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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似乎都離不開酒了,和風習習,春意猶撫,他就這麼揣著兩三瓶酒,溜一樣似得上船桅,也不怕摔,是幾個側目,瓦時也不在意。軟木塞的啵聲、竄至鼻尖的酒味兒,其實哪兒是不一樣,他想,卻是這日頭、這份愜意不同了,頭次,除卻是偷渡客的身分。
猛仰地將酒精入口,腳還一踢一晃,黑髮的青年綜下眼覽,水手們的吆喝、打上船身的幾個浪花、各是形色之人的交集與獨往,或單或雙,不怎麼有趣,倒也沒多無聊。瓦時不曉打哪來的自信,那兩瓶未開的酒就這麼放立在身下的圓木上,可是當瓶子如他一樣都長腳會勾穩不倒?許這傢伙總不是忖著摔了也不是砸自己著,今天的酒鬼,隨興得狠。
吐出了些酒氣,遠還不到醉的程度,莫名玩心地將瓶子在身邊排成一排,他才一秒才剛穩悠住了三個酒瓶的平衡,卻是傻了沒料浪花的玩笑。浪打船斜,船桅上的矮子沒墜,揪著個準備拔塞的長瓶,眼睜睜看著餘下兩只就這麼往下落去,正是瞄準了個高大的深色身影。
「喂──」他就這樣出聲,先不說那音是否被滿船的吵雜蓋過,拖得老長的語調,幾近是埋沒在眾聲裡頭,帶著懶洋,瓦時竟是這麼拄臉地看著。




本打算在甲板上抽根菸解饞,火柴剛拿出便感到上方有物品落下,迅速閃避發現是兩酒瓶,抬頭怒瞪上方唯一的身影,他執起因速度而斷裂的酒瓶朝對方使勁一丟。




這傢伙挺不錯的嘛……如是忖度,其實對方的準頭不偏不倚,瓦時只得犧牲手上唯一的東西──未開喝的酒──來打掉。果不其然的破碎,裡頭的濃酒都向下灑去,心疼浪費的同時,酒鬼其實在心底偷笑了下。
是你拿碎渣子砸我的啊。


被淋的措手不及,梔抹掉臉上酒水看似與平時無異,臉上表情依然平淡卻帶了威嚴,瞇起細眼盯看對方一會後,他便扭頭離去。

 

然而,不久後甲板上一陣騷動聲,其他人員喊叫甚有想上前阻擋的舉動,卻換來一陣踢擊,梔抬起手中木桶奮力朝對方所在地投去,儘管裏頭還有些酒水依然完全沒起到緩衝作用,反而更給了對方無路可跑的衝擊。



唇邊還掛著笑,瓦時不慌不忙地縱身一躍,只聞底下一片驚呼聲如浪一波坡地,靈活的矮子溜過船帆,在最低的桅桿那一勾,穩住了身子,灰眼睛裡難得頑劣,又吊著側閃過飛往而來的木桶,他終於落地。
「呦。」定是故意的,這口吻,說不是故意的瓦時就不是酒鬼。



「嘿,初次見面...像你這樣的粗人應該可以聽懂吧?」

 

看對方像隻猴似地落地,梔也遵從禮儀回話,當然態度上比平時還帶點惡意則是無可避免,畢竟方才對方可將酒水淋了他一身呢。




「抱歉啊。」這語,說誠意,大概只有五成,瓦時蠻不在乎,對方也回敬地砸了東西不是?雖然一次都沒都中就是了,遑論那人話中的差意,只覺難免。
是說看起來,有點兒眼熟……他思索了半晌,才隱約想到有那麼個海軍的通緝犯的樣子與面前的高個兒挺像,也怪不得這身手了。




注意到對方打量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那並非第一次看見自己所散發的眼神,更像是回想起某件事情的模樣。

 

「你的眼神真令人不爽。」

 

滿是厭惡地說道,若對方真發現自己的身份那也無妨,就看他是否配合而已。




眼神?瓦時不可置否地一哂,無謂地聳肩,努力地想著眼前這人的名兒:「梔……是吧?總的我是道歉啦。」而終於收了玩心,回頭去收拾那一地狼藉,盡管那大半都不是他製造的碎物。

 

見對方道歉後也跟著一同收拾,只是梔也不是什麼大氣之人,因此還是往正收拾的瓦時頭上澆了一頭酒水,隨後才回過身去收拾其他殘存碎片。

 

