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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夜綺談】外章.不能被想起的事(屋久島日比野)

其之8

  「『性行為』、是什麼意思?」某天鴉守如此的一問,使屋久島完全反應不過來。

 

  「呃,鴉守你——你不知道嗎!?」「嗯。所以,是什麼意思?」「啊、這下頭疼了……」見眼前疑問神色完全沒有不自然的小少年,屋久島雖然有種恍然大悟感、卻也感到更加煩惱。原來這孩子對於那些卑劣、淫穢行為不表示抗拒和反感的原因居然是這樣。但是,對於這般常人都理解的常識,要如何解釋他也不清楚;雖說身軀已遭玷汙,鴉守的內心卻是一片白——封閉、拒絕感知一切,無論好或壞——的白。而目前他在做的事情,算得上是『使其恢復色彩』。照理說應該盡快告知事實,但是……他不想使那顆心也染上髒汙。

  於是,屋久島選擇了委婉且客觀性的說法:「性行為就是,男性與女性在雙方同意之下,互相接觸性器官,製造後代的行為……一般是結成夫妻後才進行。」他沒有說出的是,因為其種類眾多,同性與同性之間也能做到,甚至有有各種其他好壞不同方式——那樣的事實,他不認為現在的鴉守能夠承受;至少,再稍微等一段時間、使他心靈堅強起來了、能夠以自力脫離那些人渣的骯髒行為後再告知。

  「原來如此。原來課文裡提到的,是這樣的涵義。」鴉守點頭,毫不疑惑地表示理解。聞言,想著「幸好不是被教壞了」的屋久島鬆了口氣,而後想起某件事「對了,從下星期開始我哥哥會來學校當校醫喔,他是個很可靠也很講道理的人,一定能幫你的……」

 

  屋久島耀輝,確實是相當有信譽的醫師。毫不帶偏見地對待每一位前來保健室療傷的學生,在容許範圍內更沒有因身家不同而偏袒任何人。但聽屋久島提過鴉守的事情之後稍微有些關心,除了對全校學生的慣例身體檢查,還特地撥空選了固定時間診療鴉守。每一次的診療屋久島都會陪伴著,醫師的態度和善、看診檢查也不馬虎,漸漸地得到了鴉守的信任。就這樣,在這個學校內,增加了另一位能使鴉守信任的人。然而,也因為這不同的觀點,使兩人發現了關於那孩子的更多嚴重問題。

 

  「周防院同學,下午好。和往常一樣,先到這邊的椅子坐下,並先脫掉衣服,讓我檢查吧。」醫師微笑道,說完一如往常的問候語後,一如往常地阻止:「……先上衣就夠了,在這裡不需要連下身都脫,之前說過了吧?」「知道了。」鴉守聽話地坐好並接受檢查,但這天或許是因為得出言提醒的次數太多,男子開口提了和之前屋久島所說、意思相近的話語。

  「周防院同學。你自己的身體自己要愛惜、不能隨意嶄露給人觀看,這樣的道理你不理解嗎?」「哥,那種說法也太、」屋久島正想抗議時,小小的聲音說了:「是要求、是命令的話就必須遵守。與自己的意願,無關。」聞言,醫師皺了眉。「沒有這回事。你是正常的人類,你的身體屬於自己。」「……並不是人類。不是人類,身體也不允許自己控制。」「你在說什麼——」少年的話語使兩人瞠目結舌。

 


  「周防院鴉守是人偶、是憑依大人、是祭品。必須接受任何要求和命令,不允許擁有自主控制的權利。」「心中所想之事,和能做之事無關。」「人偶的思考毫無用途。僅需要聽命行事、任人利用、任人使用即可。」「並不是人類,因此不須以對待人類方式相待。」「不允許反抗,不允許傷害人類,不允許逃離。」「人偶,沒有控制自己的自由。」冷硬的聲音,一句一句地說出毫無常識的話語。雙眼再次一片虛空,任何事物都映不出。而下一秒「啪」來自男子的清脆巴掌聲劃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快點清醒過來!我在診療的、我眼前的是人類!!好好睜大眼睛、用耳朵好好聽清楚,不要繼續擺著那張像死人一樣的表情!周防院鴉守,你是人類、是有自主意志的人類!你才不是什麼人偶憑依大人、或祭品!」

 

  屋久島和鴉守都呆住了。屋久島意識還停留在方才鴉守說出的一連串荒謬發言中,而鴉守則是驚愕地望著一向和善、現在眼前卻怒氣沖沖的男校醫。男校醫的怒言仍在繼續:「周防院鴉守同學,我是不知道你之前都待在什麼地方生活、也不是我的職責,但是目前在這所學校我診療的學生全部都是人類,這無庸置疑,包括你在內!」甩了甩手。「抱歉用了粗暴的手段,但是既然來到我這裡,我就必須治療你讓你能平安走出這間保健室,這樣下去只會毫無效果。」男子倒了三杯水,給了他自己、鴉守和屋久島之後,重新坐回位。「今天你身體狀況沒什麼大礙,治療項目就改成『心』吧。你剛才那些全都是錯誤認知,還有其他的也全部說出來吧。就只是糾正,我保證不會再動手了。」少年沉默了會才又開始敘述。

  「在下的認知中,家只是擁有血緣的人們聚集起來的場所。」「一般並不是。」「父母並不會愛自己的孩子。」「一般沒有這種事,通常都是愛著孩子的。」「當孩子做錯事,因為丟了父母的面子,受到激烈懲罰是正常的。」「一點也不正常,處罰並不會那麼激烈。」「遇到困難必須自己處理,不會有人幫助。」「沒那種事,想求助的話當然可以求助。」……諸如此類,如此宛如平行線般的對話持續一陣子之後,男子投降似地攤了雙手。「周防院同學,看來你出身的環境真的很不正常啊。從剛才我告訴你的那些,你也體會到你的經驗跟一般狀況有多大差異了吧?」鴉守迷茫地點頭同意了。男子抵著下巴說道:「似乎是真的得矯正過來才行。日比野,你離這孩子最近了,就拜託囉。」突然的指名使屋久島不知所措,不過還是趕緊回神過來「啊,是、是的!那當然!」兄長對弟弟點頭微笑,就結束了這次的療心。

 

  在那之後,屋久島確實地、一點一點地在與鴉守共處的期間內矯正那些偏離正道的認知,而那孩子也總算體認到自己的錯誤而坦率地學習,彌補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看著身旁鴉守一天一天的細微變化,即使如此屋久島也很開心。雖然無法完全改變,但只要順利地持續下去肯定有作用,他樂觀地想著。

  ……但是,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狀態,不該再受到那樣的打擊才對。屋久島這時還想不到,自己的小小猶豫居然會導致那樣的惡化;不應該以那種形式讓鴉守知道殘酷的事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