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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體字:東久世京/藍體字:水原式

前因:走這裡,時間點:京生日當天

 

東久世京伸手攀上了對方的肩膀,之前已經被揹過一次因此一點也不扭捏,視野高了一點之後四處看著不同視點的世界。

「水原哥哥平時會去哪?」

小傢伙的體重很輕。──這是對方攀上自己的背之後的第一個感想。

「平常會去的地方嗎?」

輕而易舉地托起嬌小的身軀,因她的話而頓了一會。──仔細想想,自己竟然也不清楚平時會去哪裡逛,因為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友人在一起居多,如今只有自己和這個小傢伙單獨出去逛逛,總不能和她說經常去的地方只有家裡和已故的妹妹的墳墓那裡吧?

「大概、……就街上走走而已吧?」莫名的臉紅耳赤,也許是為自己那貧乏的觀光概念感到赧然,試圖把話題轉到對方身上。「比起這個,今天的主角可是妳喔?小傢伙妳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在背上自然是不會注意到此刻對方正發熱的臉,懸在男子腰旁的腿輕快的晃了晃。

「呼嗯,那,就去街上?」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想去哪裡玩好。

「好喔,那咱們就去街上逛逛吧!」

看的出來小傢伙的心情很愉快,也似乎沒察覺到這邊的尷尬,但往前走幾步時才熊熊想起來自己並沒有特別裝扮掩飾。──即是說自己現在的模樣完完全全向人告知怪異就是這。

雖然不怕被當地居民看見而被通報,只是身後的小傢伙說什麼都不能被自己的關係給連累,可是就算想喬裝打扮也沒有什麼道具能掩飾頭上那對角,思及此,不由得乾笑問著背上興致高昂的小傢伙。「那個啊、咱在想要是以我現在這樣進去的話會有多大的機會被居民通報咧?」

「唔嗯?」聽了水原式的問題,東久世京這才看向那近在眼前的角。

「唔嗯……可是水原哥哥又沒有害人?為什麼要通報?」沒有多想的回應著。

「雖然咱是沒做什麼啦……」

狀似在思索腦中的詞彙。「但是總會有人只因為咱是怪異而不由分說的直接通報,哪怕咱即使什麼都沒做也一樣。對於他們而言怪異等同於會吃人的可怕存在,是不同於他們的異類,若以西方那邊的話咱說不定早就被抓去火刑伺候咧。」

聽得懵懵懂懂的,她眨了眨眼,將頭靠上了對方的肩膀問著:「為什麼要通報?為什麼要因為怪異就通報?水原哥哥吃人嗎?西方?火刑?那是什麼?」

不懂的就問,她也不管問題有多少一股腦地就全問了出口。

「哈、小傢伙妳的問題還真多。」──不過、還真讓人懷念哪,如果妹妹現在還活著的話也應該跟這個小傢伙同年紀吧?


小傢伙無意識的撒嬌之舉逗得忍俊不已,如同回禮一般,輕輕的以頰蹭了蹭對方的臉頰,含著笑意的嗓音逐一回答她的提問。「人類啊、總會對自己所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懼,而這份恐懼會促使他們以強烈的手段驅離非人者──嗯、簡而言之,就是『因為我不是人類,所以我不該存在於人類的社會裡。』這樣講妳明白嗎?」

也不管小傢伙消化的如何繼續回答。

「火刑是西方人最喜歡對異教徒施以的懲罰之一,小傢伙應該有吃過烤肉串吧?火刑就是把罪犯綁在木樁上拿去燒喔!就像烤肉串一樣。──貌似這樣能平息神明的忿怒什麼的?」

介於自己也認識一名常跟西方商人打交道的厄除大小姐,閒暇之餘總能聽她講些國外風俗民情,倒也不怕被小傢伙的問題問到回答不出來。「至於西方只能說比這邊更加遙遠的地方,具體距離我也不太清楚啦。」

因為不是人類所以不該存在?

「那狗狗怎麼辦?狗狗也不是人,狗狗也要通報嗎?」
狗狗明明很可愛又不會傷害人,她才不要通報狗狗!

聽了對方說明了火刑之後忍不住抓緊正揹著自己的哥哥,「西方好可怕。」

東久世家的長子,也就是她的哥哥,同樣也是留洋歸國才說她的眼睛是生了奇怪的病,可是她很清楚她才沒有不舒服。
西方怎麼這麼奇怪?

腦袋轉著要怎麼樣才可以不讓水原哥哥因為角被通報的方法,接著「啊。」的一聲,將頭上的軍帽拿了下來往對方的頂上一帶。
「帶起來?擋住就好了?」

「傷人的狗狗很可能會被人殺。」

背後的布料猛地被拉緊,感覺到小傢伙的顫抖不由得暗嘆自己還真不會找話題,語氣一緩。「但是會有像妳一樣喜歡狗狗的人拚命保護牠們的,他們會保證會狗狗教導讓牠們以後不再傷人,這就叫馴服。但是怪異是不可能被任何人給馴服,妳明白嗎?正因為如此人類會畏懼著這類與他們相似卻相異的存在,會不擇手段的排除,當然也會有像你們這樣善良的人,所以不能以偏概全。」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正因為不了解,所以甚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脖子忽地被輕輕摟緊,也不清楚對方究竟是在害怕亦或者是在安慰。

「至於那個火刑已經在西方那邊不常見了,畢竟太血腥囉,現在應該不會有人在那樣了。」聽著對方嘀咕西方文明的可怕笑了出來。「西方的文化與咱們這邊不同,如果有機會的話小傢伙還是能去接觸看看喔?有時候親自體驗遠比書中的知識收穫更甚。──嗯?」

甫一說完,頭頂忽然被扣上甚麼東西似的,質感有些硬卻堅固,視線往上頂端只能看見烏黑的帽緣,疑惑地問著。「這是?」

「京的帽子哦。」

聽著對方說的很多事情,一時之間也記不住這些,只有朦朧的記著些關鍵字而已。好壞是非對錯的界線不能簡單地區隔開來,她每次想這些,最後都會腦子醞成一片糨糊。

「好難喔,那些東西。」在水原式的肩上扁了扁嘴,懸在兩側的腳百無聊賴的輕輕晃著。「沒有簡單點的東西嗎?」

任由小傢伙為自己喬好帽子的位置直覺窩心,聽到她因為方才那些深奧的話而消化不良道出的抱怨聲又忍不住大笑。「小傢伙不用急著去了解,按著腳步慢慢來就好,遲早會明白的。」

