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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雪地的霜星與孤身的獵人(下)

  

  離開森林的遮蔽後風雪變的更為猛烈,漫天飛舞的雪白遮擋了視線,步伐也越發的沉重,令他開始質疑起自己的決定。

  側頭瞥了眼軟趴趴搭在肩上的狼頭,活物的溫度穿透皮毛與衣物傳來,垂掛在身前的腳掌在低溫下呈現不正常的通紅,磨破的肉球沾染著乾涸的暗色血跡。

  不知道牠用這樣的四足走了多遠,但是已經盡力了吧。
  努力的逃命、然後活下去。
  果然自己無法棄這樣的牠於不顧。

  突然巴爾德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牠拖在雪地中的後足,想必和前掌一樣的傷痕累累,腦中浮現了凍得由紅轉紫的狼掌。猶豫半晌,他認命的呼出一口白氣,咬牙將整頭狼扛上肩頭才繼續前行。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處山洞得以過夜,巴爾德小心的讓肩上的狼躺回地面,活動了下被壓得僵硬的肩膀。即使他的力氣比一般人大上許多,但在這種天氣扛著比人還重的狼行走還是幾乎耗盡他的體力。

  在洞口升起一個火堆,靜坐略為休息後才開始檢查白狼的傷勢。

  牠最大的傷口在側腹,半凝固的血液將白毛黏的亂七八糟,用布巾沾水拭淨後露出好幾個硬幣大的傷口,相較之下腳和頭部的傷勢就輕微許多,大半是被樹枝或岩石劃傷的血痕,雖然鮮紅的線條十分刺目但並不嚴重,緊閉的左眼看來只是為了防止血流入眼中,深知失去視力的不便,看到牠兩隻眼睛皆完好讓巴爾德鬆了口氣。

  從背包中找出傷藥和繃帶,手指沾取小盒中的傷藥仔細塗抹上每個傷口,觸到側腹時白狼吃痛的哼了聲,但沒有醒來的跡象,上完藥將較大的傷口用繃帶纏繞包紮就算完成治療了。

   收拾好藥物,並將行李放到山洞較深處時,巴爾德突然感覺背後似乎有什麼異狀,他半轉身子隨眼瞥向剛治療完的白狼。

  「小孩?」他訝異的輕呼一聲。

  那頭狼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髮的小孩倒臥著,全身沾滿黃褐的土砂顯得有些骯髒。狼型時看不出來、但縮回人型巴爾德才發現他比想像中的還瘦,四肢纖細得幾乎能看見骨頭的形狀,似乎有些營養不良。看狼的體型他還以為至少是青少年以上的年紀,但從矮小的身形和稚氣未脫的臉來看,這孩子的年齡絕對不超過十歲。

   看著他發楞半晌,巴爾德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從行李中抽出僅此一件的毛氈,將小孩抱到火堆旁溫暖的地方,緊靠著他用毛氈勉勉強強裹住了兩人。

  「將就點用,拜託你別感冒啊。」

  不知道狼人和小孩的組合抗病力如何,雖然知道他不會聽到,巴爾德還是請求似的低語幾聲才闔上眼睡去。



  睡夢中一個重量突如其來的壓上肩膀,巴爾德幾乎在同一秒警戒的睜開眼,那頭純白的狼人再次以狼的姿態出現,一腳踏著他的肩膀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威嚇似的露出森白的狼牙低吼著。

   「你醒啦。」看清狀況後巴爾德露出笑容,眼底的警戒也隨之散去。
  還能爬起來踩他,看來傷口恢復得不錯。

  巴爾德伸出左手正想摸摸他,手遞到一半就被狼一口咬住,犬牙壓入手掌的肉裡,在他正想使力用強健的下顎咬碎手骨時,巴爾德倏的出手,屈起右手食指紮實的往狼的額頭彈了下。

  「嗷!」狼哀鳴一聲,害怕被彈第二下似的從巴爾德身上退開,趴伏下身用一隻前掌摀住被攻擊的部位。

 

  「讓我摸幾下不過分吧。」移動到他的身側坐下,巴爾德再次向他伸手。

  狼鮮黃的獸瞳中仍帶有敵意,回頭監視似的盯著他伸向狼背的手掌。

  知道狼還沒辦法對自己卸下心防,巴爾德放慢了手部的動作,在他的目光下順過背部的白毛,在脊骨近臀的部位輕輕搔抓起來。大概是覺得舒服,狼用鼻子噴了口氣暫時沒再反對他的撫摸。

  「我是巴爾德。巴爾德.派普。你呢?」沒停下手的動作,巴爾德以閒聊般的語氣開口,沉綠色的眼瞳和白狼對上視線。

  他像是在評估眼前人類的可信度似,上下打量了巴爾德一番,略作思索後才從狼的長吻中吐出人言:「斯提爾.布魯。」

  「你的父母或家族呢?」狼人也是群居的生物,猜測著對方只是跟大隊走散,巴爾德輕鬆的問著,只要知道是隸屬哪族,他不介意送這孩子回去。

  斯提爾緊盯著他的眼睛,鮮黃的瞳中浮現了複雜的情緒。

  怕棲地或家族被奇獸獵人襲擊嗎?試著讀懂狼的眼神與行為所代表的含意。正想說點什麼轉換話題時,斯提爾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沒有了。」他轉開了視線不再與男人對視,彷彿這樣就不會被他聽見,壓低了音量簡短快速地說道。

  雖然沒看見巴爾德的表情,但搔抓他背部的手像被電到一樣突然一震、停了下來,這讓斯提爾疑惑地再度抬起頭。

  「你也是嗎。」巴爾德僅剩的那隻眼微微睜大,翕動著嘴唇無聲的說道。

  「嗯?」沒聽到聲音,卻又讀不懂唇語,斯提爾皺眉發出疑惑的單音。

  「不…沒事。」巴爾德眨了眨眼,從震驚中回過神。
  明明在他眼前的是匹巨大的白狼,但他彷彿看見了昨夜那個瘦弱而滿身傷痕的孩子。
  「那你要跟我走嗎?」一句話脫口而出,連巴爾德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衝動嚇了一跳。

  「反正我也沒地方可去。」不同於上個回答,斯提爾這次馬上給出了答覆,垂下狼頭趴在地上,只用一邊的眼睛看著他。那眼神有些疏遠,而更多的是想看看巴爾德在玩什麼把戲。

  「我是吸血鬼獵人,跟著我就有可能被襲擊,你…」巴爾德坐直了身體,一改先前的輕鬆,認真地申明。即使斯提爾已經答應了,巴爾德還是認為得讓他知道這個選擇的危險性,不希望他在遭逢危險才後悔這時太過果斷的決定。

  「那不重要。」但斯提爾打斷了他的警告。
  白狼站起身,比坐著的巴爾德略高的狼臉由上而下、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帶著壓迫感繼續說道:「要是你丟下我的話,就追上去,然後吃了你。」話語間嘴唇掀起,露出其下可咬碎獵物的利齒。

  是沒有安全感嗎?還是曾經被拋棄過?面對斯提爾的威脅,巴爾德反而露出微笑。

  「我答應你,」由盤腿改為半跪,他將右手置於胸口,獵人標準的起誓動作「我不會拋棄你,無論經歷任何事,我都會待在你的身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