「你這傢伙以後喝酒小心點,像個愚蠢的酒鬼只會害死自己。」

 

兩人大致將甲板整理乾淨後,梔瞪著對方丟出這麼句話,有點像是關心然而聽來卻特別刺耳。




渾身酒味的兩人,瓦時手上還握著拖把,因著那話而有些奇怪地看了對方一眼,帶點意外的,又是玩味的:「我可還惜命著,多謝忠告啊……」總像什麼經驗之談,又如警告。黑髮的青年說惜命,而瞧那莽撞的,實如不然,否則怎地在上帕萊蒙前的兩餘年裡都沒再偷渡上軍船?
抬臂嗅著自己那身味兒,又與對方的不同了:「說起來你可真浪費啊。」



聽見對方的話,本已告段落拿起碎片準備離去的梔停下腳步,第六感響的令人窒息,梔瞇起細眼盯著對方回問。

 

「這話可怎麼說?」




「這可得看你丟了什麼?」感到梔的眼神一瞬間危險了,灰眸子依舊沒抹去眼底的深意。
酒?官職?地位?他非要深究,不過是感到些有趣罷了。什麼緣?錯身都不曉得。


「也許丟東西的不是我。」

 

不知何時梔已來到對方身後,抵住瓦時後腦的槍枝彷彿下一秒將會走火,即使烈日頂頭但他的語氣卻冷如深淵,即使對方不回頭也能感受到梔的威壓正如惡靈出籠般。

 

太大意了,梔以槍抵住瓦時在心底默想,本以為上了這海盜船便能拋棄過去的罪惡,殊不知卻遺忘還有其他人知情的可能性,有些懊悔的梔正卡在是否槍殺對方的抉擇邊。





那人的速度是快的,周圍的人是驚愕,而瓦時真覺是引人發噱。
「是了,死人是不會開口的。」眼眸子是深沉的灰,瓦時還是那般模樣,是在死亡的邊緣,而習慣了觸碰生命的底線:「可你丟不掉的,你依然甩不開。」就說是那過往,同所有的業,陳舊,今而締新。

 

默默地梔收起槍枝,他只感到頭痛,這傢伙說話比他以往的老管家還難懂。

 

「我身上拋不開的東西可不只一兩件。」

 

這是實話,若不是在陸地有太多牽扯,梔也不想在海上過日子,只可惜當你想避過一切,命運卻不放過你。




鷹是收爪,灰狼並鬆懈不來。

「不都是自找的?」在腦中隨意譜了個故事,瓦時有些暗嘲自己的無聊,幾些事哪能是自找的?他憶裡在軍船上的片段似乎都能與眼前的人連串。




「我可無法決定出生的家庭。」

 

若是可以決定,他現在可還會落至此地,更別提與眼前這隨意猜測他人身世的無理之徒對話。

 

「隨意揣測他人前,先回頭看看你的人生吧,我猜想連你母親都為你感到嘆息。」




正欲離去,卻因語而留:「閉嘴。」瓦時不願聽人提他阿娘的,極不願。

那如街鼠野狗的生活恍若前世,而他還沒拋下阿娘的一切。還在尋找著一個理由,或者其它,而還未得其解。



「 看來你也不願被人猜測,甚至隨意規劃人生吧。」

 

很明顯,梔是為了報復對方的亂猜測,他看對方停下的背影有些訕笑。




「哪是規劃過後又崩盤的。」他說得刻意,縱是討厭,瓦時現下只顧著幼稚地回嘴。




無視對方的話語,梔現下只想抽出腰間利劍斬下對方腦袋,然而手移到劍上一抹淺白啜泣的身影在腦中浮現,惹得他不得不收回手。

 

「希望明日一起床可以看見船上為你舉辦葬禮,我會有點風度給你些魚骨的!」

 

落下這句話後梔頭也不回地離去,任誰都看得出他目前正氣頭之上,不想遭受波級的其他人自動讓了路。




酒鬼聞言不過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往酒窖行去,然每個神經都專注在對方動作的瓦時並沒看漏那個高個子的舉動,都以為要幹一場狠架,而不想那人是收勢離去。
是兩個背向而離的身影,而糟糕的印象,兩方都是,那還沒喝夠的傢伙這會兒卻都將那些拋諸腦後,只想豪飲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