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主觀ｘ衝突＝？】

略顯急促的步伐，午後微暖的陽光下，兩位男孩於逐漸密集的低矮建築物間移動著。

 

龍門村。

再次確認過位置後，廉人將早已發皺的地圖塞回配發背包內，並伸手輕拍了下裡頭幾乎一動也不動的禽類。

 

自這場充滿惡意的遊戲開始後已過了大半時間，原先還相當有精神的「武器」似乎也因為長時間的飢餓而顯得奄奄一息、毫無生氣。

 

差不多了嗎……。

取了個自認帥氣的名字也好，將牠一直留在身邊也罷，廉人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聽從米奇的建議，乾脆將這隻毫無用處的雞宰來填飽肚子什麼的。

 

也許只是在連續兩次令人心寒的廣播後，面對孤立無援的險惡處境，就連這樣一條小生命都足以成為精神上的慰藉也說不定。

 

擴音器刺耳的聲響似乎還殘留於耳際。試圖甩開那串自戲謔口吻下吐出的殘酷名單，廉人踢著路面細碎的石子，並瞥了眼一旁同行的摯友。

 

『去附近的民家找點東西充當武器吧。』

當初是因為對方這句話，兩人才會來到這個破舊的小村莊的。雖然在彼此重新會合後，米奇就像是煩惱著什麼似地，冷靜的判斷下隱約透露出一絲煩亂的情緒。

 

發生了什麼事？遇到了哪位同學嗎？為什麼不讓對方加入同行？

即使想知道自己離開的期間是否發生了什麼，但處於擅自脫隊被狠狠念了一頓的狀態下，廉人也就沒敢再開口詢問。

 

至少看起來不像是起過什麼衝突的樣子……吧？

胡亂地思考著，邊不悅地踹了下第三扇上了鎖的大門。原先就因為這場破遊戲而情緒紊亂，再加上不安穩的睡眠及飢餓，長時間所累積的疲憊與煩躁頓時一股腦地湧現出來。

 

「噢、拜託……！」

咒罵了聲後，不理會一旁友人的制止，廉人拾起腳邊的一塊大石便往牆上的玻璃窗砸去。

 

『框啷！』

玻璃清脆的碎裂聲劃破了寂靜的空氣，兩位男孩霎時停止了動作。

 

然而，真正使他們瞬間屏住氣息的原因，並非方才所發出的極大聲響，而是伴隨著細微的腳步聲，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一道模糊人影。

即使隱蔽於屋簷的陰影下，依然相當顯眼的深紅色長髮。

 

 

 

 

 

 

 

 

 

 

 

 

 

——相川雲飛。

 

一張堅毅的面容閃過腦海。嚥了口唾沫，廉人僵硬地向後挪動了下腳步。

 

是被剛才的聲響吸引過來的嗎？

為自己方才魯莽的行動感到懊悔，同時微瞇起眼緊盯著相川的身影。對方似乎沒有主動釋出善意的意思，卻也因為警戒而未採取任何行動。

 

相川同學嗎……。

雖然在同一間教室共處了三年，廉人對這位看似獨來獨往的女孩卻沒有太大的認知。兩人平時的交集較少，更別提有什麼多深的交情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眼前的相川會是敵人？亦或是意外的盟友？

 

不靈光的腦袋罕見地迅速運轉著。僅是幾秒的對峙，充塞於彼此間的空氣卻遲滯地使人幾欲窒息。

 

『喀……』

鞋底摩擦過碎石的聲音。像是試圖做些什麼，相川朝兩人的方向略為移動了下身子。

 

女孩模糊身影的一部分自陰影的交界處掠過，僅是那一剎那，對方手中緊握著的東西映入兩人眼中。

 

一把泛著銀光的左輪手槍。

 

視線觸及的當下，廉人感覺體內的血液彷彿瞬間倒流了一般。

武器？！果然相川同學是敵——

 

 

 

 

 

 

 

 

 

 

 

 

 

一聲劇烈的槍響於耳邊炸開，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野中相川的右臂便像是被什麼給擊中般怪異地向後傾斜了下。

 

「……？！」

耳膜因為突如其來的刺激而隱隱作痛著。比起相川同樣愕然的反應，廉人艱難地扭動僵硬的脖頸，向一旁仍高舉著槍、正微微顫抖的臂膀望去。

 

纖長的食指緊扣著扳機，胸口因難抑的粗喘而劇烈地起伏。初次使用如此陌生且強力的武器，金髮少年放大的瞳孔中混雜著錯愕與驚懼，止不住顫慄的雙臂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向著前方女孩的方向再次胡亂地開了幾槍。

 

「喂、冷靜點——！」

硝煙刺鼻的味道擴散開來，面對米奇一反常態的失措舉動，廉人強硬地扳過眼前早已僵硬的十指，試圖阻止對方雜亂無章的攻擊。

 

炙熱的子彈因為彼此僵持不下的拉扯動作而偏離軌道，於周遭破舊的民宅牆上留下怵目的彈痕。

 

該死、這傢伙突然間是怎麼一回事？？

對方不知打哪來的执拗及力氣，使體力一向略勝一籌的廉人竟有些難以招架。

 

被震疼的雙耳已然麻木，以至於彼此都忽略了那道別於方才的槍響。

 

待查覺到異樣時，米奇白皙的額角已出現了一點刺眼的紅痣。

 

伴隨著眼前熟悉的雙瞳自湛藍逐漸失焦黯淡，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對廉人而言就像是一部半吊子的無聲默劇般。

 

金髮男孩被抽空般癱倒在地。

 

顫抖的雙手緊握著金髮男孩的肩膀。

 

瞥見女孩持槍的姿態。

 

拾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槍。

 

扣下扳機。

扣下扳機。

扣下扳機。

 

向後退了幾步。

 

轉過身。

 

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