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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then】(試閱)

原作:Kingsman
C/P:……MHE(笑)
分級:G
Novel by WildMoon
全文收錄於Kingsman衍生小說本《Icecream and Frozen Strawberry

按照慣例,角色不屬於我,但腦洞是我的XD

[Note]
那一年的平安夜,他說,「我答應你,Merlin。」即使他和他在心裡都知道那是一個隨時可能破滅的承諾。
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他懂了他其實早就擁有Harry Hart正如Harry擁有他。
以他們各自殘缺不完整但如此契合的方式。

而這一次冬日沒有結束。


在某些時候,Harry Hart會突然感覺到一股尖銳的視線。
那感覺就像是柔韌馬鞭以巧妙手法抽在皮膚表層,沒有留下傷口,卻乾脆、火辣,殘留在神經末梢宛如一道無形的、甜美的瘀痕。
他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曾經對那個視線的來源好奇、或困惑,或許他的確曾經下意識地在空氣中搜尋那道視線從何而來,但更可能的,是他打從一開始就清楚知道是誰、是在什麼時候,他會得到這樣短暫、熾熱,彷彿再多一秒就足以讓腰椎竄起一陣疙瘩的凝視。

William,姓氏則應略過不提。

不公開全名是Kingsman的習慣,有些後勤人員會比照特務們給自己一個代號──好玩遠多過於實用──,不過更多的就只是簡單互稱名字,把家族背景悄藏在隱而不言的姓氏之後。

有一小段時期,Harry曾經裝模作樣地以Mr. W稱呼他,或許是因為那人身上總帶有一種奇特的疏離,就好像他總是隔著一段距離旁觀發生的一切,而他精準、有時甚至讓比他更為老練許多的後勤都訝異的判斷力,就從那些距離所造就的客觀而來。

很快地,Harry放棄了饒舌的無意義代稱,對他的稱呼回到普通的William,就如同一般的同僚。不知何時,或許是某一次任務後,或者說就是那一次Harry差一點搞砸那個潛入泰軍境外組織的任務,做為和他合作的後勤,他當著整個後勤部門的面把Galahad痛罵了不下十分鐘,而Harry竟找不出理由反駁之後,William成了Bill。

那時的他、他們都還很年輕,世界還沒有進步(墮落)到在幾乎所有地方放上供人監測自己的安全裝置;也還沒有墮落(進步)到舉世皆有個人式的高規格犯罪計畫。
Kingsman的後勤人員在當時老Merlin的帶領下不知為何總有些鬼祟的味道,他們總會揹著一袋袋不讓特務們知道詳情的裝備,悄悄築起(可能不止一間)安全屋,在情況允許時甚至充滿居家氣氛。
Harry有時會想,正如同騎士們風格各異,那或許也是後勤的浪漫。

比如說,他第一次發現只要有Bill一起進行的任務,就會出現甜點,是某一次在馬爾地夫。
常溫的咕咕霍夫有香蕉、杏桃和精典的苦巧克力多種口味可供選擇,Harry在處理完那個英俄雙面諜之後回到安全屋,面對後勤小組端整放在桌上的甜點時竟認真猶豫起是要毫不紳士地踹了那張桌子,還是回到門外確認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

「請給我杏桃口味,謝謝。」

將一杯溫度適中的祁門紅茶以及盛在碟子裡的蛋糕遞給他的,正是面無表情的Bill。「你遲到了,Galahad,」他說,聲音裡帶著平靜的指責,「再晚十分鐘,我們就要放棄這個據點宣佈任務失敗了。」

「如果再晚,」Harry對他微笑而對方在他面前毫不客氣地皺眉,或許只是錯覺,但Harry覺得自己放進嘴裡的那口蛋糕嚐來前所未有的美味。


「Kingsman的存在,就是為了聚集最優秀的菁英,帶領世界走向更好的方向,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個時候,Harry的推薦人在他幾乎毫無懸念地通過最終測試(是的,他對Mr. Pickles開槍,在那雙水汪汪、除了信任和眷戀之外找不出任何怨恨的黑色眼珠凝視下扣下板機)後對他露出讚許的微笑。

「我對你寄予厚望,Harry,不,」那位紳士朝他伸出手,寬厚、溫暖的手掌在當年依然留有未褪盡的槍繭彷彿傲慢彰顯著他曾經孤身征戰悠然而退的實力,「歡迎加入Kingsman,Galahad。」

