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祭◎主神的祝福(下)
逆著人流,穆得在壅擠的街道裡穿梭著,她順著東邊的街道而行──這不代表她相信那名男子,只是與其像無頭蒼蠅亂找,不如先照著男子的話走,當務之急是要先把戴納給找到,畢竟在這種祭典裡,小孩子被拐賣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
當然,如果一切都是謊言,她不會放過他的。
她邊跑邊張望著,但就是沒看到小小的身影。焦慮讓她逐漸加快腳步,步伐也越邁越大,只是在人群眾多的街道上,難免跌跌撞撞絆到不少人。所幸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沒人想在這神聖的祭典裡動怒,又或者是她的表情過於擔憂,在她賠罪幾聲後,大多忿忿唸個幾句便放她一馬。
「這下真的糟糕了──」穆得緊皺著眉,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心中不安漸大。太陽已經開始往西邊落下,若天色再暗,尋找戴納將更困難。
而且發生這樣的事,讓她毫無臉面面對馬文大叔。
馬文大叔是她的恩人,甚至可以冠以「師父」之名。若她真的把戴納給弄丟了,那真的不是用死可以解決的問題──戴納是馬文僅存的家人。
沿著街道,穆得逐漸走到人群較少的地方,「戴納──」她用微啞的嗓子喊著,四周卻不見任何人聲,只有秋風拂過落葉的沙沙聲響。城的東邊多是住宅,以往充滿人氣,今天恰因諸神祭的緣故,變得極為靜謐,沒幾隻小貓留著,整個街道徒留穆得的呼喚聲。
「現在人大多都聚集在神殿,而且東邊這邊好像沒什麼地標物……」穆得思考著,雖然她曾經叮嚀過戴納,若迷路時找附近最大的建築待著,不要亂晃,但她不確定戴納的小腦袋瓜是不是真的理解──就像剛才才說好「不要亂跑」,下一秒就追著人家的屁股溜了。
穆得無奈地嘆口氣,雖說早已習慣戴納惹禍的本事,但這次真的有點超出她的預期,每根神經都像緊繃的弦。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下煩躁的心情,快步地走向下個街口。
下一秒,映入眼簾的是讓她不知該發怒還是該笑的景象──戴納這個小胖子,哭哭啼啼地趴在街道的正中央──是一動也不動的趴著,甚至還可以聽到他不停哭嚷:「穆得──快來救我──」
若是以往,她可能會放肆的嘲笑小胖子,但緊繃的神經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現在,她只想狠狠的往他的屁股用力招呼三拳。
不過,總算是找到人了。
穆得放下懸著的一顆心,往黏在地上的戴納走近,「小胖子,你說說,你現在在幹什麼?」
「穆得──」戴納聞言抬起頭,一張小臉混雜著鼻涕和淚水,他抽抽搭搭的說:「追不到、跌倒,緞帶、髒了,花花,不見了──」大概是哭了許久吧,話說的斷斷續續,穆得有些心疼,但只是伸出手揉揉戴納的頭。
「說好了,跌倒了自己爬起來。」穆得用手點點他的鼻尖,「而且還是跟爸爸約定的,不是嗎?」
「可是、可是我疼!」戴納扯扯她的袖子,「穆得──」
「我什麼也沒聽到──」她摀住耳朵。
「穆得──」
「我什麼也沒看到。」刻意轉頭,她將視線移往另外一個方向,僅僅只用眼角餘光注視著戴納。小胖子見她真的不理,只好哆哆嗦嗦的用小手撐起身子,瘸著腿,一拐一拐的向她走近。待距離拉近,穆得才將目光移回戴納身上,張開雙手--下一秒,小胖子就往她身上撲了過來,攬住她的脖子放聲大哭。
穆得因衝力而跌坐在地上,卻還是將戴納抱的穩穩的,左手輕拍他的背,「別哭了,等等給你買糖。」她哄著,卻見戴納搖頭,哭得更大聲了。
「穆得的花花不見了──」戴納哭著,用髒髒的小手將緞帶推到穆得面前,「還有我的好兆頭──」不用多想,她理解小胖子語意不全的句子想要表達的──要找花,要送緞帶。
啊啊,這小鬼堅持起來就跟頭蠻牛似的。穆得輕嘆口氣,拿出帕子簡單的在戴納腳上的傷處打個結,安撫道:「好好好,等等帶你去找,但我們先去處理傷口。」她轉身背對戴納蹲下,「快上來,小胖子,你再哭下去,小心主神的祝福都被你給哭走了。」至於之後怎麼找到不見的花和少年,那個就隨機應變吧。
