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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請等一等!』

 

戰爭蔓延之時,他們的村落也接到了行軍的通知,所有男人都必須要去從軍。

 

他也不例外,穿著一身軍裝的他停下了步伐,那雙黑色的眼隨著呼喚而對上了那名少女的藍色眼眸,他沒有開口,而是細望著那因為跑動而泛紅著雙頰的臉龐。

 

少女扶著車站旁的破舊布告欄,輕輕地喘了幾口氣:「我能──跟你說些話嗎?」她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帶著些許著急,彷彿錯過了便無法再說給他聽一般。

 

他看著她的嘴唇張闔,拼湊出他無法承受的重量。

 

 

 

大雨並不是天天都會下,然而今天的天空陰暗濃重,為花街蒙上了一層陰鬱,而在紅色的燈籠中過往的行人都被模糊了身影,彷彿這才是花街要達到的目的。

 

招客的嬌笑聲音與男人的聲音交織在一塊,隨後又將加入了淅瀝淅瀝的雨聲,敲打在磚瓦、燈籠與石板路上,激起了細小的埋怨漣漪,在行人漸少的並被雨水浸染的街道上,他想起了故鄉的那棵櫻花樹與皎潔的滿月。

 

──還有她。

 

那雙眼睛與故鄉那時常放晴的天空一樣藍,而她的笑容也與倉田大叔家那片花田中的向日葵一樣燦爛,而當她說出了那樣的話語,他卻沒能說出回應。

 

──如果要讓妳守著可能不會實現的諾言,那麼還不如將回答擱置於心底。

 

他深深地凝望著她那佇立於月台上的倩影,上了火車也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直到火車離開而噴出的白霧與鐵軌行駛在石子路而過的吵雜聲掩蓋了她的身影,他那棕色短髮下的黑眸才漸漸地闔上,像是要將那抹身影深深刻在腦海裡。

 

上了戰場可就得將這些無謂的情緒拋棄掉了。

 

他倚靠著窗,任憑呼嘯而過的風吹起了他那棕色的髮,吹得他頭上的軍帽一晃一晃的,卻也不知道晃動他的到底是風還是行駛中的火車。

 

 

手中的軍刀無情地斬下一個生命,那雙本就深邃的黑色眼眸在戰場上被鮮血染得更加麻木無情,他直起身子將手中的刀往外一揮,貪婪附著於上的血液被斬至深黑的土壤上,溶入了土地而與消逝的生命共同沉眠。

 

沾染了濃重血腥的他又來到了花街,今日的花街起了大霧,而今天晚上也是圓月,跟那日一樣。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三角形的香包,以黃色為底的布料上有著翩翩起舞的粉色蝴蝶,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緊,將香包揣緊於懷。

 

他倚靠著窗欄的手無力地垂下,而那句由少女口中說出的話語再一次地縈繞於耳。

 

『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能夠再一起在那棵櫻花樹下賞月嗎?』

 

多麼沉重的話語,他連他是否能夠回到這個村落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夠給予她回覆,所以他僅僅望著她,然後以白色的手套稍稍壓下了他的軍帽,掩飾著他黑眸中所湧現的情感波瀾。

 

他轉身,軍靴踏在月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隨後帶他上了火車,而她就在原地,用那足以媲美天空的清澈雙眸目送著火車離開。

 

如果她──僅僅是他的私心。

 

──多麼希望當他回去時,她還能夠對他再一次說出同樣的話。

 

而當那時候,不管是大雨或月圓之時,他都會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並以簡單的字句回應著她的那句話。

 

『好。』

 

血腥味再一次地竄進了他的鼻尖,而胸口滿溢而出的血液是他那雙黑色的眼眸所映入的最後景色,與少女那頭金色的髮交織成他記憶中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