不服氣的咕噥聲可想而知她一定是鼓著臉頰氣呼呼的樣子。「不說這些了,小傢伙妳餓了嗎?要不咱們去街上買點吃的?」

本來聽到對方大笑時還鼓著的嘴聽到要上街買吃的,馬上笑開了顏。
「好啊、京想吃糖葫蘆。」整個小腿都開心地晃著。

「果真是個小傢伙,那麼愛吃糖。」
甫一說完,耳朵便感覺到一陣拉扯像在懲罰似的捏著,夾雜某個小傢伙的哼聲。──啊啊、小傢伙生氣囉。

「開玩笑的啦,糖葫蘆會買給妳但是正餐還是要吃喔?等吃飽之後再吃些甜點怎麼樣?」再一次托起對方因晃動而滑落的身軀,慢悠悠地走向街上。

「呼嗯,京十七歲才不小了。」鬆開手之後反駁著,但是從沒有反駁對方一直喊自己小傢伙這回事。身體讓水原哥哥托好之後,這次安分地待在背上。


答應了等吃飽再吃點心,藉著比平常還高的視點更是好奇地四處觀望,雖然她平常也看得見,但是更高處總是新鮮。姐姐平時也不會這樣讓她胡鬧,只會要她規矩一點。

「呼嗯。」她漫不經心地哼了哼聲。市街上的攤販擺著各式各樣的物品,她平常在家裡用的自然是更高一個檔次的東西,但是她很喜歡看這些她不曾接觸過的世界。

「呃、妳十七歲?……」
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頭,如紫丁香般的紫色眼眸霎時映入眼底,小傢伙帶點疑問且好奇的凝視自己,楞個半拍,察覺到距離有點近,僵硬地移開視線。「咱還以為妳只有十三、十四歲……還蠻讓人、驚訝的?」

──小傢伙居然也到要出嫁的年紀了啊,真是不可思議。嘀咕著。

一路走來並未遇到太大的麻煩,小傢伙總會問一些莫名奇妙的問題,那些習以為常的事物在對方眼中狀似什麼新鮮之物,只要一逮到機會就會開始問東問西,幾句閒聊也大概能猜出對方曾是個不問世事的典型大小姐。

……只是那價值觀有時挺讓人匪夷所思。

「……?」
也許是頭頂上的軍帽略嫌突兀,行徑間,總會感覺到不少視線往自己又或者是小傢伙的身上停留,目光不是很友善卻不明白理由為何,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趕緊找個小攤販迴避那些帶刺的視線。

覺得……不舒服。
平時到市街上或許是因為跟著長官一起巡邏,即使被打量也不至於這麼讓她生出這麼強烈的厭惡感。

可是今天周遭的視線感覺格外的不善,像是針一樣的扎人。
她瞥了眼周遭,卻也沒看到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所以說,這些讓她不安的都是人的視線?

心情正悶著,沒吭聲了一陣子,直到停下腳步的水原式招呼她時這才回神,「唔?什麼什麼?」

「小傢伙怎麼啦?」
放下對方改以牽手的方式引領她入店內,走沒幾步才忽然發現小傢伙貌似有點不開心,瞧、連臉頰都鼓起來了。

「從剛剛開始就一臉不開心。」捏了捏臉頰惹得對方哇哇叫,稍微想一下大概是知道對方不開心的原因,卻沒料到她會如此敏銳,或許與她的經歷有關吧。

「京不喜歡,一直被盯著看。」老實地回答著,京抓住捏在臉頰上的手搓了搓。「而且感覺……不太好?」
她一時之間不會形容那種感覺,只能歸結出那是不好的。跟她在貴族間的聚會中偶爾感受到的大同小異。

「京哪裡,奇怪嗎?」
她也曾經問過姊姊這個問題,但姊姊只有回答沒有這回事而已。
但即使沒有奇怪,還是有這樣的眼光,是怎麼了?

「不會很奇怪喔,」任由小傢伙抓著手搓來搓去,對方無意識透露出的不安感,輕而易舉地知曉她是個蠻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應該說小傢伙妳的感覺很靈敏咧。」

雖然無法分辨那些目光是因為看出自己非人的身分(因為打扮和髮色很顯然不同於一般人)而產生的敵意,亦或者是看小傢伙的外貌姿色極佳(不得不說小傢伙確實有那個資格)而透露的貪婪,總歸一句,那些傢伙的眼神看得很讓‧人‧不‧爽。

 

「那為什麼要一直盯著京?」
水原哥的回答也是自己不奇怪,那是不是只要是陌生人都是這麼樣看著陌生人?

抓著水原式的手在店裡晃著,漫不經心地看著店裡的商品,時不時動手戳弄著架上感興趣的物品。

「因為小傢伙長的很漂亮吧,人都是如此,對於美好的事物總會多看幾眼。」當然這話多多少少也包含了善意的謊言,對小傢伙而言沒必要讓她太早接觸人性的黑暗面。

順手買了一些小傢伙感興趣的小飾品送給她,多半都是一些西方洋物在這確實不怎麼常見,隨後牽著小傢伙的手去隔壁的咖啡屋尋覓午餐。

「別想這些了,現在咱們來吃飯補充體力吧,晚點再給妳買個糖葫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讓對方坐在自己身邊,向女給點了幾樣小菜和一碗米飯及一碗麵食後,後知後覺想起對方是否有不喜歡的食物。「小傢伙妳會挑食嘛?」

「沒有,京不挑食。」
坐到位置上時便已經因為方才被稱讚了漂亮以及手邊的飾品而轉移了注意力,雙腿在桌子下方輕巧的晃著,一邊回應著身旁的鬼族哥哥一邊研究著飾品的用法。

