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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酷禮總是會想起和黑的一些往事。
下大雨的那一夜,因為是少數被存在通訊錄的一人,他接獲醫院通知後便驅車直奔急診室,最後在早已蓋上白布的病床邊看到隔壁家的男孩。
他還記得友人夫婦被宣判死亡的那天,是緊抱著布偶的的男孩準備要過生日的晚上。
看著警察和法醫在手術室外與醫生探討車禍的發生及原因,酷禮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除了忍住哀弔的沉重心情,他還是試著去和男孩說話,即便他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
說著說著,警察來了。問了他知不知道死者還有沒有其他家屬,然後他搖搖頭。
「我們都是從育幼院出來的,他這邊沒有家人,只剩下妻子在日本的父母親和這孩子。」
聞言,警察雖面有難色,還是寫上了資料,在離開前給了男孩一個擁抱,要他有事就來找警察叔叔。
很快地,急診室就只剩下患者與醫師,隨後換上禮儀公司的人,說了沒幾句話,兩張病床便送往地下的太平間。
酷禮其實有些慌,他並不太清楚這方面的習俗,看著身著西裝的男子在一旁牽起男孩要一同往下走時,他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我們已經請法醫開死亡證明,基本上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等會就會有車來送去殯儀館。」
服務人員見酷禮跟上,沒人可以交代的狀況下也只能一一向他說明,他一邊聽著,一邊注意身邊的男孩。
「要請他祖父母從日本過來太不方便了……我可以的話,就讓我代勞吧,該做的事情都告訴我,我來負責。」
一肩扛下友人的後事,後來知道的人都說他傻,這種事情本就要避開,尤其剛迎接新年,何必沒事找事做?
而每當有人這麼說,他也只是笑笑:「就算沒血緣,我們還是一起長大的家人。」
直到招魂的結束,酷禮才驚覺,坐在一旁的男孩竟然都沒掉過一滴眼淚,抿緊的嘴唇像是在壓抑,眼眶都泛紅了,也不見任何水珠出現在眼角。
當下,他緊緊將男孩抱在懷裡。
「傻孩子,他們叫你不要哭還真的不哭了?」
「……他們說,哭了爸爸媽媽就不能走了。」
剛才的大人真OX多嘴,他暗暗嘖聲。
「那叔叔幫你擋住,不給爸爸媽媽看到好不好?」
「……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叔叔偷偷跟你說,其實叔叔是專門幫人家遮擋的,什麼都可以擋,當然連黑也可以擋的很完美喔!」
「那叔叔你要幫我擋好喔,不要給爸爸媽媽看到,要讓他們安心……」
「嗯,叔叔答應你,跟你打勾勾。」
做下約定後,很快地,孩子的哭聲便在懷中響起,那是竭盡心力的嚎啕大哭,好幾次的停頓都為下次帶來更大的反應,一聲一句的呼喚都是男孩心中的崩潰情緒。
他絲毫不在乎衣服被男孩的眼淚鼻水給弄濕多少,也沒有再說安慰的話語,只有拍著他的背,直到他哭累睡去。
那是酷禮記憶中,黑唯一在他面前哭過的一次。
出殯當天,他攜家帶眷出現在告別式幫忙,芙蓉當時並不清楚狀況,卻拉著黑的手在他身邊陪上一整天,失去笑容的嘴角在最後才漾起了一絲絲的弧線。
沒多久,黑就在祖父母的要求下前往日本,那天他得上班,沒能前去送機。說不擔心是騙人的,搞得連菲霓都說他看起來真像黑的第二個父親。
「沒辦法,早知道就把他直接帶回家算了。」說實話,他是有點後悔的。
只是沒想到再之後的三年,歷經傷事的男孩已經成長,一早便帶著土產出現在他的家門口。
「……你是,黑嗎?」
剛睡醒還有點眼神模糊,他揉了揉眼,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
瞧著記憶中的男人,黑揚起淡淡笑容。
「叔叔說要幫我擋風的呢,所以我就回來找你了。」
這是他們兩人偷偷的約定,也是只有他們知道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