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Knives坐在他們合租的公寓客廳裡,一邊不耐煩地用眼角餘光審視著身旁的黑髮男人。
Wolfwood試著動了一下,立即收穫到了一聲不情願的冷哼。
「Nicolas,你可以過去一點。」Vash端著放著茶水的端盤過來,用腳尖踢了Wolfwood的小腿,示意他移動。
誰敢靠近你哥哥更近啊?
Wolfwood乾笑幾聲,然後乾脆往另一個方向移動了一大步:「這就給你坐吧,反正東西都拿來了。」
Vash點點頭,隨即就坐到他們兩個人中間空出的大片空間。
「Vash。」Knives頷首,直直指向那位不速之客:「你今天沒有其他人會來了嗎?」
「只有我跟Wolfwood在上這堂課,所以我們得做這個作業。」Vash撇了撇嘴,似乎是有點掃興。
而Knives好像也是這麼想,因為他再次發出了類似於不屑的咕噥,讓Wolfwood感到更加不自在。
幸好Knives之後的發言讓他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那你們做吧,我先進房間。」
「蛤~不要走嘛,哥。」Vash意料之外的答覆使Wolfwood立刻對Vash拼命使眼色,叫他不要挽留自己哥哥回房間。
Vash完全沒有理他:「你就在這裡玩手機之類的,我們不會打擾到你。不要離開啦!」
Knives也對於這個要求感到有些意外地抬起眉毛,轉頭看向弟弟。
而後,他像是放棄似的伸手摸了摸Vash柔順的頭髮,原本冷冰冰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些:「……好,我陪你。」
Wolfwood就這麼有些驚悚地看著Knives起身去拿手機,然後便這麼坐在沙發上做起自己的事情來了。
外頭的雨還是淅淅瀝瀝打在窗戶的鐵框上,但伴隨著兩個人的討論聲以及Knives手機上的遊戲音樂,Wolfwood的緊張也漸漸減緩不少。
Knives甚至還在兩人茶杯空的時候重新裝來給他們,讓從來沒在Knives這裡得到好臉色的Wolfwood被嚇了一跳。
Knives在整段時間沒有說過任何話,只是半躺在沙發上,玩著早就已經退流行的Candy Crush 。他彎著一隻腳,另外一隻則是垂在沙發前面,隱身在咖啡桌的下方。Vash也沒有特別理會在旁邊的哥哥,明明剛才要他留下,現在卻是把他晾著,全心撲在這個令人煩躁的功課中。
Wolfwood本來還想要聊個天,但困難的課題也讓他開始專注在電腦屏幕上面,沒了關注這個奇怪狀況的心思。
接近兩個小時過去,功課終於邁向一個段落,而Knives也早已從遊戲換成了看影片,但音量小到Wolfwood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
打完最後的算式之後,Wolfwood長吁了口氣,站起身來伸伸懶腰。
當他的眼睛向下看時,就剛好看到Knives桌子下的另一隻腳,和被他踩在底下的Vash的腳。
而且不光是不小心踩到的樣子,Knives整隻腳的重量似乎壓在了Vash的腳板上,沒有要移開來的意思。
Wolfwood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這不是在欺負Vash嗎?他怎麼什麼都沒有表示,還這樣疑惑地看向自己?