她將綁上了白色髮帶而垂在肩上的髮尾鬆開,長到胸口的髮垂了下來。京觀察著一圈銅紅色巴洛克式造型的髮圈,一臉興趣盎然早已不見先前不悅的表情。

在等菜上桌的期間托腮觀望把玩飾品的小傢伙,起初她還一臉興致高昂的將白色髮帶取下,不得不說小傢伙放下頭髮之後確實多了一些成熟感,即便如此她在自己眼中仍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傢伙,順手梳理有些凌亂的髮絲繼續觀察。

只見她把方才買來的飾品拿至眼前觀察,但卻不見小傢伙有任何動作而感到好奇的問。「小傢伙妳又怎麼啦?」

「在想該綁成什麼樣子?」拿起了髮飾在頭上比了比,放在頭頂上轉向旁邊的人問:「綁哪邊比較好?」

「呃……妳這樣問我也、……」──咱可是個男孩子耶,怎麼知道綁哪邊會比較好看啊。內心咆哮著。

「咱比較不懂這些,但妳的話應該是怎樣弄都好看吧?」喔、老天,要是妹妹還在的話肯定會大大的吐槽自己的哥哥怎麼會如此笨拙。不經意地想起過往回憶。

「呼嗯。」她點了點頭,再度思考了一陣子之後,這才將新買的髮飾將頭髮綁回同樣的髮型,只是垂在肩上的不再是白色的髮飾,而是帶著金屬色的,另一種風情的髮飾。「回去給姊姊看要怎麼綁好看好了。」

於此同時,方才點好的幾盤菜餚上桌了,東久世京將白色髮帶收好在上衣的口袋之中,接著湊到桌前看著餐點。「呼嗯,好香。」

……好險對方沒再繼續追問自己該怎麼綁會比較好。莫名的鬆口氣。

「原來小傢伙有姐姐啊?」隨口詢問。把盛有米飯的碗遞給對方,自己則是吃麵食。

雖然這邊的菜色沒有像雷鳥小姐那邊如此豐富,但大體而言還算好吃,起碼小傢伙吃得津津有味,即便動作很中規中矩的細嚼慢嚥卻不難看出她吃得很愉快。

──不過這些菜的份量可真少,咱恐怕會吃不飽吧。略感糾結的想著等會去街上逛逛時多買幾樣食物果腹。

「嗯嗯,京最喜歡姐姐。」將食物嚥下後才開口回應,接著將菜以筷分成小塊,這才慢慢咀嚼。

自從進入十紋之後,每天都吃著與以往華族的餐點截然不同的菜餚,起先她幾乎食不下嚥,但不吃的苦果便是她幾乎餓到無力昏頭,最後終究還是隨著固定時間用餐,而且事實上也並不是說不好吃。

「水原哥有兄弟姊妹嗎?」被問了自己有姊姊這件事,沒有多想的回問著。

噗!──湯頭喝到一半差點全部噴出來,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嗆個半死不斷咳嗽。

「咳、咳咳咳咳……」

狼狽的摀著嘴巴咳個不停,小傢伙狀似被自己的反應給嚇到連忙把一旁的紙巾傳給自己擦拭,待自己心情平復後才慢慢地回應。「嗯……咱有個妹妹。」

很含糊的回答方式也不曉得小傢伙會不會繼續追問,默默的喝了一口熱茶思索可能會碰到的狀況。

被接連的咳嗽聲嚇了一跳,聽了終於緩下氣息之後的回應,遲鈍如她自然沒有反應到對方正是因為這個問題而嗆住的。

「水原哥好點了嗎?」她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背,雖然就只是形式上的拍。她只是照著每次自己嗆到時,姐姐拍著自己的背的方法依樣畫葫蘆地拍。

嗚啊……感覺真糗。

完全沒預料到自己會在小傢伙面前出糗,還被對方用宛如哄孩子的方式給拍拍背,莫名地感到有些窘促的摸摸鼻子乾笑著。「咱沒事啦,一不留神就喝太快被嗆到囉。」

嗯嗯,還好對方馬上被咳嗽聲給轉開注意力以至於沒再繼續問下去。不由得安心下來繼續享用美食。

「嘻嘻。」偷笑了一聲,聽對方沒事了之後便回過頭繼續吃著飯,而這時候她才發覺到水原式前頭的飯菜已經幾乎清空。

自己的吃飯速度似乎真的很慢。
她轉了轉淡紫色的眸子,加快了夾菜的動作。

「小傢伙吃慢一點也不要緊的。」看對方似乎是瞥見自己已經吃得差不多才加快速度吃著飯菜,那宛如倉鼠般的塞菜方式莫名地想起那個叫小倉季亞子的小傢伙,話說回來這個小傢伙貌似也是對方的室友?──嗯,世界還真小哪。

「話說回來一會吃完飯後妳還想去哪嘛?」
雖然在別人吃飯時去打擾有失禮節,但自己那匱乏的導遊經驗實在是想不出哪邊能帶對方去玩,末了,也只提出普通到不行的所在地。「咱是知道這附近有間神社可以順道去參拜一下,妳要去看看嗎?」

「神社?好啊,京想去。」儘管是在吃東西的中途被問了問題,但在軍隊裡也早已適應同樣的情況,只是她仍然是吞嚥了食物之後才點了點頭。

「可以求籤?買御守?」已經在想著等等可能會看到的事物,雙腿在桌下前後的晃著,問完之後,京將最後一口飯吃進嘴中。

「妳說的那些神社都會有,等等咱們結完帳就去那邊走走吧。」順手替她將粘在嘴角邊的飯粒抹去,拿了幾張紙巾給對方擦嘴。「聽起來小傢伙像是第一次去的樣子,是想求什麼籤咧?」

稍微想一下依對方的個性很可能會把買來的御守分給室友和她的姐姐吧?記得沒錯她們室友的感情都不錯的樣子?真好哪。

「京有去過,可是這附近的還沒有。」東久世家附近有間不小的神社,每年的祭典等等自然是不會少,可都是給人力車或是轎子給載著,不然是給家僕包圍在周遭,實際上她想體驗的事物並不是真的能如願體會。

「呼嗯--求籤可以求什麼?該怎麼求?」相當自然的讓水原式整理自己的儀容,就跟她在家裡有僕人服侍一樣,她倒也沒覺得哪邊奇怪。「京以前想求籤,可是下人都會先處理好。」

