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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致:曾經

 

※SIDE:原勢力方(空魚)、蓮華

※紀念在過去(二期)認識然而已經逝世的朋友。

※估算了一下,大概會寫得比想像中還要長。

 

---------- 【正文開始】 ----------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象徵著時間流逝的鐘擺與指針沒有一刻止歇。

 

  只有在將目光投往過往的時候,才能真切地體認到--原來,時間的流逝,永遠比想像中還要更快得讓人無法捉摸。

 

  ※

 

  清晨,金黃色的陽光自雲縫之間灑落。

  偶有早起的鳥兒輕啼,與晨曦一同揭開了白日的序幕,然而在這個時間點上,空域大多數的魚兒都還處於安穩的睡眠之中。

 

  一陣風揚起了。

 

  長髮的空魚女子輕撫過被風撩起的髮絲,她一邊按住了翩飛的頭髮,捧著花束、隻身一人張開魚鰭飛行。

  在這個多數魚兒尚未清醒過來的時間點,讓她一路上幾乎沒有遇見什麼人。最多最多,空蕩蕩的街上只能見到在雲層間跳躍的日光與相互追逐的鳥兒,除此之外便無其他生物的氣息。

  橘黃、粉紅與雪白的鬱金香被精心地包裝起來,這是蓮華再三挑選過後,決定在拜訪前輩時所帶上的花束。

  帶有活力但是又不失典雅的色彩搭配,若是能讓對方滿意就好了呢。她如是想著,雙足順著風流一蹬,深藍帶紅的髮絲隨著裙擺在半空中舞動。

 

  舞動著,宛如心中紛擾的思緒那般,沒有平靜的意思。

 

  ※

 

  大片的紅玫瑰花圃、高調華麗的建築浮雕,在陽光的襯托之下,幾乎見不到屬於「墓地」的陰暗氣息。

  奢雅而熱烈,這樣的風格,的確相當適合那位生前喜歡熱鬧的空魚前輩。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空也逐漸變得明亮起來,更是映得整片鮮紅的玫瑰花圃耀眼奪目,那般恣意地、張揚地,展現著自我的生命力。

  這片包圍著墓地的玫瑰花圃,由於木屬性魔法的注入而得以常開不敗,無論何時來到這裡,此處都是如此被花團簇擁的模樣。

 

  --由於魔法而不曾衰敗的花朵,就好像故人的笑容也未曾凋謝那樣。

 

  將花束放到潔白的、刻有墓地主人名字及享年的墓碑前方,空魚女子不由得垂下了眼簾。

  無言了半晌,她抬眸凝視著眼前的墓碑,張了張嘴後,嘴邊勾起一抹懷念的微笑。

 

  「許久不見了,卡娜莉雅小姐。」

  作為招呼,女子輕聲呼喚著墓地主人的名字。

  蓮華的語調很輕,輕得就像是怕驚擾到什麼似的。

 

  風再度起來了。

  玫瑰花圃隨著微風擺盪,發出了沙沙的、沙沙的,彷彿在回應訪客那般的聲響。

 

  ※.

 

  早晨,夏天的陽光逐漸轉為炎烈明媚。

  川流不息的人群交錯在陸域的大街之上,林立的商店擺出了各式各樣五光十色的招牌噱頭試圖吸引路人的注意力,為整條商店街帶來熱情洋溢的氣息。

  定睛一看,商家招攬的對象除了人類之外,異族也是他們考量的範圍。在這個種族間幾乎沒有隔閡的年代,人類、空魚與海羽出現在街頭已經是見怪不怪的場面了。

 

  --因此,作為空魚的蓮華,即使身處在人群之中,也沒有任何不自在的感受。

 

  撐著頰的她由於強烈的陽光微微瞇起銀灰色的雙眼,蓮華習慣性地拍打著魚鰭,在習慣撞上路人的時候下意識地轉換方向,有時往左、有時偏右,甚至直接浮空閃避也是選擇之一。

  循著記憶中的路線飛行許久,空魚女子這才看到熟悉的花店招牌。

  時隔三十幾年,原先她還擔心店家已經換了位置甚至倒閉,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慮了。

  

  「--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嗎?」

  親切的花店店員察覺到客人的到訪,立即揚起微笑詢問。

 

  聞言,蓮華不由得將目光落到周遭各式盛開的花朵上頭,抿了抿嘴之後才作出回應。

  「淡粉色的風信子、白色的香水百合、白菊花,以及……」銀灰的視線環顧了店內一周,女子的視線最終落在有著金黃花瓣的花朵之上,「還有向日葵,一共四束花,麻煩您了。」

  店員聽完蓮華的話語之後點點頭表示明白,而後便埋首在幫花朵包裝的工作上頭了。

 

  ※.

