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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響》

 

  他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房間,八坪左右的空間,看得出房間內許多家具和擺飾都不知道去了哪裡,牆上地板都殘留一些大型家具的痕跡。但目前這個房間徒留一張很普通的木椅和木桌,桌上放著冰桶,冰桶內躺著一支香檳。而他本人坐在那張木椅上,雙手疊放在交疊雙腿的膝蓋上,右手一下一下地敲著,他偏著頭看著那支香檳,泰廷爵,1998的年份。
  響對那一年還很有印象,他高中畢業之後帶著賣掉父母留下田產僅存的積蓄,到繁華的大阪,遇見了直人。
  「吶吶、我們現在在招募新人、條件很好喔!賺錢很輕鬆,要不要試試看啊?我看你的條件一定沒問題的啦。」頭髮挑染成深綠色的直人自來熟地攬著響的肩膀,一邊遞上傳單。
  響挑挑眉,面無表情仔仔細細的看完傳單,看看直人:「詳細工作內容呢?」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有興趣,來來、來我們店裡坐啊,我們慢慢談。」
  沒什麼原因,只是容易賺到錢而已,他就這樣成為直人的後輩。

  「響ちゃん~你這樣不行啦。」直人拉著他進休息室,把他按到鏡子前。「表情這麼僵硬,你這樣看起來超兇的喔,小姐都要被你嚇跑囉,面無表情就算了,你根本是眼神兇狠了吧......雖然也有小姐吃這一味,但你的臉,」像是檢視商品一樣,直人輕浮地摸了一把響的臉頰。「看起來就像個小白臉啊!就不能笑一笑嗎?」
  響的嘴角抽了抽:「我會笑,但是剛剛,她不是在講跟男人分手的事嗎?而且說要殺了他,所以我以為......」
  「哈!」直人發出很誇張的質疑笑聲。「響ちゃん,她剛剛只是想得到你的安慰不是希望你幫她殺了他男人,OK?你應該摟住她對她說,」直人戲劇化抓住響的手,深情又溫柔,低聲說著:「那是他不懂妳的好,但是我懂。」
  「......喔,謝謝前輩指導。」響淡淡說了一句,想了想,模仿直人的樣子,勾起淡淡的笑意:「我還需要感謝他,才能讓我在今晚遇到妳......這樣嗎?」眨眨眼,有些無辜的樣子。
  「孺子可教也!」

  直人很熱情,熱情到響常常覺得,拜託前輩閉嘴或安靜或遠離自己的視線那麼個一兩天......但他確實從直人身上學到許多,或者說,如果沒有直人,他沒有辦法這麼快爬上來。

  「喂!響ちゃん,你不是想快點賺到錢嗎?」直人一如以往出現就猛然勾住響的脖子,力氣大到似乎能聽到喀喀的聲音。「我最近有個賺錢的好法子,前輩我特別關照你才跟你說的喔,有沒有興趣?」
  響本來反射性掙扎的動作停了停,露出十分友善能激起年長女性母愛的笑容,這是他最近的新招,搭配話術能讓女性比以往高出約百分之三十的消費。「我知道前輩一直都很照顧我。」
  「嘖嘖、響ちゃん,你真是......後生可畏啊。」
  「哪裡,都是前輩教得好......所以,是什麼法子呢?」

  一個月後,響失去了這半年多來全部的存款,全填了直人所謂的「投資」。
  而男公關直人,像是從來不存在過一樣,人間蒸發了。
  響放下手機,手機在長時間撥打下熱得發燙,一遍遍的空號音在響的耳邊嗡嗡作響,他漆黑的眼睛直直看著已經只剩百分之二十電力的手機,隱隱閃著奇異的光芒。
  那不是憤慨、生氣、難過等等情緒。
  他像是拓荒一座山,打釘、架繩、歷經艱辛到了半山腰,穿過一個山洞發現原來另一邊已經有一條鋪好的道路。
  儘管失去了大部分的積蓄,響還是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開闊,他忍不住出門,在店裡結賬了一瓶當年出品的泰廷爵,他自己喜歡的牌子。還引發同事的側目,他們大概覺得他瘋了,響只是笑笑。

 

  直人前輩真的教我很多東西,關於這個世界的「操作法則」。

 

  響有些恍惚,時至今日,他失去了經營更久的東西,忽然就覺得到了可以飲用那瓶放了十幾年泰廷爵的時刻。
  不是憤慨、生氣、難過。
  好吧,或許他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情緒這種東西,摸不到見不著,難以捉摸。
  響拿出冰鎮的泰廷爵,像是他每一次開瓶一樣謹慎,劃開錫箔,轉開鐵絲圈,緊壓著軟木塞,溫柔不已的轉動瓶身,一邊傾聽裡面細緻的氣泡,正在推開軟木塞。
  這才是他喜歡的,這種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覺。
  滑入杯中的氣泡細小的無法看清,金色透明的液體散發輕盈又成熟的葡萄香。
  響獨飲那杯高雅清香的泰廷爵,一邊翻開他私人的存摺,上頭有著驚人的數字。
  他陶醉的勾起嘴角,滿足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