呼嗯……──該說不愧是大小姐嗎?若有所思地想著。

「求籤的話只要妳想的到幾乎都能求,像是家庭、健康、事業、婚姻、愛情等……都是範圍之內。」
概略的講解並把自己所見的情況告知對方。「求籤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抽個竹籤就能了。」

看對方帶著疑惑的觀望便知道不說清楚一些恐怕她又會繼續發問,與其如此不如自己多解釋些。

「神社那邊會有個籤筒供人使用,參拜者能從中抽一支竹籤出來,竹籤上面會有數字,把竹籤交給寺主,對方就會依照竹籤的數字給妳籤號單,依據籤單可分12個等級,假使看不懂籤的內容也能請寺主解釋。」

看小傢伙一下子吸收不了資訊成暈眩模樣,只得再縮解含意。「嘛、簡單講就是抽籤、領籤單、不明白就問寺主、最後把籤綁在樹枝上,好的籤可以靈驗,壞的籤則能消災解難。──以上,就是求籤流程喔。」

見餐點吃得差不多便招手讓女給過來結帳,一邊將金錢及小費遞給女給後暫且要對方先離開。

「咱是沒求過籤,倒也不太清楚一般人會求什麼。」抿一口熱茶潤喉,聳聳肩。「不過如果是女孩子的話好像多半都會求愛情或姻緣的居多?」

──當然這些知識也都是隔壁家的大小姐傳授過來。

「等會咱們就去神社看看吧,在此之前得先幫妳買個糖葫蘆帶上路。」
休息差不多後,起身拍拍褶皺的衣衫,狀似想起什麼而回頭詢問小傢伙。「是說妳想要咱繼續揹妳走?還是要用走路的過去?」

「京自己走。」
等對方站起後也跟著從桌邊站了起身,伸手便牽上青年垂在身側的手。

腦中還轉著方才水原式說的求籤方式,思考著自己該問什麼,然而愛情跟姻緣卻早已從她的考量之中剔除。
那些東西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會是如何。

「怎麼走、呢?」像是哼著小曲子般,最後的疑問詞上揚著,她等著要將路記起來。

「離這邊稍微有點距離。」稍微估算步程後才回答她。「沿途也有些小攤販在路邊販售,咱們到時可以買些甜點帶上去吃。」

任由小傢伙牽著手晃來晃去,畢竟小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牽著妹妹到處走走,倒也不會覺得尷尬只覺得莫名的懷念。

「去神社之前得先爬一層很長的樓梯,小傢伙妳的體力沒問題嗎?」
雖然知曉她也是個厄除軍人,但怎麼看都覺得對方的體力好像不怎麼行,不過就算小傢伙的體力不行也一定會很倔強的走著吧。──不是猜測而是直覺篤定。

「沒問題!」

興沖沖地回應著,對於自己有進步的體力莫名的有自信。最初她跟赤子練跑時,可是起步沒有多久就吃不消了,現在她可以跟著好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休息。(當然實際上究竟是多長的距離她是不清楚的。)

跟在對方身邊走離餐廳,回到市街裡自然又聚集了不少目光,但期待著去神社玩的心情已經占據她的注意力,壓根沒意識到那些視線。

不知道那邊的御守是長個什麼樣子呢?到底她該問些什麼好呢?一邊哼著靜子偶爾會唱的曲子,京一邊思考著。

一出店面便察覺到不懷好意的視線又多了許多,在吃飯時就曾想過路上的目光究竟從何而來。

雖然自己的裝扮確實有些突兀但也不至於那麼容易引起他人關注,結果在瞥見對方的裙裝後,才熊熊想起那時揹著小傢伙時肯定暴露不少兒童不宜畫面,致使窺探的人多了許多,而這之中又以男性的目光居多。

唉,小傢伙天真爛漫就算了,怎麼我也那麼不小心讓她平白無故被人偷窺。──思及此,不免自責自己的粗心大意讓小傢伙得承受被騷擾之苦。

明明都已經沒揹著她走在街上然而視線始終久久不散,那目光簡直比他人看見自己是怪異時來得討厭。

看什麼看、是沒看到咱在這邊嘛!──不著痕跡地護著小傢伙,宛如忠犬般朝那群視線咬牙切齒,要不是自己還牽著小傢伙的手恐怕會先撲過去揍人一頓。

將路邊買來的糖葫蘆遞給小傢伙之後便繼續牽著對方散步在街上。
雖然就現況來看一心只想去神社的她倒也沒注意到他人目光,反而是哼著自己所沒聽過的曲目開心的東看看西瞧瞧,有問題就會發言提問。

──如果真有哪個不長眼的渾蛋敢來騷擾,咱一定要把那人揍得連他爸媽都認不得。
摩拳擦掌隨時提防可能的突發狀況。

「接下來再往這邊走嗎?」拉了拉牽著的手,吃下一顆糖葫蘆後左右轉著周圍的景物,在腦裡開始將路線記憶起來,從軍營出來之後是方才買了髮飾的店家,再來是餐廳、糖葫蘆,最後在水原式應了她的問題指出了路線之後,步伐輕快地走著。

遠離了市街,又或許是更加接近了神社的緣故,人群漸漸地少了,而本先或多或少還感覺得到的寒意也悄然地散去。畢竟是有著神明的地方,那些汙穢的靈體也不會接近這裡,東久世京正覺得輕鬆不少時,迎面而來的便是早前提到的--一層很長的樓梯。

她怔愣地看著眼前沒有抬頭看還看不見盡頭的階梯,眨了眨紫丁香色的眼。
「好、長?」
通到天國去了嗎?