「發生了什麼嗎,Nick?」Vash開口詢問,表情仍然如往常的平和。
「你……不重嗎。」考慮一陣子後,Wolfwood還是決定要幫朋友一把,就算他馬上接收到對方哥哥死命盯過來的視線時,也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然後他就看到Knives更加使力地踩著Vash的腳,從沙發撐了起來。
Vash跟隨Wolfwood的視線,看到自己跟Knives交疊的腳,便笑著跟哥哥同時說道。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太痛。」
「你他媽少管閒事。」
Wolfwood簡直要被兩人講出來的話混亂了。
「……確定嗎?」Wolfwood還是冒著被活活瞪死的風險,繼續問道。
Vash還是一臉輕鬆:「反正這隻是義肢而已啦。」
相較於Knives有點不爽的表情,Wolfwood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他竟然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明明平時可以輕鬆帶過尷尬場面的黑髮男子今日首次地卡殼了,腦袋裡閃過好幾個Vash跑跳的片段,根本想像不出他有假肢。
學校的大家從最開始就知道Vash的手是義肢,但沒想到他就連腿都是。
太過震驚的他甚至忽略掉了Knives快要變臉的兇狠氣場。
只是在Vash輕拍哥哥的腿幾下之後,Knives才緩緩地收回過於帶有攻擊性的眼神,在Vash身上的腳也輕微蹭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Wolfwood只能說出這句。
「因為我沒說。」Vash簡單地將這個話題帶過:「這不是什麼很好的故事。」
「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現在都習慣了。」Vash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本來我就跟一般人差不多,你也不需要因為這個太遷就我。」
「你最好不要。」Knives竟然在這時插話:「Vash最討厭這種事。不過如果他這樣就跟你絕交的話我樂見其成。」
在Vash被逗笑的時候,Wolfwood這時才感受到Knives釋放出來的殺意,並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Kni的話你不用在意,我還指望著你能幫我通過這堂課呢。」Vash雙手交握,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們系裡最聰明的學生,只求對方不要拋下自己。
「……你還有什麼是我需要知道的嗎?」Wolfwood最終問道。
「我再私下跟你說吧。」Vash這麼回覆:「Kni也不太喜歡聽到這些事情。」
對此Knives只是冷哼一聲之後便站起身來。Wolfwood終於看到他捨得將腳從Vash那裡離開了。
接著Wolfwood看著Knives大步繞過桌子,並在自己嚴正的抗議下開始擅自收拾起Wolfwood的物品之後,將它們全都塞進他的懷裡。
「現在,出去。」Knives甚至還幫Wolfwood開好了門:「東西都處理好的話就沒你的事了。」
Vash著急地站起身想要跟上時,他朋友卻還是可憐地被自家哥哥給扔出了家門,讓他只能看著在連番的咒罵聲中被鎖上的門栓。
「外面有放雨傘,你拿去用吧!」最後Vash只好扯開嗓子朝門外說道:「抱歉,我下次請你喝飲料。」
Wolfwood的動靜在幾分鐘後歸於平靜,在確認好友是真的離開之後,Vash一個轉頭看向了Knives。
「我不會說太多的。」他跟Knives這麼保證:「但我不想對我朋友隱瞞。」
Knives上吊的眼睛還是看著他,但在幾秒鐘後放棄了:「隨便……你過來。」
Vash趕忙上前:「Kni,怎麼了?」
「是你怎麼了。」Knives暴躁地直接拉住Vash的右手將他拉近,並單手把Vash的左手義肢卸了下來:「這麼潮濕又冷的天氣應該要好好注意,你是不是又在痛了?」
Vash愣住,隨即苦笑:「很明顯嗎?」
Knives沒有回答,只是彎腰,想要把Vash的腳給拿起來時卻被阻止了:「等等,Kni!」
「又要幹嘛?」明顯失去耐性的Knives卻還是在弟弟靠近自己時乖乖地跟著後退,然後坐下。
「我有準備東西給你。」明顯恢復心情的Vash這麼說著,在轉身要去廚房時又被一把拉住。
Knives說道:「我知道。我去就好。」
Vash這時卻強硬地搖了搖頭:「不要。」然後便在Knives站起來的時候一溜煙地搶過自己的義肢裝上,搶先跑進了廚房在裡面搗鼓好幾分鐘。
Knives雙手環抱著胸,但也沒有跟著進去,只是看著弟弟好不容易拿著幾個東西出來。
Vash竄到Knives的面前,手裡握著兩把刀子,以及一盤通心麵沙拉。