她背妥戴納,轉身往回走,準備帶戴納回酒館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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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穆得將下滑的戴納上抬,輕噓一口氣,脖頸間的汗水讓她有點不適。即使天氣已經轉涼,背著一個小胖子在人群裡走,在兩個人的體溫加乘下,還是熱得難受。更何況戴納還是個不安分的主,左搖右晃完全不得消停。
「小胖子,你到底在幹嘛?」
「我再找人!爸爸說,找人到高處就沒錯了!」戴納軟綿的聲音傳來,說得頭頭是道,惹得穆得啞然失笑,再次提了提戴納的身子,「是是是,但小心你等一下跌了下來,我可救不了你。」
「我才不會呢!」戴納喊,不滿的抗議,而後又說,「可是穆得,你不能再高一點嗎?」
「──你果然是個討人厭的小胖子。」穆得頓時無語,這小胖子笨歸笨,但踩人痛腳的功力跟馬文大叔不分軒輊,活生生地踩到她的痛處,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閉上。
──戴納.巴特,在過往慘烈的戰績中,今天終於從穆得身上獲得一勝。
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通常都是戴納說的多,穆得不時逗弄幾句。隨著天色漸暗,兩人的話題也從諸神祭轉往討論今晚的晚餐──這也讓她鬆了一口氣,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到那名少年。
只是世事總是難以預料,突然之間,背上的戴納蹦了起來,圓滾滾的小手直指前方,「穆得!好兆頭!」她順著方向看了過去,正好和那名少年對上了視線。
「欸,等等──」下一秒,少年就跑了起來,根本不讓穆得把話說完,無奈之下,她只好邁步追了上去。
少年腳步極快,又盡挑小巷弄鑽,這讓穆得苦不堪言,她不僅僅要注意少年,還得分出心神照顧戴納,尤其小胖子的手又勒得她呼吸不暢,所幸傭兵的經驗多多少少能讓她能抓準少年的動向,才沒有讓兩人間的距離拉大。
不過,下次真的要叫戴納減肥了,這小胖子,她想。
見少年在下個巷口急轉,穆得趕忙追上,卻在視線聚焦後緩下腳步。
──是死路。穆得聽見前方的少年低呼一聲,聲音中似乎染上了絕望,而後他瑟瑟發抖的轉過身,視線飄移,完全不敢直視穆得。
這讓穆得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她有長的那麼恐怖嗎?
她緩緩氣息,將背上的戴納放下,盡可能放柔自己的嗓音,「你好,我是穆得。嚇到你真的不好意思,我們並沒有惡意,」她用手指指一旁的小胖子,「只是他想──」
話未說完,穆得就察覺到不對勁。少年的眼裡突然映滿恐懼,視線也不同於剛才的躊躇不安,而是直盯著她的斜後方,整個人更加劇烈的顫抖著。
下一秒,她將身後的戴納往牆邊一推,舉起右手擋住從後方襲來的攻擊。「嘶──」木棒狠狠的擊中她的手臂,鈍痛剎時擴散開來,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長氣。來者是一個如熊般健壯的大漢,滿身酒氣,見穆得擋住了木棍,也不追擊,只是一邊用著極為輕浮的眼神打量她,一邊咧著大嘴灌著酒。
「不錯嘛,小妞,竟然還能追到這裡,」大漢舔舔唇,「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你在說什麼?」穆得警戒著,靠著牆護住戴納,暗暗打量著兩人。少年垂下頭,不敢吭聲,而大漢則開始用一種像在挑選妓院姑娘的猥瑣眼神審視她。
「寶石啊!寶石!」大漢故意朝穆得的方向打了一個酒嗝,張揚的笑著,「沒想到小小的傭兵手上竟然有這麼值錢的寶石!」
這回答讓穆得的眉頭緊鎖,她想起昨天無故失蹤的首飾袋子,「是你們偷的?」眼神順勢往少年一掃,他抖得更嚴重了,也間接應證了穆得的提問。