「咱有說過樓梯很長啦。」
拍了拍小傢伙的頭,甚感有趣地觀察小傢伙因樓梯的長度而愣在原地的模樣。

「要是走到一半不行的話咱在抱妳上去吧?怎麼樣?」
基於每天都會抽空到神社那邊為妹妹祈禱,這點路程於自己而言根本小事一樁,哪怕直接抱小傢伙上去也不會消耗太多體力,畢竟鬼族的賣點就是體力好、力氣大嘛。「不過在那之前妳可以先體會一下走階梯的路程喔,小傢伙跟好了。」

即使到了下午依舊艷陽高照,好在沿途有樹蔭遮蔽部分陽光散去不少熱度,享受走在階梯間獨有的寧靜氛圍,稍稍握緊小傢伙的手引領對方前進,另一手則提攜路邊買來的水瓶,以供小傢伙途中口渴時能飲用。

她本來還想,跟前一次去露營的時候,學季亞子曾經喊過的「最慢到的是笨蛋!」喊一次試試看。
不過很顯然就是,她一定會是那個笨蛋。

樓梯跟露營時走的路完全不同,或者說,走樓梯感覺就是特別費力。

不一會兒她就已經氣喘吁吁。身旁或許該說不意外地聽到些許的笑聲,她鼓了鼓嘴,對著問需要不要幫忙的水原式搖了搖頭。
不服輸的個性在這個時候完完全全的顯現出來。

「這麼、長、平常車伕、都這麼累嗎?」
以往去神社都是坐在轎裡或是人力車上,總不會是自己動腳走路到的。接過了水原哥哥給來的水瓶,含在口中稍微滋潤了會嘴唇這才嚥下。
幸好現在的天氣不會太熱,她的體溫正因為爬了階梯而上升著,一點都不冷了。

「咱是不清楚妳家的車伏累不累啦,起碼咱是不覺得累啦。」
不服氣的哼聲在耳邊響起不由得啞然失笑,比起對方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自己倒無任何感覺。

「但我想他們會為了大小姐妳的健康平安而為妳祈福吧,所以才能不辭辛勞的上山參拜只為了求得平安符,無論這之中是否虛情假意的成分佔居多也要對人道謝,畢竟這是種禮貌。」

小傢伙那不服輸的個性又出現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直接抱著對方走,僅是需要歇息的時候稍微停下腳步讓她得以喘息,為了避免路程太過無聊乾脆講一些自己的所見所聞給她帶點動力。「其實爬這樓梯也有寓意是神給予信徒的考驗,如果不通過這番考驗那麼願望也不會靈驗的,所以小傢伙要多多加油哪!」

「……」為了她的健康平安而祈福嗎?
明明從以前就離她遠遠的,對她視若無賭的,只單單聽令的,那些人會為了自己爬這麼長的階梯就只為了這個?

「……唔嗯。」她聽了只是咕噥了聲,在聽到願望不會靈驗時,心底本來還有的那麼點僥倖,真的很累時還有水原哥哥可以幫忙這個想法完全地掃空了。
「唔、那要自己走完……可是京不是信徒?」然而她轉念一想,剛剛對方說的是給信徒的考驗?但是她不是呢?

「呵呵、那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啦,大概是給參拜者一個前進的動力所想出來的概念。」安撫似的搓揉小傢伙的頭。

不曉得是不是之前的話有誤觸對方的禁忌,有那麼瞬間小傢伙的表情落寞些許但很快又恢復原狀。

「只要抱持虔誠的心去參拜我想神明會原諒小傢伙想偷懶的意念吧。」
早已看出對方的小心思逗得忍俊不已。「所以要咱直接抱妳上去嗎?」

「不行!京要自己上去!快到了嗎?一定快到了吧!」

雖然真的很想偷懶,在聽到了身旁的人說了神明會原諒時確實她很想很想偷懶一下下可是不行!
京要自己上去!

仰頭看了會覺得應該快到了,她大大地深呼吸了口氣。「走吧,我們快走!」

──嗚喔!?怎麼一瞬間氣勢爆發了?

被動地被小傢伙拉著往上衝,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讓她忽然充滿活力,該不會她真的挺在意沒走完全程會被神明討厭之類吧?

啊、不過這階梯的長度恐怕沒多久就會累得要命了……

彷彿早已預見之後的結果而見怪不怪地跟隨其後,但願小傢伙別真的累到連參拜的力氣都沒有才好,想了想,還是決定出言提醒熱血過頭的她。「小傢伙記得保留點體力參拜啊。」

--但已經來不及了,只有含糊應著水原式的東久世京只管著往上走,好不容易踩上了最後一階後她一股腦的就往地上跪倒,喘著氣根本說不上話。
「呼咿、咿……」

這就是、那個、不聽老人言嗎?
神明的考驗也太長了嗚。

這樣的天氣下她也因為身上頗是厚重的軍裝而出了些汗,臉上是運動後血液運轉的紅潤,她抬眼看著前方艷紅的鳥居,忍不住伸出了雙手:「京到了--」

「喔喔!小傢伙真有毅力哪。」配合對方的歡呼在一旁鼓掌。

本來還有點擔心對方會不會在半路直接暈倒,事實證明對方確實有點體力,只不過一爬完階梯之後就整個癱坐地上狀似不願在動的樣子,看小傢伙喘個不停將水瓶遞給她喝,順手擦了擦對方的汗水,露出無奈的笑。「妳這樣不熱才怪,先把外套脫下來透透氣吧?」

今日的參拜客少得幾乎沒有,就連平日常見的巫女們也不見蹤影,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假期的緣故而都回家探親,等待對方回復體力的同時默默眺望遠方景色,偌大的環境唯有風吹過枯葉的悉悉窣窣聲,靜謐的令人沉溺其中。

「呼嗯,這裡好舒服。」喝完了水後將披肩脫了下來,將原先跪坐的雙腿併攏伸直在前方,稍稍感受著神社跟寺廟等等的清淨氣息,這讓她忍不住想要吹吹腰間的笛子。
自從被要求在能夠保護自己之前不要吹笛子之後,她就沒有再吹奏過了。在這邊吹的話應該會跟寺廟一樣,不會招來不好的東西吧?