做為新任的Galahad,Harry還沒完全渡過那個擊敗所有對手嬴得騎士之名的高傲時期,他的推薦人如斯高貴、勢利,而年輕的他在最初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一個人的想法可能恆久不變也可能轉瞬扭曲,在年輕的Galahad找到自己做為一名騎士、一個Kingsman特務的目標和意義之前,現實的殘酷突然攤開在他眼前而他完全措手不及。


那個任務不應該這樣結束。
那還是Kingsman的特務們折損率遠高於現在的時代,冷戰即將步入終局的詭譎氣氛則讓所有特務機關都彌漫一股宛如處於世紀末的緊繃情緒,即使是不受國家局限的Kingsman也不例外。

Harry和當時的Tristran被派往阿爾巴尼亞進行一個人質援助任務。當時檯面下的局勢混亂到無法安插進更多後援,不過出動兩名騎士去帶出幾名之前被Kingsman吸收,而現在回頭要求庇護的內應並沒有那麼困難──所有人一開始都是這麼認為的。
能夠被Kingsman吸收的內應就可能同時被其他組織收服,那人向秘密警察招認自己曾被英國情報組織收買(很多時候,Kingsman的裁縫們對使用他們大名鼎鼎的同胞名諱毫不介意);同時出賣了所有同伴絕望地想從他曾經效力的政府手中換回自己家人的生命,但事情的所有發展都不如他預期,也不如任何人預期。

即使做為同僚,Harry和當時的Tristran也絕稱不上親密。那個男人比他長上八、九歲,他的家族和自己的似乎在社交上略有往來,更深追溯下去可能還有薄弱的親戚關係,Harry是在進入Kingsman,第一次在會議上看見那個男人,他才知道曾在家人偶爾閒聊時提及的那位「讓人有些搞不清楚在做什麼呢」的先生,原來是Kingsman的特務。
他們絕對稱不上親密,尚且年輕的Galahad瞪著那張可能曾經在兒少時期見過,但無疑是近幾年才急遽熟悉起來的臉孔眉心那個黝黑的血洞,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之所以能夠得到Galahad之名正如同對方得到Tristran,往往是因為前方有一名騎士披上自身選擇的屍衣,斬開一叢遮蔽渾沌高塔的荊棘。

寒冬玫瑰於耶西枯枝上凋零復重生。

雖然從不言說,但Harry心裡的確有一個角落,認定自己能是那個任務中唯一的倖存者並不是因為自己有超出任何人的實力,而是因為在那個瞬間,那個他背轉過身的瞬間,長他幾歲的紳士一把拉開他同時往前跨了半步,那為年輕的Galahad擋下致命的子彈和部份隨之而來的掃射。他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想通那張臉上最後留下的神情其實安祥,或許是在他狼狽逃離,幾近絕望地躲進暗巷那時候,本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他們唯一的後勤,那個總一副容忍神色讓他玩笑般叫他Bill的青年,一臉焦急地用自己的大衣裹住負傷的騎士。那大可不要踩出的半步不是犧牲,當他的臉靠在他肩窩,汗溼鬈翹的髮綹貼在額前和青年帶有胡椒及菸葉香氣的暗色衣領上,而青年用他自己的身體把他擠向相對安全的那一側時,Harry突然這麼想。
那是深入骨髓已成本能的保護。

 

 

那個冬天之後,他和Bill令人驚訝,但又像是理所當然地親密起來。
Harry對他感覺好奇,就像他心裡認為Bill也對自己充滿興趣。
他們從不交換私人情報,不是因為猜疑,單純只是沒有必要。他知道Bill精通德語(而他在極少數的、真的被惹怒時總會下意識地使用這種語言);閱讀程式碼的速度快過閱讀尤里西斯(但話說回來,誰不是呢);發洩壓力的方式之一是用實驗般的精確製作甜點(現在他知道任務時那些真的相當美味的甜點從何而來,還有,他表達愉快的方式之一也是製作甜點而Harry對此不予置評)。
他們沒來得及一起看見柏林圍牆倒下,卻結伴溜到近處旁觀紅旗緘默著緩步踱離克里姆林宮的天空,然後在冰冷的寂靜中分著抽完Bill身上最後一隻SpringWater。Bill藉機狠狠嘲笑Harry拒絕那只求婚戒指時小心掩藏的驚嚇;而Harry為了報復忍不住出言譏諷對方後腰那隻詭麗近乎魔幻的單眼刺青。