「怎麼?你不知道?」大漢笑著問道,那笑容十分虛偽,看穆得沒有應聲的意思,他便望向少年,臉上的笑意頓時收起,下一秒,他將手上的酒瓶狠狠地往少年砸去。
「廢物!」伴隨著酒瓶碎裂的聲響是他的大吼,「你這個廢物!竟然糊里糊塗就被抓到了!你這個廢物!」殷紅的血從少年的額頭流下,他對大漢的怒罵充耳不聞,只是顫抖著手掩住傷口。
穆得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暗暗握緊自己的拳頭。
「算了!」大漢了唾了一口,「別理那個廢物了,小妞,要不跟我去喝個酒?」他抖抖了腰間的布袋,「我剛賺了一筆,絕對足夠。」然後意有所指地狂笑出聲。
──早知道就不要因為麻煩就把配劍丟在酒館了。穆得暗暗嘆了口氣,趁大漢疏忽之際,一個箭步衝出,搶近到他的身前,抬腳趁勢往他胯下一踢。
「──渾蛋!」大漢及時護住下身,對穆得怒目而視,拿起手上的木棒就要往她身上砸。只見穆得單手握住襲來的木棒,另一隻手出拳擊中大漢的喉頭。大漢慘叫一聲,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穆得踢了踢昏倒在地的大漢,確認他只是暫時失去意識而以後,放鬆似的長嘆了一聲,然後揉揉發疼的雙手,想要順勢趕跑擊中人體時,那種肌膚與肌膚、骨頭與骨頭相撞的噁心感──果然不管過了多久,她還是十分討厭這種感覺。
甩甩頭,穆得不再多想,邁步往一旁嚇傻的戴納走去。
「小胖子,還好嗎?」她一把把戴納攏入懷裡,輕撫他的背,「對不起喔,嚇到你了。謝謝你,剛剛都沒有哭。」雖然她覺得小胖子十有八九是嚇傻了,但幸好他沒有大哭大鬧,才能讓她不用多費心。
這時,戴納才像是回過神般,小小的身子開始顫抖,「穆得──對不起──」剛才好不容易停住了淚水又溢滿眼眶,「不要好兆頭、就好了,穆得,受傷了──嗚」
「沒事沒事。」她揉揉戴納的頭,嘻嘻一笑,「不過要保密喔,包括你今天走丟的事情,都不可以跟馬文大叔說喔。」用手在脖子上劃了劃,「不然會被打死的。」
想了想,穆得又補充道,「就算他問起,要說我們是因為人多跌倒,去撞到的喔。」
「好。說好了。」戴納點點頭,接著將短短的小手覆在她的手臂上,「穆得,不疼,不疼。」一臉認真的模樣惹得穆得啞然失笑。
她拍拍戴納的頭,用手指指在巷子底的少年,「你不是要送緞帶?」她可沒忘了追得這麼辛苦的目的。戴納聞言,扁起嘴,糾結了一會,才不情願的拉起穆得的手,一拐一拐的往少年走去。
站定之後,他把手裡的緞帶塞到少年懷裡。
「雖然你是壞蛋,還欺負穆得!但是,為了好兆頭,這個給你!」
「還有,」小胖子一臉老氣橫秋地唸道,「下次不要再當壞蛋了。流血很痛的!」說完,頭一扭,戴納就不再搭理少年。
一旁的穆得見少年收下,沒多說什麼,只是晃了晃戴納的小手,準備帶他離去。
「──那個,您不生氣嗎?」少年虛弱的聲音傳來,讓她停下腳步。
「對你生氣東西又不會回來。」穆得聳聳肩,寶石之於她,真的不是那麼重要,那些也不是用錢買來的,她只是有某種偏執──想要蒐集寶石的偏執。若要真的說起來,裝著寶石的袋子對她而言,意義還比較重大,那可是媽媽第一次刺繡的作品。
想了想,她有點不抱希望的問:「寶石就算了,裝著寶石的袋子──上面有一隻繡著很醜的老鷹的──還在嗎?」
「啊,在的。」少年急忙從懷裡掏出袋子,遞給穆得,「那個,我真的很抱歉。」
穆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伸手收下袋子,「謝謝你,那麼我們先走了。」她眼神看向倒地的大漢,「至於要怎麼處理他,你自己決定吧。」語畢,她帶著戴納離開了巷子。
只是剛走出巷子,穆得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聽見一道掌聲從一旁傳來,詫異之餘,她順著聲音看去,站在那裡的是神殿前遇到的那名男子。男子拍著手,臉上蓄著溫和的微笑。
「看來你順利找回小巴特了,恭喜。」
「謝謝。」穆得眼睛微瞇,身體微微緊繃著,之前男子帶給她的不適感又再度升起。而且她意識到了一個錯誤,一個本該注意到的問題──她根本沒有跟他說過戴納是誰,他怎麼會知道小胖子的名字?