等等氣息更穩了之後再看看好了。京這才緩緩地站起身來,仔細的看著眼前的鳥居。「這是甚麼神社?」

「咱也不知道這什麼神社喔。」迎面而來是小傢伙呆愣的反應,尷尬地笑了幾聲。「畢竟咱以前參拜時就沒什麼在注意,大部分來這都是把零錢扔進賽錢箱後搖鈴祈禱,根本沒在管這邊是祭祀哪尊神明。」

自發性地將她脫下的披肩掛在手臂,順勢牽住小傢伙的手心引領她走進神社內。「等等參拜時再問問神主吧,現在咱們先去淨手才能去參拜喔。」

「好。」點了點頭,抓住伸過來的手站起身之後,先是稍稍踢了踢腿之後跟上對方的腳步。她知道參拜的順序,於是並沒有多問問題。

跟著走的同時眼也沒停的四處觀望著,比起那間在自己家裡附近的神社,這間神社稍微小了一些,讓她格外感到安心。她不是很喜歡寬敞的地方。
在水原式之後也跟著舀起手水舍的水,雙手接連洗淨,接著一大一小就往拜殿前去。

早已習慣這邊的規矩也大概明白整個流程順序,來到拜殿前將準備好的零錢丟入賽錢箱,伸手搖了錢箱上方的鈴鐺,清脆的鈴鐺聲於耳邊環繞,隨後二拜二拍一拜的拜禮,為已故的妹妹做祈禱,祈求對方能在另一個世界過的幸福快樂。

「……」誠心默念。

即使來神社許多次仍會感到些許的不自在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血統的關係造就對神祇的信仰產生衝突,但往往一想起妹妹時便會強制壓下胸口的不適為她祈福,畢竟對自己而言除了妹妹之外便一無所有了。

所能做的,所可以的,也只有為她祈禱,為她而努力活下去,為她去接觸一切人、事、物。

──我有很努力的照小光(ヒカリ)妳說的話去努力改變,所以別再為哥哥擔心了,哥哥現在過得很好喔!

──……願妳在那邊能過得快樂。

盡可能的活得精采且有生命力,這樣才不會愧對於死前依舊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的妹妹,而自己也能在死後重逢的那一刻,可以很驕傲的對她說自己的人生過得很精彩。

她往旁一瞥,看著專注祈禱的水原式。
如此認真的模樣,一定是很希望神明能夠庇佑著誰,可以平安順利的吧。

東久世京接著望向了拜殿中央,距離有些遠,她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之後寫有什麼東西。她遲遲沒將零錢丟入箱中,方才水原哥哥丟的零錢曾經匡噹作響,然而已經安靜了好一段時間。
她沒有出聲打擾,她想著自己應該也要向水原哥哥一樣,跟神明說出自己的願望。

--但是,她的願望是什麼呢?
就跟早前她問了求籤的事,她到現在也想不到自己該問些什麼事情。

她在旁邊就這麼發起了呆。

久久未聽見小傢伙投錢的聲響,好奇地睜開雙眼,只見她正站在一旁拿著零錢望向拜殿發楞。

「如果真的想不到該向神明說些什麼的話,妳可以為妳的親人、朋友們祈福,祈禱她們能夠事事順心或平安健康什麼的。」

猜想對方會不會是因為根本沒想過自身的願望,以至於在參拜時整張臉寫滿困惑。「順著內心去向神明傾訴吧,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跟祂說,不用想得太複雜也不用覺得太麻煩對方,神明一定會照單全收每個虔誠者的任何煩惱。」

「呼嗯。」她點了點頭。什麼事都能說啊……
手中的零錢拋入了賽錢箱,接著也伸手去搖動上方的鈴鐺,兩拜兩拍一拜的禮節做足之後,她也閉上了眼睛開始想著。

神明啊,神明啊……
呼喊之後,她腦內空白了許久。

──不曉得小傢伙會想什麼願望?會為誰祈禱?還是說乾脆什麼都不想僅僅是做做樣子?

無論如何勢必得花點時間才能結束,而在那之前自己會沒事可做。

看對方已經在默默禱告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她,無聲無息地離開拜殿去參道上附近走走,等待對方的同時順道去繪馬褂那邊觀望他人所寫的祈願木牌。

──話說回來咱都沒試過這玩意哪、是不是要來玩玩看這東西?若有所思的注視掛得琳瑯滿目的繪馬牌。

……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到。

神究竟在不在這裡呢?或許在吧?因為神社跟寺廟裡總是很乾淨,讓她很舒服,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想要向神明祈求什麼。
因為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沒有用了。
最後她只決定這樣告訴神明。

--請您實現方才水原哥哥的祈願吧,京不用了,把京的份給他。
因為水原哥哥覺得您在,不要讓哥哥失望喔。

她睜開了眼睛,輕輕漾起笑意,轉頭想找帶自己來的大哥,卻發現那人已經到別處去了。
「水原哥哥、啊、繪馬牆?」東久世京湊過去之後,同樣也瞧見了那綁滿了木牌的牆,她又上前去看的仔細。

看個繪馬看的出神時身旁忽然傳出小傢伙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震,差點就把手中的繪馬牌給扔出去,面對她疑惑的目光回以尷尬的微笑,巧妙地迴避方才的失誤。「妳參拜完囉?」

而回應自己是對方乖巧的點頭伴隨那聲宛如幼犬般的低鳴,這麼說回來,她給人的感覺倒挺像是黏人的小狗狗,有時候就連自己也聽不懂對方無意識發出來的哼聲是為了什麼而有的反應。

「想試試看嗎?」指著繪馬掛的另一邊有一個專門放置繪馬牌的木櫃,裡面堆疊不少空白的繪馬及供人書寫繪製用的毛筆和墨汁,回頭詢問她。「這邊的繪馬是免費提供給參拜客繪製的,妳可以去試試看,當作體驗也不錯。」

「可是,這些都是寫願望的?」看著掛在牆上的繪馬,上頭大都寫著大家的願望,有幾個還是畫畫上去的,「剛剛不都祈願過了嗎?」

願生產順利、願學業順利、願身體健康、願工作順利等等的,她一個一個翻著,看盡了人們各式各樣的願望。

「雖然說有咱們祈願過,但整個完整的參拜流程是需要將願望寫在繪馬上面才會靈驗喔。」

對此小傢伙發出疑問的哼聲,即知道自己得再講得清楚些否則她根本不懂。「在過去,馬匹被認為是神明的交通工具、神聖的乘坐物之一。或許正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才會有人把願望寫在繪馬上面,透過這塊木牌真正地傳到神明手中也說不定。」