「你看見了?」

那其實不能算是個問句,只是他聲音底層冷淡的探詢還是給這些字眼留下了轉圜空間,Harry為此安靜了幾秒才聳起一邊肩膀,「上次在布拉格,是的,我看見了。」他又遲疑了一小會兒,為他的朋友不自然的沉默、為他自己失言的難為情,他遲疑了一小會兒才又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不自覺地緊繃,「你知道我從不羞於認錯。」

那讓他的朋友笑出聲來,並不十分放鬆但足夠和善,透著一點疲倦,他注視Harry,或許幾秒,或許幾分鐘,時間的邊界在視線交接處模糊而他們都不能確定。他的左手隔著厚重大衣鬆垮垮搭在腰側,就在即使被層層衣料阻隔也能感覺出形狀鋒銳的髖骨上方。「Gerald,我最小的弟弟,」他說,語調幾乎是溫柔的,溫柔,卻也悲傷,「他很迷民間故事,尤其是浮士德博士,故事裡說,魔鬼帶走他的靈魂,只把眼睛和幾隻牙齒留在屋子裡。這一段他讓保姆給他說了好多次,都要讓人覺得煩。」他停頓了下,低垂的視線落在Harry身後厚實、灰噗噗的雪地一角,「為什麼留下牙齒呢?為了不讓他偷吃蛋糕吧,我們的保姆嚇唬他;為什麼留下眼睛呢?」

他的聲音很輕,接近自語但Harry確定自己清楚聽見了每一個字,「為什麼呢?」他覆述,聲音只比耳語大不了多少。

「為什麼呢。」Bill的靜默宛如那年冬天最後一片飄降的雪花,優雅冷冽,他將燒到盡頭的菸卷仔細收回攜帶式菸盒,「該走了,」他說,半側身讓他的朋友剛好跟上他的腳步。

他倆併肩往回走上歸途,然後Harry才意識到這是第一次,Bill毫不在意地對他透露一個私人信息。他本以為這事不會發生,或者說,不會在這個情境下如此詭異又自然的發生,他走在他的朋友身邊不到一臂之距,忘記把之前為了點火而收進口袋的手套拿出來戴上,現在坦露在寒風中的手掌凍得有些刺痛。

有很短的一剎那,他感覺到他的朋友察覺了這個,甚至可以說,他是他的後勤,他必定察覺到了這個。Harry幾乎能夠肯定那些包裹在皮革手套下的修長手指愛憐地撫過自己僵冷的手背,動作不可思議地輕、不可思議地克制,正如12月的莫斯科不可思議地寂靜。

「我不知道你有個弟弟,」Harry沉聲說,低微地像是一個走過他們之間的陰影,他的朋友停了一停,而Harry的目光就沿著陰影淺淡的起伏慢吞吞爬進男人明亮、銳利的眼底。

「他死了,」他說話時的眼神宛如鞭撻般尖銳,聲音卻溫柔而懷念。Harry一度有個瘋狂的想像,想像他的朋友會在那些尾音消散於寒風中之前伸手挽上他的腰,一如他曾經在酒吧目送他離開時看見他伸手挽住那漂亮的紅髮青年,但不管是他、或他,他們什麼也沒有動作。
冬日就此結束。



「在看什麼?」優雅的手指從後襲上光裸的前額,指尖落在眉梢而溫熱的掌緣輕輕搭在眼窩上方,男人從容的聲音靠得和他的體溫一樣近,更近。乾燥、柔軟的嘴唇親吻後腦只殘有髮根短短痕跡的弧線上緣,然後就停在那兒迅速轉成一個饒富趣味的笑。他空下的左手徑直穿過還坐著的那人脅下,悠然抄走他手上的電子記事板,下巴滑到肩頭,「Kay又找到一個?」

「你知道他的,」男人沉聲說,聲音裡帶著好笑,肩膀維持讓身後那人可以舒適靠放的角度一動不動,「他就是忍不住要追這種案子。」

他們多年的同僚與朋友只在一件事上有著近乎病態的執著,基於這從某方面來說也很符合Kingsman的騎士傳統,從來也就沒有任何人對他的執著有過意見。

「我總期待著能有再也找不出類似案子的一天,」他說,微妙地帶有幾分認真而被他半抱在懷中的男人沉聲笑了起來。「即使Kay會為此傷心難過?我沒想到你對他如此殘忍,Harry。」