想到這裡,她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隱隱護住戴納。
但男子並不理會穆得的防備,只是用下巴往巷子的方向抬了抬,「真是一場好戲啊。」
「你都看到了?」
「是的,全程。」男子微笑著,「真的不錯。」
穆得心底的不適感陡然加重,男子品評的口吻也讓她十分不悅,她越來越不清楚男子的意圖,「你到底想幹嘛?」
「我僅僅只是想請小姐把緞帶收下而已。」男子說道,「只是沒想到能看到一齣好戲。」接著,男子伸出手,手上垂著那條精緻的緞帶,「所以,能否請你收下呢?小姐。」
「僅僅只是為了這個?」穆得不信,對男子更加戒備。
「是的。」男子頷首,但不知是有意無意,他又再次重申:「真的…不錯,以你的身型來說,這場戰鬥真的不錯。只是不適合……」最後一句音量驟低,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消散在空氣中,穆得並沒有聽清,只是那評價般的目光讓她十分不自在。
「喔,是嗎?」聽見對方的回答,穆得對男子的不悅到達最高點,但她並沒有將怒意顯現在臉上,卻是燦然一笑──右腳向後伸,雙腳微趨,雙手在空氣中做出提起裙擺的動作,「謝謝您的讚美。」但那笑意並未抵達眼中。
男子眼睛微睜,透露出些許驚訝,但沒過幾秒,臉上掛回最初那一抹溫和的笑,他將手上的緞帶往穆得的方向推了推,回到最初的問題,「可以收下我的緞帶嗎?」
「我想,主神只有說要將緞帶贈與人,並沒說對方一定要收下吧?」穆得說道,臉上還是掛著燦爛的微笑,「您的心意我心領了,但請恕我拒絕。」光想想就讓她覺得不舒服,連對話都不想繼續下去了,何況是收下他的緞帶?
語畢,穆得抓起戴納,快步離去,似乎聽見對方說了什麼,但她只想遠離這個帶給她極大壓迫的男子。
──「啊啦,惹毛了一隻小貓啊。」男子輕笑,望著穆得的背影說道,聲音隨風而逝,他聳聳肩,往另外一個地邁步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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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巴特酒館的門,穆得有種想要摀起耳朵的衝動。夜裡的巴特酒館依然熱鬧,甚至比白日更甚,酒杯碰撞、大笑、怒罵,各種聲音充斥在這小小的酒館裡。
不過,總算是回來了。穆得有種歷劫歸來的感嘆,她往店內角落的地方走去,找了一個不會被人干擾的地方坐下。
坐定之後,她先著手幫戴納包紮,一旁的馬文注意到了,便走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他站在一旁看著,眼神陰晦不定。
──唉呦,這是心情不好嗎?穆得暗暗打量。權衡利弊之後,她訕訕然的說道:「你也知道今天人比較多,所以……在推來推去之下,難免出了點小意外。」當然,小胖子走失,還有打架的事情是絕對不能提的。
只是下一秒,馬文的一巴掌就重重的打在她的背上,讓她嚇得跳起,還來不及抗議,就聽見馬文施施然的開口:「我怎麼聽說你今天除了把戴納給搞丟外,還帶著他跟人打了一架?」
聞言,穆得不禁頭皮發麻,立馬反問:「你怎麼會知道?」
「一個舊識說的。」馬文抱起戴納,似乎不想多加解釋,只是往吧檯的方向指了指,又問:「而且你還和戴納串供?」
「啊、哈哈哈,這、這是誤會,也不到串供這個程度──」穆得乾笑,想要解釋,她實在不理解為什麼馬文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連她跟小胖子的約定都清清楚楚,直到她順著馬文的手勢,在吧檯看到那名「舊識」後,頓時了然。
──又、是、那、個、男、的。穆得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下意識就想趕緊逃跑,只是一旁馬文的威壓讓她連動都不敢動。
男子注意到她的視線,回過頭,朝她淡然一笑,隨後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男子在穆得跟前站定,身高的差距帶給她一股壓迫感。穆得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表示反抗,但最後只是無力的闔上,偏過頭不肯看向男子,以作為最後的掙扎。
「酒後失言,抱歉了,小姐。」男子說道,雖然這理由虛假的可笑,似乎連他自己都不信。穆得並沒搭理他,於是他便趁機執起她的手,將緞帶繫在手上,還打上一個十分漂亮的蝴蝶結。
這舉動讓穆得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忍不住退了一步,視線也看向男子。男子又露出那抹從容地笑,接著,他握住穆得的指尖,這次的力道不大,但穆得卻無法像之前一樣順利掙開,他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極短的鬍髭刺的穆得的手發疼。隨後輕舉她的手,像是回敬剛才提裙敬禮的動作──「那麼,願主神庇佑您,美麗的小姐。」他的眼神戲謔的望向一旁發怒的馬文,「預祝您諸神祭愉快。」
這次,他終於成功的惹得穆得對他怒目而視。
見她發怒,男子輕笑出聲,向站在一旁的馬文揮手示意,而後轉身離去。徒留穆得暗暗生著悶氣,甚至遷怒起一旁的小胖子。
──要不是戴納把花弄掉了,她才不會這麼倒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