……說是這麼說,自己卻未曾用過這東西,畢竟那願望已經不可能會有靈驗的那一天,寫了也只是浪費繪馬。

「唔嗯。那水原哥哥要寫嗎?」
她問了一旁的鬼族青年,畢竟她的祈願是水原哥哥的願望實現啊,對方要寫了才有意義。

東久世京繼續東看看西看看繪馬,看到有祈求姐姐平安的忍俊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張口結舌。即使早有預感對方會反問自己,但真的被問到時思緒是整片空白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人早就走了,寫那些根本無意義。──沉默著,哽在喉間的情緒使聲音變得艱澀,扯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大概、不會吧。」

……已經沒那個必要。宛若嘆息的低喃。

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頭,迎面而來是那張略感疑惑的笑顏,而自己則盡可能的笑得自然一點不讓她察覺異樣。

她仰首看了看有那麼點不對勁的水原哥哥,揉在頭上的掌還是很溫柔,只是那笑容不太一樣。
不是真的快樂的笑容,她在其他人臉上也見過。

伸手握住頭上的手掌搓了搓,既然對方沒打算寫那麼她也不用寫了。
「那京也不要。」

「是嗎?這樣的話小傢伙妳剛剛許的願望可能就沒辦法傳到神明耳中囉?」

不太明白對方為何會不要,明明看起來就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怎麼那麼乾脆的放棄?自己是因為沒這必要,那小傢伙又會是什麼原因而放棄?「這樣也沒關係嗎?」

「水原哥哥才是,不寫沒關係嗎?」明明才那麼誠心地祈禱著,為什麼到這一步也不做了?

「京沒有許願,京請神明把京的那份去實現水原哥哥的願望。」
相當無所謂地將自己方才跟神明說的話說了出來,她也不是想知道對方許了什麼願。
「所以水原哥哥沒寫的話,京寫了神明也找不到水原哥哥那塊,只會覺得京很奇怪吧。」

有點訝異小傢伙居然是祈願自己的願望能實現,但我要怎麼跟她說那願望已經實現不了了?所以寫了也只是徒勞無用。

「……妳真是個溫柔的孩子。」遲遲吐出的感想令小傢伙不解的抬頭仰望。

「我是不會寫的。」

不曉得自己在說這話時是露出怎樣的笑容,對方搓手的動作稍微加重一些,連表情隱隱約約露出些許的緊張,懊惱地自責自己的失常,安撫性的拍拍對方的頭頂,淺笑回答。「──……因為那是連神都無法實現的願望。」

那笑容又出現了,而且更奇怪了。她做不對什麼了嗎?
「……對不起?」她有些怯然地道歉。

東久世京有時候實在無法理解,明明不開心卻還是笑著的表情。
那明明讓人看了更難過……

「京吹笛子給水原哥哥聽?」
沒等對方回應,她抓下在頭上的手,牽著那寬大的掌想往繪馬牆的另一頭走去。

原來她還懂音律啊?
有些訝異,但仔細想想人家是大小姐會有點技藝在身似乎也挺合情合理。

跟隨對方的腳步來到偏幽靜的區塊,她讓自己先坐在一邊,而她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拿出放在腰間看似價值不斐的笛子放在唇邊準備演奏。

──話說回來那個笛子到底是怎麼放的才不會掉下來哪?明明是很唯美的畫面卻因為慣性地吐槽而破壞氣氛,忍不住敲了敲腦袋遏止別再胡思亂想。

她四處看了一眼,本來就是清淨之地的神社自然是不需要她擔心是否會聚集些不好的靈體,不過如果不是吹那首曲子的話,會不會也沒關係呢?

東久世京稍微想了想,接著按了個指法,氣息穩穩地吹進了笛管之中。
跟「引路」的那首曲調不同,自己這次隨興吹的曲子,輕快地有如鳥囀一般。

曾聽友人說女孩子如果有點技藝、學識在身的話評價都會提高許多,現在想想對方當初說的還蠻有理的,哪怕那些心得都是混花街摸出來……嗯,不過這並不妨礙自己對小傢伙的欣賞。

──不是有句話說認真的女性最美了?於自己眼中確實如此。

更何況小傢伙所吹的旋律如同本人給人的感覺輕快靈動,心血來潮撿起一片樹葉放在唇邊試吹幾聲,爾後伴隨對方的旋律加入其中,雖然不懂那些構造精緻且操作複雜的樂器,但要是換作吹草笛的話自己也不會輸給她的,畢竟這也是小時候常常拿來逗妹妹玩的小道具之一。

瞥見小傢伙驚訝的模樣笑得一臉燦爛。

本來專注在即興吹奏一曲的紫眼在聽到了另一聲簡單但俏皮的音色,忍不住亮了起來。

「嘻嘻、那是什麼?也是笛子嗎?」
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笛子湊了過去看著。

而看清楚了,這才發覺只是一片樹葉。「葉子?」

「是草笛喔,雖然樂器是一片葉子就是了。」

看她一臉新奇的樣子稍作解釋。「這是咱為了逗妹妹去學的啦,充其量是娛樂用的,比起妳手中的笛子音色相比還是差很多。」
選的葉片是需要葉面飽滿且翠綠的樹葉才能吹出音色,草笛的音色向來是扁平細長且曲目輕快,但轉音的部分總會顯得呆板僵硬。

「怎麼樣,很有趣對吧?大自然的造物總是很神奇也很有趣。」淺笑著,稍微試吹幾曲不需要技巧性太高的曲目即能逗得對方嘖嘖稱奇。

「嘻嘻,草、笛,京也要玩草笛。」
從來沒想過葉子也可以用來吹奏曲子,雖然她也聽得出來草笛跟她手中的鐵笛比起來音色變化少了很多,但她還是興致勃勃的跑去撿了片葉子。

「這片可以嗎?還是這個?」撿了好幾片葉子之後這才捧著回到水原式的旁邊。

「嗚喔、妳撿真多。」單純感慨她的行動力驚人。

稍微挑選幾片比較可行的葉子一邊講解。「如果要吹草笛的話葉子本身是必須新鮮飽滿的,像那幾個有點泛黃的枯葉就不行了;還有葉子本身的厚度也要考量,葉面細薄的也不行。」

看對方聽的懵懵懂懂的樣子也不曉得有沒有吸收進去。「其他葉子不是說不能吹奏,但吹出來的聲音不會很好聽,所以大多都會選擇這種圓扁狀的葉子來吹奏。」

擦拭一下幾個合格的葉子輕輕含在唇邊,音色變得比前一片葉子還悅耳。「像這樣每片葉子會因為形狀大小、葉面厚度在音色上會有所改變,嗯、感覺就跟人一樣永遠不會有一模一樣的音色。」