「我不在乎他為此心碎,」Harry把電子記事板放回男人手上,神情語氣都顯得喜聞樂見,「他需要什麼?」

「目前,就要些情報,」他平靜地回答,「後續我會讓你知道。」

「呣。」用一個輕柔的悶哼代替回應,他懶懶倚在男人背後,午後的陽光從窗口溜進斜斜覆在他倆身上,柔軟溫暖薰人欲睡,「別把我甩下去,Merlin,」他說,在開口前就已經安適地閉上了眼睛。

魔法師沒有回答,他只是非常細微地把身體重心更往前移讓那人上半身的重量大半舒適落在自己微微前曲的背脊上,然後他重新點開一份文件,心思很快地回到那些繁瑣卻總不令人無聊的後勤報告裡,就像背上多了一個Harry Hart對他來說只是理所當然的一道日常風景。

 



那一年的整個夏天都讓人心煩氣躁。
冷戰結束之後的世界局勢正在被快速重理,Kingsman的裁縫們以慣有的低調、謹慎,再一次悄悄地把自己卡進各國勢力角逐的縫隙。
Harry注意到Bill幾乎成了他固定合作的後勤,那個男人一如他自己某次在酒後說的,「目標當然是Merlin。」
那份狂傲自負並不常在這個人身上如此顯而易見,而Harry毫不懷疑自己的好友能夠得到他想得到的任何、任何東西──幾乎任何東西。

在某些時候,Harry Hart會突然感覺到一股尖銳的視線,或許是在任務之後那個他、和Bill常去的酒吧裡,他憑任心情讓自己向哪位甜蜜的女士或紳士送上一杯馬丁尼,而原本坐在他身側的好友會很快地看他一眼,辛辣不失幽默地對他心動的對象品頭論足。有時那評論如此諷刺,好像再更多一些就要讓人連結到嫉妒,但也總是差那麼一些。

年輕的Galahad一定程度享受著好友喜愛自己的方式,以及那些帶有戀慕,熱烈卻克制的注視。
Harry曾經想過如果時機湊巧,如果Bill真的更踩向前或許只需要半步,如果哪一天他再像那樣用那熾熱的目光凝視自己,或許他真的、真的可能會衝動地把那個男人壓在牆上,用牙齒狠咬他後頸柔軟的皮膚用舌頭和嘴品味他包裹在內斂和自制底下的身體散發的滋味,用自己的雙手把他打開,然後、
他沒有繼續思考下去,因為那之後的所有可能性好像都是模糊曖昧的一片暗影,他甚至不能想像自己要怎麼在做為Galahad時聽從這個男人的指示,又同時在回到Harry Hart的自我時對同一個人「放下」。
那掌控太過、太過的多和全面而Harry光只是試著想像就覺得難以忍受。

那時的他、和他都還很年輕,當然早已不是那曾經各自張狂自負不可一世的青年,但他們還很年輕。
而他們所處的世界正開始進入一個技術快速進化的時代。
科技的猛進對一個情報組織來說總是喜憂參半,隨著通訊網路的高效變革,後勤們不再緊隨著特務飛天遁地,他們依然會築起支援、藏身用的安全屋,但有更多需要技術侵入的工作轉移回總部,更多監控和照看,透過越來越具隱蔽功能的通訊設備,影像和對話如影隨形地高速傳遞,後勤越來、越能夠像是騎士們身後的另一雙眼睛。
但像是並不真是。

螢幕裡Galahad的視角急速變換,他正打倒幾名荷槍的敵人衝進另一個前途不明的隔間。那是一個恐怖份子的基地,佯裝被俘而順利潛入的Galahad搜出他想要的情報,卻在逃脫時幾乎不可避免地面臨以寡擊眾的窘境。

「三點鐘方向,Galahad。」透過裝在眼鏡後的小型麥克風,Bill的聲音堅定、沉穩,Harry依言轉向,在一個陰影進入視線邊緣的同時蹲身閃過遠比他粗壯的敵人,右足準準踢在敵人膝窩順勢帶動他自己的體重直接把對方撞倒在地,槍托敲擊太陽穴的同時那人白眼一翻就地暈蹶,「我們不需要節省子彈,」他在那頭說,語氣甚至輕快。

