綠色瞳孔中無法猜透的情緖,亦或那無憂無慮的笑臉,都會令他感到沒由來的煩躁。

        這是不該發生的。

        他應該要面對誰都一視同仁,倘若現在要他離開帕萊蒙,他也會毫不戀棧轉身離去。伊卡博德感情的維繫沒有概念,他從來沒有對誰人真正產生過情感,流浪的日子裡並非沒有留戀過什麼,只是隨著年紀的增長,對於終會失去的事物何以牽腸掛肚?

        夜深人靜時他猜想自己是深愛母親的,就如他並沒有捨棄這個可笑的名字,當作他們之間唯一的連結。甜言蜜語太爛俗,鮮花終將枯萎,人們特別喜歡用容易消逝的事物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愛是什麼?他猜想、答案是酒精和暴力吧。

 

        男人野獸般地直覺不只一次揭穿他亟欲隱暪的祕密,像是盛一碗白飯那樣輕鬆,他不禁後怕自己會被這樣一個笨蛋給看穿。他揣度自己曾經努力過,不用譏諷的話語去惹惱對方、即使身在同一空間也不對上眼,盡可能地不要有肢體接觸──反正他本來就討厭太過親密的行為。

        伊卡博德是個沒心沒肺的騙子。

        然而他唯獨始終沒辨法裝出一副自己還有東西能夠失去的模樣。沒能像是他一樣,罵咧咧地說酒不好喝、抱怨船航行的方向錯誤、碎念上頭不合理的要求,無法用盡全力去活像個活人。

        無以名狀的情緖毫不留情將理智搗毀,他寧可遠遠看著對方和人嘻笑玩鬧,他深信、他所觸碰過的東西終歸會步向毀滅。他是個瘋過頭的常人,要不得的歇斯底里最終都化成毀滅的尖刺朝向自己──伊卡博德之於這些太過混亂的情感,永遠都是選擇視而不見。

        就裝作沒看見吧,不屬於他的即便再努力追尋也只會落得一場空。

        一個從來沒有努力過的人,想努力也無從著手。他來自黑暗,終歸也會回到黑暗,光陽與溫暖,至始至終都不是他該擁有的事物。

                                                              

        那晚他造了一個夢。

        海平線下閃耀的翠綠瞳孔看著他笑,亮晃晃地令他睜不開眼,單純的視線接觸都彷佛要被吸引進去,明亮的眼睛中竟藏著無底的黑洞。他怕自己就這麼陷落所以轉身逃開,他能聽到身後那人喊著他的名字時語氣中的困惑,可是對方沒有追上來。

        他記得夢境所有的細節,甲板上紅髮男子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宛如是愛的箴言,甜得叫人恐慌──而正因如此他更清楚一切只是他的愚蠢。

        像是孩子得到了糖果一般,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很幸福,可糖終究是化了,那短暫的甜也消失了。失敗嚐起來跟糖一樣嗎?那會是什麼樣的味道,是甜膩地令人更感到苦痛呢,或是一直殘存在嘴裡無從分辨良莠的苦澀。

        粗厚大掌揉過頭頂的感受還那麼鮮明,現實中男人漫不經心的話語更讓他意識到這些都不屬於他,科瓦奇太博愛,對每個人都關心,因此沒有誰是特別的。

        幻想的溫暖在清醒之後只剩無盡空虛,他茫然許久才硬生生將自己從失落的餘韻中拉扯出,都是假的、是假的、假的,所有人的善意都包藏著惡──你也是一樣的,對嗎?

        他想起在市集看到的那盆卡薩布蘭卡,孤高慘白盛放於各種花卉中,一眼就吸引了他的目光,宛若身週的花朵都無法掩蓋它的自傲。伊卡博德在攤販前駐足了許久,最後什麼也沒帶走,他只有擔負不起的愛,永恒那樣虛幻的事物,或許比世界的盡頭更遙達。

        他沒有問過科瓦奇對他是什麼感覺,理當然他也不會主動開口,要把心情精確地轉換成語言、文字是很困難的,比起冒著被誤會的風險,不如從一開始就什麼都不說,期盼某件事物卻失去比從未抱持希望更傷人。

        能夠高高在上看著他扛木板於甲板上東奔西跑,在接到不合理的要求時氣急敗壞的模樣,或是大口喝酒時露出滿足的笑容。

        伊卡博德很安於現狀,偶爾男人爬上船桅修繕時故意將工具拿錯或是把安全繩解開,作勢要將人推入海中,男人氣急敗壞要他專心幫忙的模樣,只換來伊卡博德無關痛癢的微笑。

        更進一步地、他不敢想象也不會奢求,保持這樣的距離,釋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溫柔,在這一場沒有未來的單向感情中,或許我們都忘了最初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