 

  相較於空域那明亮的故人沉眠之所,人類那西洋風格的公墓總是帶給人一種略為陰森的錯覺。

  無論生前有著再怎麼樣顯赫的軍功或身分,最後埋進塵土裏頭,都只剩下一個冰冷的墓碑得以銘記。

  沉默的墓碑群靜靜地佇立在教堂後方,一大片灰白色的石碑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折射著光芒,一瞬間迷炫了空魚女子的視線。

 

  --好久不見了,蓮華姊!

   

  宛如某種希冀那般,在視線迷眩的那一瞬間,空魚女子彷彿聽見了令人懷念的叫喚。

  然而當蓮華回過神來,眼前除了一整片沉默的碑石之外,便什麼都不存在,更遑論有什麼懷念的故人了。

  她試圖牽動著嘴角,可是,每當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其實無法輕易釋懷。

  空魚女子自此深呼吸一口氣,感覺墓地周邊縈繞著的冰冷感無法輕易被陽光驅逐,不由得用空下來的手指摩娑著手臂,藉此區散掉周身的涼意。

  一同呼吸進肺部的冰冷空氣讓思緒再度沉澱,銀灰色的眼眸閉上後又再度睜開,最後,她張開了魚鰭,往故人沉眠的墓碑處前行。

 

  「許久不見了,迪朗特、史黛西……」

  說話的那人話聲有著些微的停頓,與此同時,向日葵與白百合的花束被輕輕置放在石碑之前。

  「直到最近才有時間來看看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吧?」

  追逐著陽光的向日葵,以及純潔無瑕的白色百合,這樣的花束,希望你們會喜歡。懷抱著這樣的心意,空魚女子低喃著問候的話語。

 

  ※

 

  時至晌午,氣溫比起清晨與早晨時再度向上攀升幾分。

  人行道旁的蓊鬱綠蔭多少遮蔽出一片蔭涼,陽光從枝葉之間篩落出點點金幣般的光點,在即將踏出林蔭之前,蓮華伸出左手下意識擋在額前,試圖看清楚前進的路線。與此同時,環抱著鮮花花束的右手挪動了下位置,以免讓花束摔落。

  估算了下距離目的地的距離,在等候交通號誌轉變成得以通行的色彩之前,她作弊似的釋放出了水分子讓周身的空氣變得稍微冰涼一點,好讓頭腦得以清醒地判斷接下來該前行的方向。

  空魚女子略為沉吟,銀灰色的視線一度掃過懷中的淡粉色風信子與白菊,在她做出決斷之前,突然,方才萬里無雲的蒼穹被蟄伏在天邊的烏雲所掩蓋。

  伴隨著雙眼可見電光在雲層之間追逐跳躍,突如其來的轟鳴聲宣告著雷鳴轟響,而後,便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哇嗚、這午後雷陣雨也來得太過突然了吧?」

  「別說午後啦!現在才剛過中午欸!怎麼說變天就變天!」

  「嗚嗚嗚我今天沒有帶傘呀!誰可以借我擠擠……」

 

  一時之間,身旁的路人傳來此起彼落的哀號聲,滂沱大雨遮蔽了周遭視線,只隱約可以從一朵接著一朵盛開的傘花勉強辨別人群前行的方向。

  在聽聞雷鳴的一瞬間,蓮華便下意識地在頭頂張開水元素的屏障作為準備,而屏障才剛張開沒有多久,天氣便如她所料那般降下了落雨。

  她勾了勾嘴角,笑容中多少帶著幾分無奈的味道--雖然對於今天可能會下雨已經有所預料,自己也特地早點出門了,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嘛、算了……」她輕聲的嘆息逐漸消散在雨聲之中,「這樣也好。」

  女子抬眸,腳尖一蹬的瞬間便浮空飛起,不再打算於人群之間穿梭。

 

  隔著雨的簾幕看著周圍的世界,說不定也不是壞事。她如是料想著,或許這場雨,某方面來說也是為了洗滌自己越發沉重的心情吧。

  --帶著這樣的心情去拜訪朋友,肯定會讓朋友擔心的呢。蓮華的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旋即失笑的搖搖頭,操縱著風流往目的地滑翔而去。