「你知道我熱愛肢體運動。」他的語調純潔、坦承,音節和音節之間不必要的起伏讓那些雙關的轉折聽來天真又下流,那差一點就讓通訊另一端的男人大笑起來,「你的禮儀哪裡去了?Galahad。左轉。」

「我找到個好地方丟棄,就在前幾天,」他轉了半圈閃過刺向左肩的刀鋒,右膝延續施力的方向抬起重重砸進敵人肚腹之間,在對方悶哼倒下時不忘優雅撫平褲邊的皺折。

「我希望你還記得位置──」好去撿回來「──Harry!」
那一個句子沒有被說出口,Bill在閃動的螢幕角落瞥見應當警覺的光芒規律閃爍,他在總部低吼而突然靜止的畫面上只剩下阻礙視線的不祥濃煙。

他們失去Galahad的訊息幾乎一整個白天。
後勤的行動小組趕到現場時看見被炸開一個凹洞的基地,敵人或許有所損傷但遠不到能讓他們安全搜查的程度,幾名組員冒險潛入,至少沒在失聯的地點看見Galahad的屍體。
他們回報,語氣沉重而遠在總部的後勤之星一句話也沒有回應。

當天稍晚,總部的通訊器上亮起了某個安全屋的求助信號,就在距離這次行動不遠的小鎮。
行動小組趕到安全屋時找到了昏迷的Galahad,他斷了幾根助骨,幾乎沒能避開爆炸範圍的雙腿大片灼傷,肚腹之間有一塊嚴重的創裂。
傷得很重,但他活著。


Harry清醒時幾乎毫不意外地在床邊那張並不舒適的椅子上看見了自己的好友。
或許是因為靠在椅背上睡了一會兒,他微亂的頭髮左側壓平了一小塊,下顎的鬍渣讓那張本應熟悉的臉突生陌異,他凝視男人的臉不知多久,才終於能夠抬起手輕輕按上那隻搭在床邊的手臂。

「我的膠卷呢?」Harry嘶聲問,久未使用的聲音沙啞緊縮。

「交給技術組分析了,還有,Lancelot接手處理了那個基地,」他回答,很難克制不為此洩露一絲幾近殘酷的笑意。

「那我希望我沒漏掉什麼,」Harry跟著微笑起來,雖然只是嘴角一個虛弱的彎起,「他可比我徹底得多。」

「徹底」這個形容事實上距離那人毀滅性的熟練還有一大段距離,但他們兩人一起略過了這個。Bill為他端來水杯和吸管,安靜注視他小口啜飲溫熱的開水,又隔了不知多久,他才在接回那個杯子時嘆了口氣,聲音幾不可聞,「我很抱歉,Harry。」

負傷的騎士大半身體困在柔軟的床墊裡,他在那些溫暖源源不絕的催眠作用中艱難地強睜開眼望向自己的好友,「為了什麼?」

「……」他靜默的視線落在Harry身上那些經過妥善包紮的傷口上,只差不到一吋,斷裂的肋骨就會危及心臟,那個爆炸、那在螢幕一角閃爍的紅光,「我是你的後勤。」他終於開口,低啞的嗓音殘破而疲憊,驚人的不是疲憊本身,而是這個男人竟能在另一個人面前顯露疲憊。Harry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幾乎畏縮,他聽見Bill用同樣的聲音低語,「我該注意到這個。」那些字句中的自責真的嚇到了鮮少驚慌的Harry。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一時難以應對的目光最終輕輕落在男人腰側,更準確來說,是男人用層層衣物妥善掩藏起一隻眼睛的位置,有很短的一瞬間他的手指幾乎要爬向那個方向,但他其實沒有動作,他只是安靜看著自己的好友同時肯定他清楚自己注視著什麼,「你不可能看清發生的一切,即使是King Arthur的Merlin,即使是那個魔法師,也一樣看不清施加在他身上的迷魂魔咒。」

Bill看著他許久,才很輕很輕地皺起眉,「你是否責怪我的傲慢?」

Harry挑起眉回望著他,在那些端整的五官嚴厲的神色之間,他看見黝黑冒血的孔洞看見一臉焦急的青年看見豔紅的玫瑰在枯萎殘枝上娉婷綻放,「不,我不責怪你任何事,」他說,遠比自己以為的更加柔和,「我只是覺得我們都該學會接受有些事就是操他的會發生,」他停頓了短暫的分秒,又在那個男人張開口彷彿想說些什麼之前笑了起來,「你說對吧?Mer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