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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能夠在一起在那棵櫻花樹下賞月嗎?』

 

她雙手交握於胸前,懷著希冀望著眼前的棕髮男孩,她的話語雖然隱晦,但她相信,是非柆的話肯定會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那名男孩也僅僅是垂下了眼簾,以白色的手套按下了頭上了深藍色軍帽,非柆沒有給她任何的回應,就這樣踏上了火車,留下她一個人站在車站的布告欄旁邊,望著那張總是沒有什麼表情的臉被斑駁的鐵門分割,就算到了那時候他也沒有看她一眼。

 

她目送著他離開,就這樣看著那輛火車緩緩地將她的心上人帶到了充滿戰爭的遠方。

 

「芮德絲,我們走吧。」她的母親將一切都看在眼裡,那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肩膀,「我們啊──要相信他們會回來的。」那略顯蒼老卻溫柔的聲音像是一雙手輕輕地撫過了她那有些想哭的心緒。

 

芮德絲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那是當然的!」她仰起頭笑望著母親,儘管她的聲音還顯得有些哽咽,但她的笑容卻如平時那般燦爛。

 

──我相信著你,相信著你會回來,給予我答覆。

 

 

故鄉的櫻花每年都會綻放,幾年前他們認識於那棵綻放的最為美麗的櫻花樹下,那時候的他臉龐未脫稚氣,卻因為臉上那過於沉穩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大上許多,而她其實只是不小心迷路,因而走到了他所在的地方。

 

那時候的非柆正倚靠在櫻花樹下,那雙黑而深邃的眼眸仰望著那被滿目粉櫻遮掩而失色的滿月,那是芮德絲所見過最美好的場景。

 

忽然那雙黑色的眼睛像是注意到她一般望了過來,讓她那隱藏在樹幹後的身體微微一抖:「你、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她那撫在樹幹上的手微微收緊,湛藍色的眼睛先是看向了那輪明月,再看向了那名棕髮少年。

 

「看櫻花跟月亮。」男孩以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回答了她,然後伸出手往身邊拍了拍:「要一起看嗎?」

 

芮德絲第一次與村裡的男孩靠得這麼近,她走到男孩身邊的步伐顯得有些遲疑與怯懦,最後她緩緩地在距離男孩兩步的地方,掩著短和服的裙襬坐了下來,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悄悄地望了眼沒有再開口的男孩,他沒有看她,而是靜靜地望著那在夜空中盡情綻放的櫻花。

 

夜晚的涼風吹拂過來,在他們身邊撒下了櫻花雨,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景色的芮德絲忍不住驚嘆出聲,隨即又像是深怕驚擾到男孩般掩住了嘴。

 

她的耳邊傳來了少年的輕笑,但轉頭過去時,少年的那帶著笑意的臉又回歸於平時那般淡漠。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很驚訝。」男孩說,黑色的眼眸──芮德絲這時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不止黑、還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妳叫什麼名字?」

 

她擱置於布料上的手不安地搓了搓,「……芮德絲,你呢?」

 

「我叫非柆。」男孩低沉的聲音又帶起了夜晚的風,引起了櫻花的漩渦在空中不斷飄轉。

 

 

時光荏苒,她在漫長的等待中改變了很多,也見過了很多人與物,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名穿著軍服的棕髮青年,雖然她不再像從前那般天真,但每一天的清晨她依然來到了那時目送他離開的車站,以不再柔嫩的手扶著早已更新過的布告欄,等待著每天的第一班火車行駛進站,然後在人群中尋找著那抹熟悉卻也已然陌生的身影。

 

五十年過去,他不曾進入她的視線中。

 

直至她纏綿病榻的身體不再容許她每天清晨前往車站。只要每到了櫻花樹綻放的時期,她也必然會要求將門大大的敞開。

 

看著今天的漫天綻放的櫻花與失色的滿月,她眨了眨藍色的眼睛。

 

──這樣也好,我該慶幸你沒有看見這張不再年輕的臉。

 

熟悉的床褥味道瀰漫在她的鼻腔中,而胸口那漸緩的心跳聲讓她吃力地抬起頭,像是要把那時候棕髮青年離去的身影與漫天的櫻花雨深深映入於那逐漸空洞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