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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梓里不喜歡雨。
京城靠水,天氣溫暖的時候三不五時就下雨,雨季一來更是一整個月的濕,進京第一年之於他可是難受得很。

滴答,滴答。
雨水從屋瓦上成串滴下來,梓里把雙手兜在袖口裡盯著腳邊的水窪,他記得早上還是晴朗的、現在卻是一片灰陰陰的天色,希望是場陣雨就好了。

「--梓里,你就算討厭我也別站在那裡擋客人。」

背後傳來了聲音,轉過頭就見手裡拿著算盤輕敲櫃檯桌面的掌櫃青年穆舜站在那裡,一臉苦笑的表情,算珠撞擊著發出喀啦喀啦聲。
然後他才想起來他現在站的地方是這間兼客棧的茶樓門口,抿起嘴唇往門邊挪了一下位置。

「這麼擔心小梅的話,早知道今天你就跟她一起去不就好了?雖說是第一次走鏢,但也只是到城外給人送送信,你別這麼緊張。」穆舜繼續說,放下算盤從櫃檯裡轉出來,往梓里招手示意他過來坐著喝茶。
可是我從早上開始就沒見你靜下來過--梓里沒把這話說出口,默默地走到穆舜對面坐下。午後茶樓的客人稀稀落落,可能是雨的關係,本該一起閒著的掌櫃忙到現在才有時間招呼他喝茶,這怎麼看都是想掩飾心裡超擔心自家妹妹的事實。

「…你才是,別老是跟麒兄一樣。」撿起了一顆瓜子,梓里他想起那個大他三歲的穆家長子,從初識起這些姓穆的男人就全都對他們家唯一一個女孩子過度疼愛保護(就差沒把人家監禁起來),搞得他也覺得好像得多留心這個結拜妹妹才行(各種意義上)。
偏偏他們家穆子梅卻生了一個不怕髒不怕累、跌倒也不會吭一聲的漢子性格,聽穆舜說小時候她從樹上摔下來流了滿臉血的時候也僅是喊了聲『爹爹我屁股疼』而已。
或許彼時她就註定會成為一個鏢師。

溫過的淺藍瓷杯裡注入了青翠色的茶湯後被推到眼前,梓里捧起茶杯,他記得這個溫熱的味道,前陣子給麒麟商號裡好茶的友人招待喝茶的時候也是這個味兒。
「毛尖?」
「哦,你知道啊?這是昨天老闆跟麒麟商號進來的一批貨,想說今天人少就拿點來泡給你喝。」穆舜咧著牙笑了,一邊『不過還是比不上家裡的碧螺春』這樣得寸進尺地說,一邊提起茶壺替梓里將空茶杯重新滿上。
納悶著穆舜說這種不知好歹的話真的不會被開除嗎的梓里低頭啜了一口茶,外頭的雨還在滴滴答答的落,櫃檯那邊此時傳來喊過掌櫃說要退房的招呼。

也幾乎是同時,門口那裡馬蹄踩過水窪之後停下來的聲音穿過了門板,不陌生的黑馬,店小二趕忙迎出去接韁繩時少女就這樣濕淋淋地鑽進了茶樓。

「小梅?」
「舜哥哥午安!啊、梓里哥哥也在?太好啦,我本來以為今天下雨你就不會出門的。」拉下擋雨的兜帽,少女子梅隨便跟自家兄長打了招呼之後就神神秘秘地往梓里跑來,從衣兜裡抱出了一隻白色的毛球湊到他面前:「你看,哥哥,是小貓!」
尖而小巧的耳朵、圓圓的臉,柔軟地搖來擺去的尾巴和水靈靈的眼,那是一只貓,京城裡少見的純白毛色,彷彿棉花糖一樣的小動物。

「什麼,妳這麼晚回來害哥哥們那麼緊張的原因就只是一隻貓!」穆舜從櫃檯那邊大聲抗議。
「…哪裡撿的?」無視穆舜的梓里問道。
「在城門口。御姊姊說鏢局不能養貓、母親大概也會反對,所以就想給哥哥看看。」回頭朝穆舜吐舌頭的子梅說,曬乾的紅棗色眼睛巴眨著問他願不願意養,還補了一句『下雨天還放牠在外面多可憐』,擺明就是希望他養著。

小白貓盯著梓里看,喵了一聲。
一瞬間梓里覺得心好像被什麼揪了一下。

「好,養吧。」
「梓里你要養嗎!」
「太棒啦!」

從雀躍的子梅手上接過小白貓,小而確實存在的溫暖讓他不禁露出了微笑。屋外仍有厭惡的雨聲,但在懷中的小白貓和旁邊這對開始拌嘴的穆家兄妹前,似乎都不算什麼了。
小白貓的名字,他後來取作『皓皓』。

--誰都不知道,這是鳳梓里對貓痴狂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