 

  ※

 

  仰頭,是烏雲密布的天空。

  而面前,則是沉默佇立的石碑。

 

  蓮華一言不發地將淡粉色的風信子獻到墓碑之前,與此同時,出於私心在墓碑上頭也作了一個小型的水屏障作為遮蔽之用。

  即使理智上,明白作為存在在此已久的石碑,也肯定已經經過了許多歲月的風吹、日曬及雨淋--然而,感性上卻仍是希望,至少在這場雨停之前,可以讓朋友不再遭受雨淋的苦痛。

 

  「許久不見了,克莉絲。」敘說著與過往每次見面相同的開場白,空魚女子勾起了嘴角,「這場雨來得真是突然,對吧?」

  試著讓語氣就跟往常在閒聊時沒有絲毫差別,她用著輕快但是不隨便的語調,聊起了花、聊起了雨,還有最近發生的一切。

  「淡粉色的花朵,因為覺得很適合便買下來了,不知道你會喜歡嗎?」

  話至此,蓮華閉上了雙眼,在講述的同時,腦海中也浮現了故人的面容。

  「最近發生了些不省心的事情,如果克莉絲看到了,可能會露出苦笑吧?」

  那個蓄著一頭與天空色彩相襯的天藍色長髮,笑顏宛如可以包容一切的溫柔女性,想必,如果還活著、知道了近況,肯定是會擔心的。

  稍微深呼吸了一口氣,空魚女子在心中編織著想法,但是不知為何,說到這裡就沒辦法再吐出任何實際的言語。

  蓮華試圖張了張嘴,不過每到雨天就會隱隱作疼的、受過傷而有所殘缺的尾鰭,卻讓她瞬間便噤了聲。

  時隔多年,每次在重複這樣一次接著一次的悼念時,每次想起了過往曾有的一切時,總是讓蓮華覺得如梗在喉,進而說不出任何話語。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細微的光束穿透了烏雲,照亮了天空的一角。

  傾盆大雨來得突然,離去得也迅速,很快地便不見雨的蹤跡。

 

  烏雲散去了,陽光再次灑落大地。

  只剩下地面上留下了水窪,宣告著方才曾經有過落雨的降臨。

 

  彷彿有所感應一般,空魚女子抬起了銀灰的眸子。

  --映入眼簾的,則是透著明媚陽光的一道彩虹,在雨過天晴之後掛於天際。

  看著看著,不由得覺得那道彩虹就好像是朋友在告訴自己:不用擔心,雨天總會過去。

 

  ※

 

  到了下午,隨著方才中午那場大雨的洗滌,雨過天晴之後的天氣已然變得舒適許多,至少稍早前那股悶熱的空氣已經被撲散了不少。

  降雨過後,路面隨處可見尚未完全乾涸的水窪,當中的水面彷彿鏡子一般映照出天空的倒影,不時有流雲從鏡面中飄忽地流逝而過。

  前往山路的過程中,枝葉與草叢上帶著的水滴也尚未蒸發完畢,這讓蓮華在找路了時候多少被沾濕了衣裳與頭髮,較長的髮尾與衣襬都已經吸收了不少水分,染上了較深的水痕。

  即使如此,蓮華見狀並沒有多加在意,依舊選擇撥開眼前的枝葉草叢,固執地前行。

  --當然,其中有個原因是這種程度的溼度只需要簡單用火烤一烤就會乾了,所以她不需要放在心上。

  記憶中的山路因為許久未有人來打掃而看似廢棄,蔓生的野草也恣意攀爬至道路上頭,夾帶著枯葉撲滿了眼前。

  有一瞬間,空魚女子的腦中起了想將眼前的雜草放把火燒了的衝動,但是她旋即考慮到了後果極可能引起騷動,因此轉瞬間便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而且胡亂放火的話,搞不好你會無奈地『顯靈』阻止呢。」

  低喃的語氣中染上了幾分笑意,蓮華的目光直視著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的折原家祖墳,稍微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你說對嗎?時也。」

 

  話語輕聲落下,銀灰色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由於太久沒人拜訪打理而顯得古老的墓地,獻上了白色的花朵。