「先說喔、吹草笛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看對方已經迫不及待的樣子笑著把葉子給她。

「呼嗯。」聽完個大概拿起水原式挑好的葉子觀察了會,反思一遍方才的教學以及比對捨棄的那些葉子,約略知道了葉子要挑哪些模樣的。

「可是葉子上頭,沒有孔?從哪裡吹氣?」她將葉子翻了翻,看了看,都沒有看到有哪邊可以讓嘴唇放上去吹氣的,難不成要撕開嗎?可是水原哥哥的好像沒有啊?剛剛水原哥哥是直接吹出來的?

方才對方怎麼吹的來著?她將唇覆上了葉子,吹了一下--自然什麼聲音都沒有。

果不其然地瞧見小傢伙吹不成的模樣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就跟妳說草笛不好吹的吧。」再次拿起樹葉含在唇邊,以慢動作的方式演示,畢竟用講的也會說得含糊不清倒不如直接操作示範給對方看,能不能學會也就看個人造化了。

吹不出來的當下聽到了身旁的笑聲忍不住她便鼓了鼓臉,「唔姆。」
水原式稍稍蹲低了身子,讓她比較方便觀察該如何吹出聲音,她仔細的看著,試著再吹一次,但還是吹不出任何聲音。

想不到這簡單的東西比笛子還難。
央著水原再示範一次又一次,直到終於吹出了一點點聲音之後,這才滿意地嘻嘻笑了出來。

嗯、是個求知慾很強的小傢伙。

雖然一直被對方纏著示範但也不覺得感到厭煩,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斷重複,演示到最後對方終於吹出一點聲音時才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含著葉片含到嘴巴發麻還真是頭一遭。

「是說等會時間小傢伙還想再去哪嗎?」估算一下時間也快接近黃昏了,想不到光是待在這邊就消耗那麼多,也不清楚對方之後還有何安排?還是就乾脆直接送她回去。

吹出聲音之後一時停不下手,欣喜地試著將控制著呼氣的力量與長度,但葉片一如對方所說的音色變化不多,不若笛子可以利用指法控制。但她也覺得好玩極了。

東久世京搖了搖頭,自顧自地繼續玩著。

呃、搖頭是指不知道還是怎樣安排都無所謂?這小傢伙居然會把難題丟給自己。

不過她玩的可真愉快。──不是沒想過學到新奇的事情都會玩的不亦樂乎,但她的反應還是讓人略感吃驚……就自己而言怎麼看她都像是小孩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有17歲的樣子。

天氣漸漸轉涼,一邊思考一邊將放在手邊的披肩敞開為她披上,才猛然憶起對方是穿著制服跟自己出去晃晃十之八九會有門禁吧?

「那咱們等等回去吧?妳那邊應該有門禁,晚了要是害妳被懲罰咱會很歉疚。」考慮各種因素還是先決定把對方送回去。

「呼嗯。」正好故意用吹不出聲音時會有的類似漏氣的聲音回應身旁的人,抬眼見對方困惑的表情這才嘻嘻笑著點了點頭。

「水原哥哥怎麼知道有門禁?」決定把葉子也帶回營區裡頭,跟葉子與笛子都收回腰際間的袋子之後將披風上的扣子扣好,上前牽好了對方的手。
感覺好像也才過沒多久?

好像被小傢伙給捉弄似的?但沒細想太多伸手揉揉頭頂。「因為咱也認識不少跟妳一樣是厄除的朋友啊,有時候出去喝酒聊天的時候會稍微聽他們講一些軍中的事情,自然而然也知道你們有門禁這回事。」

看她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回應,緊了緊手中的掌心繼續說。「更何況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那麼久也不好,時間晚了、會有很多壞人啊、色狼啊、妖魔鬼怪的跑出來,哪怕妳是厄除是名軍人獨自一人還是會很危險,所以趁太陽下山前還是早點回營區吧。」

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畢竟自己也曾遇過不少調戲事件,即使多半都把人給打跑但總會有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令人不捨的案件。

--可是京是軍人?
才想這麼問,水原式馬上就提到了哪怕她是名軍人。為什麼明知道是軍人卻還要攻擊呢?
她懵懵懂懂地聽著,點了點頭。

牽在手上的大手緊緊地握著,她也用力地握了回去。
「好,那我們走?」

點頭應允,興許今天是玩得心滿意足整個回程的路上都在哼著自己所沒聽過的曲目,問她是從何聽來的則回說是靜子曾唱過的曲子,也稍稍聽了一些她與寢室的友人們發生的有趣事,但貌似太過老實以致於有些話題聽得讓人瞠目結舌,有些非禮勿聽的事情則趕緊帶過不讓對方繼續無意識的爆料更多內幕。

介於自己是怪異是不能隨意踏入軍營,遠遠地就能感受到來自軍營內的防衛設施對自己散發出惡意,索性停在離軍營相近幾公里遠的外頭放開小傢伙的手,告知自己不能再前進就送到這邊為止。

「今天真是謝謝妳陪咱到處亂逛哪,抱歉、咱比較不會帶人去找些好玩的地方。」將隱匿鬼角用的軍帽還給對方,再次拍拍她的頭露出歉意的笑。「下次妳可以找妳的朋友出去玩,大概會比咱帶妳去玩要來得有趣。」

語畢,便不再多說什麼,輕輕地推了小傢伙一把暗示她趕快回去別再繼續跟自己聊了,目送對方平安回到營區內被一群朋友團團圍住的她才悄然地返身回去。

──嗯,回去之前順便去看看妹妹吧。得好好跟她聊聊今天所遇到的事情,以及自己各種意義上在他人面前失常的窘樣。

哼著小傢伙所唱過的曲調,買了一些妹妹生前喜歡吃的甜點攜著酒壺向安息之地邁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