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斯軍團 / 德生陸實】

夜與夜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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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十二點一到，帝都的大地微微低鳴。

　　「那是名為『波提斯』的夜晚。」

 

　　時間一到，所有的人類都像是被抽走了時間一樣的停止了動作，從他們身上蜿蜒而出的發亮蛛絲，據稱，是代表了人類心中的「信仰」。

　　崇敬的、信服的、給予什麼祈求保佑的、放在心裡相信著就能感到安定的存在。

　　是人類得以堅強的力量之一。

 

　　在異相出現的第一個晚上，德生陸實難得沒有早早就熄燈休息，反而在牆上的古老掛鐘敲了十二下之後，還披上羽織走到屋外，走進月光滿溢的院子裡。

　　「受影響的，只有人類呢——」

　　座敷童和葉不知怎麼爬到圍牆上去坐著的，用袖口遮著自己的嘴，嘻嘻嘻的笑著，雖然說話的聲音向來不大，但是在闃靜的夜晚，已經足夠了。

　　「那些外來的奇怪東西，似乎就是尋找著那個而來的呢——」

 

　　紫色振袖的布料輕晃了下，女孩纖細藕白的手指著宅子中的一方。

　　從房間窗緣縫隙中蜿蜒而出了、一條隱約發著青綠色光芒，細如蛛絲的線，一路綿延而出，隨著村子中泥土踩實而成的道路，延伸到村子的入口方向去。

　　嘻嘻。女孩笑聲如風吹輕鈴，清脆響著。

 

＊

 

　　德生陸實沒去問和葉到底怎麼知道關於波提斯的事情的，反正那小鬼古靈精怪得很，饒是他再對整個村內事務聊若指掌，偶爾也會搞不清楚這個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座敷。

 

　　但是和葉指出了、或是該說是波提斯的力量指出了，一個他一直都刻意避而不談的疑慮。

 

　　「受影響的，只有人類呦——」

　　夜晚對怪異來說向來不是代表休眠的時間，雖然村內的居民多半會依照人類的作息去生活，但仍不影響怪異血統下的習慣。在結界的壟罩下、騷擾整個帝都的西洋怪異怎麼也騷擾不進來，一切都平靜得如往常一樣。

　　村內沒有任何人受到這夜晚影響。

　　但是卻有條代表著「信仰」的線、從村落中心的屋內，德生家的宅子中延伸了出來。

 

　　「知惠姊姊的信仰，是誰呢——」

　　和葉笑嘻嘻的刻意問著，德生陸實雙手兜在袖中，嘆口氣搖了搖頭，對小座敷童女露出像是無奈的神情。

 

　　「看方向是鬥枸吧，這小丫頭居然心向外人，虧我把她拉拔這麼大，哎，真傷老人家的心啊。」

 

　　「嘻嘻，是我的話，當然也選帥氣又溫柔體貼的鬥鬥囉。」

 

　　「和葉，小心摔下來，老骨頭可是接不住妳的。」

 

　　小座敷又笑得更開心了，不過仍然坐得穩穩地，一點都沒有會摔下來的疑慮。德生陸實又多叮嚀了幾句，就不再與小座敷繼續閒聊下去。拉好了身上的羽織，擁有悠長年歲的百足以散步般的優閒腳步一路往外，直到走到整個村落結界中的唯一開口、守門者老早就在那兒等候。

 

　　黑色的影子中隱約有條發亮的線。

　　看著守門者那張木訥沉靜少有表情的臉孔，德生陸實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

 

　　「你在擔心什麼呢，陸實？」

　　「除了村子外，我還能擔心什麼呢？」

 

　　村子有鬥枸守著、未來或許還可以期待多一個年輕的御納戶；在外頭奔波的一斥染偷偷努力在做些什麼，他也看在眼底；而雖然銀鑫嘴上說怎麼也不肯擔，但如果這個老邁的軀體真的隨著時光而毀滅了，相信他也不會真的完全撒手不管。

 

　　其實村子應該算是他最不用擔心的。

 

＊

 

　　「鬥枸你知道麼，關於波提斯那外來客人在帝都所做的事情，關於『人類』的『信仰』這回事啊……」

　　「在下略有耳聞。」

　　「那你知道麼，咱家那野丫頭啊、知惠小姑娘的線，可是連在你身上的呢。」

　　「……」

 

　　鬥枸揚起了臉，覆蓋著面具的臉望著一下子又把話題轉到夜前那西洋怪異茶會上的甜點有多奇怪；至於自己想提的、希望長者不要將他這守護著晾在一旁，而自己親上戰線的要求，則一直被其他話題給轉移掉。

 

　　雖然鬥枸對情感向來相當木訥不敏銳，但卻能從悠長時光相處下對於老者的了解、而感受到一些事情。

　　垂下頭，過了午夜的那時間之後，線就不會出現了。火光在有些昏暗的室內中投下一片陰影，兩人的腳下除了影子外什麼也沒有。

 

　　德生大人說，知惠大小姐的線連接在自己的身上。

 

　　重點不是「連在誰身上」。

　　德生大人真正在意的，是知惠「擁有信仰的光線」這一點。

 

＊

 

　　「只有人類會受到影響喔——」

　　端了個草莓大福，小座敷晃著腳，笑嘻嘻地說。