  白菊花,獻給這位自始至終都維持著自己的步調,不輕易被左右、被影響的故人那高尚的靈魂。

  殘留的雨滴順著碑石邊緣滑落,水珠滑過上頭已經斑駁的「折原」二字,在半乾的墓碑上留下了圓弧的痕跡。

  那抹弧度,就好像是,故人嘴邊一度溢出的嘆息與苦笑。

 

 

  金黃色的陽光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轉變為橘紅的色彩,相較於白日時的刺眼炎熱,鄰近傍晚時的太陽總是散發著比之前更為溫煦柔和的溫度。

  湛藍的天空被落日染上了晚霞的光彩,眼見那騙橘光與流雲一同迤邐了整片蒼穹,靜靜地映照著圓頂之下的歸人,彷彿一種守候。

  「果然到這個時間了嗎……」空魚女子獨自低喃,抬眸望向已經接近黃昏的天空。

  以前來向故人們拜訪時,蓮華並不會強求自己一定得在「一天之內」弔唁完畢。

  一來是覺得想多花點時間跟朋友相處,二來則是她本身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情在身,因此三到四百年以來,都未曾像今天這樣,胸口有股想在一天之內看看這些老朋友的想法。

 

  --但是今天卻不一樣。

 

  就好像是某種惱人的預感,喧鬧地告知自己「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一樣,催促著空魚女子的行動。

  然而她卻不明白這樣心焦的情緒到底是從何而來。

 

  「這樣說來,還沒想好該帶什麼花束去見米契爾呢……」經過川流不息的歸人,再次街道上的她不由得苦惱地低喃:「天堂鳥、黃菊花、金盞花……唔、黃玫瑰感覺更奇怪了……」

  哪怕這一整天以來蓮華都在腦中盤算著該買什麼花束才好,甚至為此決定將拜訪米契爾的時間留到最後了,卻沒想到這次的自己一點主意也沒有。

  「雖然依他的個性可能會說隨便都好?嗯--不過隨便就是最難抉擇的回答呢……」

  沉浸在自言自語之中的空魚女子一時之間沒有留心到路況,就在一個分心之間,不小心撞到了前面一位身穿密米爾陸本部制服的男學生。

  「哇啊啊啊!?」受到外來撞擊的少年發出慘叫,連連往後倒退幾步,才好不容易穩住平衡不至於跌倒。

  「啊、真的很抱歉……」被對方的叫聲拉回神來,蓮華花了幾秒就會意到狀況,滿臉歉意地像少年鞠躬道歉,「您不要緊吧?」

 

  「真是、哪個渾小子走路不看--呃……」原先齜牙咧嘴的少年正打算原地發火,卻在目光對上空魚女子視線的瞬間,轉換了態度,「啊啊啊、沒關係!我、呃……反正我剛剛也不認真,這樣就扯平了!」

  制服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嘿笑了笑,目光一直左右飄移不定,一邊揉著頭髮一邊左右張望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滑稽。

  「這樣嗎……您沒事就好,真的很抱歉撞到您。」再三確認過對方確實沒有大礙之後,蓮華鬆了一口氣打算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方才那個少年叫住了空魚女子。

 

  「欸、空魚的大姊姊,你要去的方向……是往政府公墓的方向嗎?」

  「……嗯?是、沒錯,請問怎麼了嗎?」

  「大姊姊是不是不知道啊?那附近大概在三天前就毀了啊!」

  「毀了是……什麼意思?抱歉,能請您告訴我詳情嗎?」

 

  少年的嘴巴一張一合。

  吐出了她所隱約猜測到,卻時至今日才被證實的推論。

 

  --是了,心中的這股預感與焦急,原來是因為……

 

 

  沙塵飛揚、殘破的瓦礫石堆四處散落。

  原先平整的地面被挖出了巨大的陷落。

  十字架與墓碑都已被破壞得不成原型。

 

  --自然,也已經見不得故人的墳墓。

 

  「……蟲子。」低喃隨著流淌於血液中的情緒傾吐而出。

  深藍帶紅的髮絲一瞬間由髮尾向上渲染,鮮豔的緋紅色逐漸吞噬了代表理智的深藍,使得整頭髮色轉為艷紅帶紫的色彩。

  哪怕是溫柔得彷彿能包容與融化一切醜惡的落日晚霞,此刻映照在空魚女子身上,卻讓她乍看之下像是披著血衣、喪失理智的惡鬼。

 

  「……絕對,不輕易饒恕。」

  不自然的風清揚起空魚女子的衣襬與髮絲,捲走了她的低語,吹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