「等我!牛排等一下就下鍋了!」他將手上的東西全都交給了Knives之後便再次跑了進去,只剩維持著同樣站姿的Knives。
Knives站了好一陣子,才像是想通什麼一樣,突然笑了出來。
那種在Vash面前才能開懷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客廳裡,還配著他手裡的牛排刀,乍看之下還是挺恐怖的。
Vash忙進忙出地擺上各種東西之後,終於招手要哥哥靠近餐廳的桌子。
Knives慢慢地走近。一瓶他們之前出去採購時買的紅酒、幾樣從外頭買來的配菜,加上兩個男人才能吃得下的牛肉份量和還被Knives抱在懷裡的麵,Knives實在是很懷疑Vash是不是想被撐死。
從廚房鑽出來的雙生子好不容易把所有事情處理完後,跟著哥哥的腳步,一屁股地坐了下來。
他上翹的髮尾被汗水浸濕,也不知道是室內的熱度還是因為他的不適,但Knives這次只能作罷。
因為這是Vash為自己做的。
「紀念日快樂!」Vash開心地將杯子裝上紅酒,向哥哥舉起了手。
Knives下垂的嘴角稍微翹高一些,也配合地跟弟弟敲了個杯。
他們在這個下著雨的下午,吃著一場提早的晚餐。想當然爾,只有肉被吃的完全不剩,其他的都被塞進了冰箱裡頭。
飯後,Knives攬下收拾的工作,並要求Vash儘快把身上該拆卸的脫下來,不要讓脆弱的截肢面更加悶熱。
Vash花了些時間才撐著拐杖出來,一隻袖口以及一條褲管空蕩蕩地伴隨移動搖擺著。
弟弟走到還在洗碗的哥哥旁邊,將頭埋進他的肩膀上,舒服地嘆了口氣。
「我等一下幫你上藥。」Knives有條不紊地將餐具都堆到一旁,邊這麼說著。
「……你知道嗎,Kni。我在那時看到你從鐵門裡頭走出來的時候有多高興。」Vash沒有立即說好,只是突然說起了往事。些微的酒精味隨著講話的熱氣灑落在Knives的脖子。看來Vash又喝了幾口。
「你這件事都說好幾年了。」與弟弟極其相似的臉孔關上了水槽的水龍頭,帶著濕意的手摸上弟弟金黃的頭髮:「去餐桌那,我去拿藥。」
悶痛的感覺似乎讓Vash更加地愛撒嬌,到最後Knives只好身後背著一個大型重物一路從廚房到臥室,然後回來到了他們之前吃飯的地方。
期間Vash的嘴裡還不斷念叨著每年這個時候他必定會抒發的心情,一邊黏哥哥黏個死緊。
「——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把功課趕完的,可是還遇上這個壞天氣……要不然我早就想好要帶Kni去哪裡了。」在Knives幫Vash的皮膚擦上軟膏時,Vash還用完好的手扣著Knives的腰,眼睛微閉,窩在哥哥堅實的懷抱裡。
Knives把剛才捲起的袖子都給解開,宣告處理的工作告一段落:「明明這天沒什麼特別的,就你特別愛做這些有的沒的。」
「而且你今天還帶那傢伙回來……」這句抱怨被Knives含在嘴裡,沒有給Vash聽到。
「……」Vash用右手替兩人的杯子再添上酒,並把它交給了Knives。
「我當時其實很害怕。」Vash說道,這些話Knives倒是第一次聽到:「每次看到Kni臉上越來越少的笑容跟陰沉的臉,我都覺得你離我好遠。我沒辦法幫你分擔你的那些重擔,也無法得知你經歷什麼,所以當你終於離開少年所時,我一方面很開心,卻又很害怕我們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相處。」
Knives低頭,看著原本該是Vash左手的部分。
這些心情,他們兄弟都經歷過。
「雖然我們還是有經過幾次爭執和困難,但我還是很感激那時你朝我走來。」Vash望向Knives:「因為其實Kni本來打算去另一邊,對吧?」
眼前的雙胞胎兄弟先是眼睛瞪大了一些,接著Vash感覺從自己的手臂傳來的力道:「……原來你知道。」
「我大致有耳聞。」Vash藍色的眼睛映照著Knives更為淺色的眼瞳:「但我也不打算追問下去。」
「你只要知道,Kni。」雙生子再次將頭靠在了Knives的肩膀:「這天對我來說非常重大,因為我最親愛的哥哥,選擇了我們的人生這件事,我絕對是不會忘記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他的唇靠近了他,帶著酒精的苦澀以及甜包圍了整個嗅覺:「我知道了。」
吻上對方的,是眷戀以及承諾的誓約,也是他們如同平時一般,在耳鬢廝磨時的愛語。
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也僅是他們之間的故事。
「不過既然這樣,下次就不要帶那傢伙過來了。」
「欸?Wolfwood很討人厭嗎,可是看你們相處得蠻好的啊。」
「……你說是就是。」
「還是我問他能不能幫我們拿到那場音樂劇的票?他好像有管道。」
「……好吧,但這不代表他就討人喜歡。」
「我知道啦,Kni你還是最好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